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裏，公交車無聲無息地行駛在城市中，偶爾在幾個站台停靠，卻沒什麽人上車。
    畢竟現在淩晨三點半，沒有人在這時候坐公交，也不會有公交車在這個時間營運。
    周澤剛一上車，就發現了後排沉睡的兩個熟人，還有那個白天給他做問詢的胖阿姨，此刻正抱著一個頭靜靜坐在車廂中間的位置。
    感覺雙腿恢複控製後，他側身躲著趙美麗走到後排，忐忑地看著兩個熟人。
    不久前97還掐著他的脖子，他不太敢叫97，於是用手指戳了戳有點不太正常的程大夫。
    程野眯著眼看清他的臉，用手指了個位置示意他坐，接著繼續閉眼，像是坐長途大巴一樣昏睡不醒。
    周澤看著幹淨的座椅，猶豫一下，坐了下來。
    屁股剛挨凳子，身邊的空位瞬間浮現出一個老太太，嚇得他猛的站起身，腦袋撞上了車頂。
    “砰！”
    安靜的車廂裏這聲悶響格外突兀。
    前麵幾個詭異的乘客轉頭看過來，程野閉著眼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褲子，想讓他坐下來，結果睡褲比較寬鬆……被扯了一半。
    尷尬的周澤趕緊坐下把褲子拉上，身邊老太太身影再度浮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他立刻低頭，這老太太陰森森的，多半也不是人。
    不過老太太並沒有看他太久，見他低頭，就又自顧自望向窗外。
    周澤小心翼翼抬起頭，這才發現，坐下之後，有不少空位都坐了乘客。
    看了一眼車門處的顯示器，13，車廂裏有人（鬼）坐的位置好像是10個，看來還有3個看不見的乘客。
    公交車好像沒有目的地，就在路上不停開著，有站點就停，有時是下著雨的站點，有時又是沒有雨，但荒涼破敗的站點。
    這樣走走停停，不一會兒就出了市區。
    周澤在看到有雨的站點時想要推醒程野，他感覺那可能是能夠醒來，回歸現實世界的地方，但程野無動於衷，他隻能作罷。
    反正他一個人是不敢下車的，他有一種預感，在夢裏死，大概率現實裏也會死。
    他很相信自己的預感，畢竟這是他活到現在的最大倚仗。
    郊外更是荒涼，連個路燈都沒有，車廂裏的頂燈散發著慘白的光芒，照在人身上，像是太平間的屍體一樣，讓本就鬼氣森森的車廂平添了幾分恐怖。
    周澤看著自己的皮膚，又看看過道旁的兩人，都是一個色兒，才悄悄鬆了口氣。
    車門上的顯示器現在是17，距離滿座23還差6個。
    公交車也並不是隻上不下，起碼周澤身邊的老太太在出城區之前，已經下車了。
    但……老太太座位上落下一個醜陋又詭異的布娃娃，看布料做工，應該是老太太自己縫製的。
    在郊區的一個站台，有新上車的“乘客”想坐周澤身邊，看到那個布娃娃，默默選了其他位置。
    這讓周澤心裏愈發篤定，這個布娃娃不簡單，慶幸自己克製住了拿起來看看的想法。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周澤也漸漸犯困，隻能不住地擰自己大腿保持清醒，他不敢在這裏睡著。
    忽然，公交車速度放緩，一般這種情況是路過站台，要停車了。
    周澤下意識往路邊看去，卻什麽也沒有，反而是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傳來。
    順著聲音往前看，大路上來了一隊迎親隊伍，清一色的大紅迎親服，挑著燈籠，抬著花轎，映的整個路麵紅彤彤的。
    “不知道能不能吃席。”
    習慣了無聲車廂的周澤，被這突然的一句話嚇得直哆嗦，幽怨地瞪一眼興致勃勃的程野，輕輕拍拍胸口撫平氣息。
    雖然公交車降速，但還是往前開著，吹打聲越來越清晰，車廂內的燈光開始閃爍，有“乘客”開始活動了起來。
    抱著人頭的趙美麗回頭對後排笑了笑，也想要站起身。
    驀地，公交車所有燈光瞬間熄滅，車廂裏溫度驟降，車上蠢蠢欲動的“乘客”一下子安靜下來。
    緊接著，車速陡然提升，猛地向著迎親隊伍撞去。
    “吃不成了吃不成了，白事的席不知道辦不辦。”
    程野搖著頭像是可惜一頓大餐，又眉開眼笑地探頭看公交車撞迎親隊。
    眨眼間，迎親隊被撞個七零八落，連花轎都被公交車頂著倒退幾十米。
    直到大紅花轎內傳來若有若無的抽泣聲，公交車的速度才慢慢下降，雙方陷入僵持。
    但隨著車廂內熄燈時間漸長，“乘客們”再次開始活動。
    周澤身邊空位的布娃娃跳上他的腿，一屁股坐下來，透過腿上冰涼的觸感，讓他瞬間想起那句話。
    鬼越凶，周圍就越冷。
    轉過頭想向程野求救，不想他卻猛然起身，往車門走去。
    靠他肩膀睡覺的97摔到座位上，揉著頭醒了過來。
    一睜眼就看見程野抄起滅火器，對著一個黑乎乎有點胖的身影猛砸。
    “偷東西！我特麽讓你偷！”
    滅火器砸在那黑影身上嘭嘭作響，那身影卻像是沒有知覺一樣，執著地伸手想要觸摸程野的頭。
    不知程野的動作觸犯了哪種規則，車上三個黑影緩緩朝著他走去。
    97的大腦飛速旋轉，可他剛睡醒，對這一切都不是很清楚。
    車前窗的大紅花轎光芒大盛，充滿哀怨的哭泣聲越來越大，讓人感覺鼻子一酸，就想跟著哭。
    周澤眼角剛一濕，坐在腿上的布娃娃手腳利索地爬上來，站在他肩上擦掉那一點濕氣。
    混亂中，程野拉開滅火器，噗噗一頓噴，被噴中的黑影頓時呆立不動。
    眼見一時半會兒拿不下趙美麗，車後座的97在不停擦淚，程野冷哼一聲，走到駕駛員身旁。
    “滴——”
    刺耳的長鳴像是給公交車蓄滿了電，發動機一陣顫動，猛然發力。
    “哢嚓”
    花轎四分五裂，裏麵一個大紅嫁衣的人影被撞飛出去，滾落路邊，哀怨的哭泣聲戛然而止。
    車廂內的燈閃爍幾下，再度亮起，車上騷動的乘客安靜下來。
    趙美麗掙紮著爬回座位，程野拎著滅火器想要動手，又忍住了。
    那三具渾身泡沫的屍體僵硬地返回了自己的位置，燈光映照下，他們的嘴巴都被紅色毛線縫的結結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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