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和觀察，餘陽非常清楚。
    老董身邊的人並不是為了上進，他們隻是迎合老董的喜好，把各方各麵做到令老董滿意，借此被老董當做‘自己人’。
    如果成了‘自己人’，像1號線施工初期，氣溫較低，自家為了方便統戰人員的辦公，在臨時指揮部安裝了空調，等到1號線竣工，臨時指揮部拆除，別說空調，連自家的電腦都被統戰的人搬走了，而老董知曉這事後，不僅沒有處罰任何人，還給許多辦事利索的升了職。
    但如果不是‘自己人’，像平東縣阻攔三元農業建廠手續的部門，以及陰奉陽違的市路政負責人，撤職的撤職，進去的進去，甚至這些人憑關係進入各個事業單位的家屬，也被陸續調查、辭退、收押。
    總的來說，泰市的辦事效率，或者說上行下效，完全是被老董用高壓，逼出來的。
    老董不出事還好，一旦有所風吹草動，老董很快就會受到反噬。
    比如上次喝茶，其生活秘書和路政負責人，就是很好的例子。
    餘陽瞥了眼老董自信且更加意氣風發的側臉，沒說什麽，拿起電話分別聯係廠務秘書和財務部，讓那邊跟齊魯銀行、華夏銀行做好對接。
    正常來講，這倆都不是地市自己的金庫，自家若想拿到貸款，怎麽也要等上十天半個月。
    但這是劉副主任一手操辦，屬於應急貸款，或許三兩天就能批下來。
    隨後，餘陽看向扒拉自己午餐的老董。
    “領導，您這次過來？”
    “市大院不能設在平東湖中心的聚義島，這從泰市坐火車趕過來需要1個小時，到了十裏營，再乘船趕到湖中心，又是1個小時。”
    “對啊！”
    “問題是，早上八點半上班，幹部們要六點出門坐火車，算上洗漱，五點半就得起床。而下午五點半下班，七點半才能回到市裏。”
    “為什麽起那麽早？”
    “不起那麽早，會遲到。”
    “怎麽可能，我不是跟您說了嗎，專用列車，安裝飛機的頭等艙，到時候置辦一套辦公用品，再擺上筆記本電腦，上車就是上班。”
    “還能這樣？”
    “不止呢，1號線從東嶽景區出發，途徑泰市西郊大豆種植區、肥市北郊大豆種植區、小清河畜牧養殖區、舊縣鄉瓜果種植區、平東湖西岸混凝土預製件生產廠。
    這些產業的周圍，又有塑料大棚、陽光房、水產養殖、三元化工等等。
    如果南下，還有圍繞十裏商城打造的生活區、在建的東山最強建設集團……
    這一係列產業，可都是十裏營街道的主要產業，而十裏街道占據了泰市的一半麵積，毫不客氣的講，未來泰市大院能拿到多少財政收入，全指望十裏營街道辦。
    所以，咱可以把市大院的辦公用品搬進車廂，然後購置筆記本電腦，憑借並行雙軌的便利性，每到一個站點下車踏查一番。
    等抵達十裏營，咱再抱著筆記本電腦，開著會、坐著船，來到湖中心市大院吃午飯。”
    “？？？”
    “領導，十裏營街道辦，長達100多裏地，這種方式非常符合實際情況。”
    “問題是，你這也太有特色了吧？”
    “或許還可以更有特色，比如把列車車廂設計成古代馬車車廂的樣式，然後分別掛上各部門的牌子。”
    “但全國都沒這麽搞的。”
    “全國又有哪個地市敢配加長型紅旗？咱不僅配了，還配了兩輛。”
    “容我考慮考慮。”
    “甭考慮了，投資幾十億的項目，規劃已經做好，哪能說改就改？”
    “這……”
    “如果您不願意，那您自己掏錢自己搞，咱十裏營的地皮可不便宜，湖中心聚義島的地價更高……”
    “？？？”
    在東方，市大院還用得著買地皮？
    但仔細想想，貌似泰市市大院若想搬到十裏營街道，還真要買地皮。
    老董忍不住點支煙。
    這都什麽破事？
    隨後換個話題，“你準備的市大院呢，我瞧瞧。”
    餘陽當即從文案中抽出濟水市三元建設集團附屬設計院，在年後這段時間加班加點繪製的各類複古建築效果圖、結構圖、施工圖。
    當然，這隻是走個過場。
    實際上，‘水泊梁山’采用的建築物，壓根用不著圖紙，自家隻需籌備足夠的建材，再安排農夫建造，即可構成奇觀。
    “領導，您看，除了這座聚義廳，我還給您搞了個三進院。”
    “等等，這是什麽廳？”
    “哦，市大院的辦公大廳。”
    “小餘啊，咱們已經很難了，你給市大院搞這麽宏偉的建築，是想讓我做董太師啊？”
    “不，您沒那麽大本事。”
    “找打！”
    ……
    4月20號。
    三元農業與ADM簽署投資協議的第五天。
    385路段駛來一支還算華麗的車隊。
    一輛進口的奧迪A6，三輛別克君威，五輛奧迪100。
    車隊尚未抵達高速十字路口，便被值守的安保指揮著拐入反向道，減速慢行。
    領隊車輛中探出頭，招呼最近的安保，“同誌，出事故了？”
    “沒有，線路臨時調整。”
    “怎麽還在高速上搭了棚子？”
    “別小瞧這個棚子，它可是涉及45億美刀的投資，還有整個泰市的發展。”
    伴隨安保的話，車隊停了下來。
    隨後從進口的奧迪A6中，走下一名西裝革履的中老年男子。
    該男子打量了一番遠處的豆田，旋即看向處於全民基建時期的十裏營。
    坐在A6副駕駛中的小青年，連忙下車跑上前，“領導，還沒到地方。”
