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鱗虎猰掀起一陣旋風，搖身一變，又成了沙入江的樣子。

    “程前隆，你應該知道，和你鬥法的時候，我已經收手了。若是我全力放出返本境的修為，動用本源法術和妖獸神通，這求仙城之中，早就哀鴻千裏，那還會是現在這一片祥和的樣子！”

    程前隆看了眼被罡風刮得滿目狼藉的求仙城，又冷冷盯著沙道淨：“你管這叫，一片祥和？”

    沙道淨哼笑：“你不要這麽摳字眼。我是否收手，你心裏有數。還是說，你想在求仙城看到我用出全力的樣子？”

    程前隆沒有回應。因為他知道沙道淨說的是實話。

    “程前隆，你我都不動用本源法術，僅憑一身修為和神通神法相鬥，我確實打不過你。若不是能獸化，恐怕幾招就被你摘了腦袋。不愧是戰絕，當真盛名之下無虛士。”

    “不用再說誇獎老夫的廢話了。”

    “可是你應該也明白，隻要不動用本源法術，你一時半會殺不了我。我雖然受了些傷，卻也沒喪盡天良，在城中用本源法術與你一較高下。咱們兩個，算是點到即止了。”

    “你想說什麽？”

    “你既然殺不了我，那就讓我走吧。”

    “放了你這個人奸？沙道淨，你沒跟妖國的那幫畜生打聽過我當年的所作所為麽？”

    “哦，你是說，不論妖獸和人奸是否投降，一律殺光？”

    “哼。”

    沙道淨鷹眉一挑，露出笑意：

    “你殺人奸，和我有什麽幹係？我又不是人奸。”

    “你這一身的妖獸血脈，不是人奸，又是什麽？！”

    “我？”沙道淨不屑一笑：“什麽叫人奸？幫妖獸做事的才是人奸！我可不是那種不入流的東西。”

    “你們不是好奇，為什麽妖獸的實力近些年裏節節攀升，已經擁有越階甚至越境作戰的能力了麽？”

    “是因為我和華加瑛發現了妖獸血脈之中的潛力，想辦法推了它們這些禽獸一把，讓他們的實力更上一層樓。”

    程前隆第一次露出了驚駭的神情：“什麽？！是你把妖獸提升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沙道淨，你可知道多少鎮妖軍的將士因為你死在了獸潮之中！我必殺你，為將士們祭旗！！”

    程前隆周身光芒更甚，化作一道金色球形閃電要直劈沙道淨。

    “轟”地一聲炸裂巨響，狂風卷起塵沙，讓碎雲漫天的清空染上了淡淡黃色。

    黃沙之中，程前隆再次站定，發現自己撲了個空。

    回頭看去，一隻九尾靈貓正悠閑地伸著懶腰。九尾靈貓收起尾巴，站起身，再次化作沙道淨。

    “程院長，你一把歲數，也該克製下自己的情緒了。我說了，不動用本源法術，你是不可能殺了我的。但若是咱們都動用本源法術，你也未必能穩勝過我。”

    程前隆揮出一掌，蕩開了煙塵，冷冷道：“沙道淨，你口氣不小。可是，你化作的這些畜生，老夫當年，都殺過。一群廢物合在一起，也成不了什麽寶貝。”

    “程院長，就不要說這種沒有意義的狠話了。妖獸不會本源法術，我可是會的。你在入神境無敵，在返本境則未必然。別說你，就連那已經被挫骨揚灰的沐羽，都不能穩穩壓過我。”

    程前隆聽後眯起了眼：“你連沐羽都認得？”

    “我獸化理論的靈感，還是改良的他老人家的。隻可惜，他害怕我的融合理論有未知的副作用，不肯采納。否則，定能在國都……哦，也不對，就算是現在的我，也不可能打過還源境的修士。算了，不提他了。還是說說我吧。”

    沙道淨望著悠悠青天，負手而立，頗有幾分看透天下的氣度。

    “我說了，人奸這種下作的稱呼，不適合我。你若是非要給我的身份定下一個性質，我想，大概是超然物外之人？”

    “超然物外？你算什麽東西？！”

    “程前隆，人也好，妖也好，不都是此界的生靈麽？天地之間，萬物共生，適者生存。為什麽人就一定要比妖高一等？”

    “因為你我是人。”

    “不，程院長，你的思考還是太狹隘了。你我是人，隻是因為你我意識的載體，是一具人類的肉身罷了。可是決定你我是什麽的，難道是我們的肉身麽？不應該是我們的意識麽？”

    “人會思考，妖也會思考。人有愛子之心，妖有舐犢之情。人會為了變強不擇手段，妖會為了稱王內部廝殺。人性的光輝與晦暗，妖性也都有。那麽，人和妖，又有什麽分別呢？”

    “其實不止人和妖，還有山間的樹，原野的風，頭頂的日月，以及腳下的滄桑，都是萬物平等。你殺了無數妖獸，覺得自己是正義的一方，殊不知也隻是天地萬物中的一環罷了。”

    “金家的邪教，都沒你這麽能妖言惑眾。你若是建立個邪教，恐怕會有不少蛇鼠追隨！”

    “隻有弱者，才會像金家那般聚攏起來。我不需要。”

    程前隆咬牙切齒：“沙道淨，你可真是沙入江的好兒子！”

    “你認識我父親？”沙道淨又緩緩反問。

    程前隆沒有作答。因為他確實沒有見過沙入江，隻是聽說過他的才名。

    “你又不認識我的父親，如何得知我現在的樣子，不是他所期望的？”

    “歸雲院長給我看過一封信，是我父親生前留給我的。他說，希望我不要背負太多，也不要為他報仇，而是按照自己所想，活完一生。”

    沙入江看似是在與程前隆對話，但是他根本沒有必要講這麽多，程前隆怎麽想，和他有什麽關係？

    他是借此機會，把一切解釋給在地麵上的歸雲風等人聽。

    果然，歸雲風聽到沙道淨的話後，苦笑連連，不住地搖頭。

    “歸雲老頭，你不去跟他說兩句，讓他迷途知返？”上善我知皺著眉頭問道。

    “勸他？他已經把什麽都想明白了，怎麽勸？就像朱蕭索勸你我不要守在求仙城一樣，你會聽取麽？”

    “可是……”

    “上善老頭，人各有誌，勉強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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