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八點半。
    普泰山上的寺廟外。
    田奶奶迫不及待的、把用布包好的仿古佛像，遞給了聽賢大師。
    老和尚打著燈，仔細仔細的檢查了一遍。
    嘴裏忍不住嘖嘖的稱讚道：
    “下午在視頻裏看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時候拿在手裏一看，確實和我們萬佛閣裏那件一模一樣啊。”
    “這個張師傅年紀輕輕的，手藝竟然這麽好。”
    “老太太你運氣不錯嘛。”
    “而且你聽，這佛像裏麵是空心的。”
    老和尚輕輕敲了一下佛像的底座，立刻傳來沉悶的咚咚聲。
    “我以前敲過咱們廟裏的那些佛像，也是類似的聲音，說明這裏麵應該裝了佛經。”
    “十個仿佛像的人，九個都想不到這一點。”
    “這個，就叫做專業。”
    “那，這件佛像能換嗎？”
    田奶奶隻關心這一個問題。
    盡管張揚最後隻收了她定金的那五千，不願意多要。
    但加上給眼前這個聽賢大師的三萬定金和五萬尾款的話。
    為了得到這個佛像，老太太攢了三年的退休金，都搭進去了。
    是她過去六十年以來，做過的最大的一筆生意。
    所以由不得她不緊張。
    “放心吧，我這個人最講的就是信譽。”
    “但凡有一個客戶給差評，我早就進去了。”
    “不過你尾款準備好了沒啊？等會兒驗完貨，給了錢才能走啊！”
    “錢我都準備好了。”
    田奶奶拍了拍身側，鼓鼓囊囊的挎包。
    裏麵按照老和尚的要求，裝滿了現金。
    “好，那你等我一會兒。”
    “最好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著，別讓人看見，我半個小時後過來。”
    寺廟晚上八點開始不接待香客。
    到九點的時候，住持會帶著小沙彌到處巡查，確保沒有客人忘記離開，或者躲在寺廟裏圖謀不軌。
    聽賢大師看了一眼手機。
    現在剛八點四十，時間夠用，完全不用著急。
    萬佛閣那邊冷清的很，老和尚白天在這邊守著的時候，就很少能見到遊客。
    晚上就更不用說了。
    烏漆嘛黑的，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掉包的動作進行得很順利。
    僅僅不到兩分鍾的時間，聽賢大師就把兩件東西對調了。
    接下來，就是要把佛像給運出去。
    這一點，他計劃的很好。
    他白天的時候，放了一個裝了半袋子樹葉的黑色垃圾袋，在萬佛閣旁邊的角落裏。
    這會兒，直接過去把真品的佛像往垃圾袋裏一裝。
    借口出門扔垃圾，就能把東西運出去了。
    絕對不會惹人懷疑。
    “桀桀桀，真當老衲不看警匪片啊。”聽賢大師在心裏大笑道。
    可正當他提著垃圾袋，準備離開的時候。
    背後高處的台階上，突然有人打著手電筒，照了他一下。
    一道沙啞的男聲在燈光後喊道：
    “師叔？這麽晚了，你還要去丟垃圾啊？”
    “是，不過你能不能先把手電筒給挪開？”聽賢大師伸手擋住光說道。
    這樣子跟警察抓到賊了一樣，多少有點不吉利。
    來人說話的聲音，他一聽就知道，是住持、同時也是他的師兄聽禪大師，新收的那個徒弟。
    好像剛滿十四歲，進入變聲期了，所以聲音很有辨識度。
    不過這人和他不相幹，不必理會。
    他提起垃圾袋就要繼續往外走。
    但師侄似乎並不這麽想。
    “師叔伱等等。”
    “垃圾等會兒我去扔吧！”
    小沙彌一路小跑到了老和尚跟前。
    他的手裏拿著一根掃帚，指著院子裏的落葉說：
    “師傅讓我來這裏，掃地鍛煉一下心性。”
    “這袋子還沒裝滿，別浪費了。”
    說完，就要去接老和尚手裏的垃圾袋。
    但是被後者輕巧的給扭開了：
    “這麽晚了還掃什麽？明天早上再來吧！”
    “不行啊，今日事今日畢，這是我入門的時候，師叔你教我們的；
    你還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細節決定成敗，習慣鑄就人生。”
    “我……”
    聽賢大師一時語塞。
    他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心說，自己以前可真蠢，寫演講稿的時候，抄什麽意林啊。
    還好他擅長安排小沙彌幹活兒，改口道：
    “我覺得吧，前麵觀音像那裏，落葉其實更多，你要不要去掃一下？”
    “那邊太多了，我明天再掃吧。師叔你剛才說的，可以明天掃。”
    “你……”
    .