    “到了，前麵有上下坡，車隊直接下去，無需從拳鋪再繞回來。”
    中老年男子擺擺手，示意車隊照此操作，自己則走向十字路口。
    蹲守這邊的十裏營交通站站長，早就看到了車隊，瞅到中老年男子過來，招呼道：“領導好！”
    “我可不是領導，我是東山電力公司的張友達。”
    “張總好！”
    陪同在一旁的小青年，提醒道：“是張董。”
    “無礙，稱呼而已。”中老年男子樂嗬嗬的拿出煙，“您是這個路口的負責人？”
    “算是吧。”
    “咱們這邊用電緊張吧？”
    “不緊張，別看十裏營屬於三省四市交界處，但這也有好處，比如南河的高壓電纜、北河的高壓電纜，都已經修過來，加上東山的，哪個地方的農電便宜，我們用哪個。
    不瞞您說，這周圍地市為了買到豆種，甚至招呼當地發電廠，直接把電送過來，免了電力局這一層，至於合不合法，人家當地就是法。”
    交通站站長知曉來者的身份後，瞬間明白對方來意。
    十裏營街道辦的耗電量越來越大，電力公司肯定想分一杯羹。
    但他並不擔心自己說的話，因為東山電力早就知道實情，隻是沒什麽辦法。
    畢竟東山電力管不到南河，也管不到北河。
    甚至管不到泰市。
    ……
    磚窯辦公區。
    “餘董，東山電力公司的張友達張董，來咱們這考察，但到了十字路口，跟交通站站長聊了聊，又回去了。”
    “聊了什麽？”
    “無非是用電的事。”
    餘陽點點頭，但心裏卻明白，張友達的真正目的，並不是讓自家統一用電，而是走個形式，讓自家知曉他來過，方便以後接觸。
    換句話說。
    時至如今，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會發現十裏營蘊含的巨大潛力，如果趁熱投資，肯定可以連本帶利的賺回來，順便跟隨十裏營一塊發展。
    但敢於投資十裏營的人，地位都不低，或多或少都知道丸紅商社和空部大院的那頭猛虎。
    這就導致形勢不明之前，沒人敢冒險。
    而走形式的‘勢力’，肯定不止東山電力。
    果然。
    上午10點，餘陽正在玩魂鬥羅。
    黃鄉長帶著滿身中藥味，走進辦公室，“三元，邪門了，泰煙集團的負責人，大清早的跑我辦公室坐了會，留下一箱華貴，一箱一支筆，抽了我三根白將，拍拍屁股走人了。”
    “那你倆熟悉了沒？”
    “肯定熟悉了，還是親戚關係呢，約好下個月一起去看足球。”
    “巧了，魯能的老媽，東山電力公司剛剛離開。”
    東山電力不僅有錢，關係也很硬，至少對方接手東山足球，改名魯能之後，這支球隊直接開啟了王朝模式。
    可惜餘大當家不喜歡足球。
    否則安排幾個長矛兵上場，突刺、奔襲、用腳投擲……
    怕不是直接上演功夫足球。
    “對了老黃，你的病，好點沒？”
    “自從喝了中藥，好多了，你看，我是不是瘦了許多？”
    餘陽抬頭瞅了瞅，繼續玩遊戲，“還行。”
    “話說，那個在高速上作畫的藝術家，啥時候能忙完？”
    “我哪能知道，或許一周，或許三五年。”
    “這麽久？”
    “人家要構思，要尋找靈感，還好這副油畫不是憑空捏造，有參照物，應該會快一些……怎麽了？”
    “以前車輛少，霸占一條道，沒什麽關係，但現在各種物資往咱們這運，堵車越來越厲害。”
    “多開辟幾條輔道，反正用土墊起來，也花不了多少錢。”
    餘陽話未說完，交通站站長打來電話。
    “大當家的，成了！”
    “油畫？”
    “對，我的天，跟那天的景象，一模一樣。”
    “走，去瞧瞧。”
    ……
    菲利普斯作畫期間，並非不吃、不喝、不睡。
    相反，他對吃喝的要求極高，說是補充大腦消耗，對睡眠環境也要求極高，甚至不想聽到鳥叫。
    在這種狀態下，五天過去，菲利普斯並沒什麽變化。
    其站在五個畫板前，一手端著調色盤，一手握著細毛刷，正在審視什麽。
    餘陽走上前，看到五個作品，繞是不懂藝術，也被五彩斑斕的分層和細節所震撼。
    尤其五個作品拚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天地，不僅有種時空錯位感，還有一種細看之下，風雲變幻、時過境遷的滄桑。
    或許這就是油畫的獨特之處。
    抽象！
    “餘先生，您認為如何？”
    “它讓我讀懂了什麽是藝術。”
    菲利普斯對這句讚賞十分滿意，“送給您。”
    “不，它是你的。”
    “不，它應該是我這一生最好的作品，未來不一定再有，我不想讓它商業化。”
    “不，無論是我，還是史密斯夫人，都會讓它商業化，並且成為世界頂級名畫，因為我需要宣傳景區，史密斯夫人需要宣傳油彩。”
    “……”
    “不過，你無需傷心，因為伱很快就會再次找到靈感。”
    “Why？”
    “我有一處山寨，等建造完成，帶你去瞧瞧，另外我還有一個巨大的石門，等建造完成，還會帶你去瞧瞧。”
    “……”
    “它有名字嗎？”
    “還沒有。”
    “不如叫大地彩繪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