    聽賢大師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保持冷靜。
    這會兒動靜越小越好。
    隻要不讓旁人起疑心，哪怕是住持師兄來了，也不能攔住自己去丟垃圾。
    他微笑著對自己師侄說：
    “那這樣吧，我幫你一起，剛好我也好久沒鍛煉了。”
    “好啊。”小沙彌開心的點點頭。
    不過他隨即有些疑惑的喃喃自語道：
    “這樣，師傅會不會覺得我找幫手啊！”
    “而且這點落葉也不夠掃的啊？”
    “有了！”
    他靈機一動，把掃帚遞給聽賢大師，自己快步走到樹下：
    “師叔，咱們兩個人的話，要多一點活兒才能達到鍛煉效果。”
    說完，也不管聽賢大師的意見，直接抱著樹幹搖了起來。
    晚上八點四十九分三十三秒，氣溫18度，風向東南方。
    天氣：陰轉落葉。
    老和尚站在樹下，看著四周樹葉簌簌的往下落，突然感覺一陣血氣上湧。
    這時候有一片葉子，剛好從他的光頭上滑落……
    拳頭已經攥緊了。
    “師叔，現在差不多了，咱們開始吧。”
    “爭取在十點師傅來之前，把落葉掃幹淨，把那個垃圾袋裝滿。”
    小沙彌的話提醒了老和尚。
    現在當務之急，是那個垃圾袋。
    這時候隻能先把拳頭展開、後槽牙鬆開，拿起掃帚幫忙掃地。
    才掃了沒一會兒，準備開始巡查的住持來了。
    聽賢大師本來以為，自己的師兄要麽會來幫忙掃地，要麽會把他的徒弟喊回去。
    萬萬沒想到，老家夥從兜裏掏出最新款的pura70pro：
    “你們繼續啊。”
    “這個畫麵特別好，反映咱們寺兩代人的精神風貌。”
    “我給你們拍幾張照片，明天放到官網上！”
    ……
    寺廟外。
    田奶奶躲在灌木叢後麵，正看著手機上的數字，一秒一秒的跳動。
    離約定好的時間就差一分鍾了。
    怎麽還沒出來啊！
    她有些焦急的想要站起來，剛準備動身，手機突然彈出了來電提醒。
    陸明飛來電話了。
    “小田，吃晚飯了沒呀？”
    電話那頭的陸姥爺，輕聲細語的問道。
    說話的時候，用手輕輕扯著自己的胡子，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
    “嗯，吃了。”
    “你有什麽事嘛？”田奶奶壓低聲音快速問道。
    “瞧你這話說的，什麽時候變成我有事，才能給你打電話了啊？”
    “沒事的話，我先掛了啊。”
    “別別別，有事，我有正事。”
    “白天送你的菩薩像，擺在佛龕裏了沒？這會兒是不是要到你誦經的時間了啊？”
    “知道你還打擾我？”
    田奶奶沒想到陸姥爺主動送給她一個掛斷電話的理由，趕緊借坡下驢。
    殊不知，電話的那頭，老爺子已經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
    “這樣，你聽我的，先閉上眼睛。”
    “我給你變一個小魔術。”
    “三、二、一！”
    “起～”
    “怎麽樣？”陸姥爺開心的問道。
    灌木叢後，田奶奶睜開眼，往四周望了一圈。
    一切都和剛才一模一樣。
    她突然覺得，自己和陸姥爺之間，一定有一個傻逼。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同一時間，寺廟內。
    住持本來正歪著頭，看自己手機的伸縮鏡頭呢。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甕甕的女聲。
    聲音低沉而冰冷，沒有一絲感情的吟唱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住持聽到第一句經文的時候，迅速的回過頭。
    哪裏來的《心經》？
    怎麽會有女人在這裏？
    聽到第二句的時候，他確認，聲音是從佛像那邊傳過來的。
    住持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難道說……
    一個大膽的想法浮上心頭。
    他哆哆嗦嗦的指著佛像群說：
    “顯、顯靈啦！”
    “菩薩顯靈啦！”
    喊完這一句，住持身體猛地一激靈，倒頭就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