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瞬移進了【牛鬼】釋放出來的黑暗場域。
    裏邊黑蒙蒙的，沒有一點光亮，空氣顯得有些粘稠，就像有一層油脂黏在皮膚表麵。
    還有大量柳絮般的白毛在空中飛舞。
    即便陸遠已經封閉了聽覺，還是能感受到空氣的不斷震動。
    這鬼地方已經沒辦法住人了，經過大戰，至少得數百年才能重新恢複生機。
    陸遠在在廢墟堆中小心翼翼地行走著，偌大一座城市，萬籟俱寂，顯得過於安靜。
    “【牛鬼】與【神】的戰鬥，比想象中的還要平靜一些……”
    “要是【牛鬼】贏了，我就直接開溜，沒必要和【鬼】糾纏。”
    但下一秒，他的瞳孔不由得放大了，即便眼球上還糊著一層白內障，感知也降低到了最低，卻還是能看到一個幹瘦的牛頭人頭顱，掉在馬路的正中央。
    那碩大的牛頭卻非常幹瘦，有瀝青一樣的液體在傷口處不斷流淌，一雙猩紅的眼睛怪異地看著陸遠。
    這一幕讓他心髒狂跳，全身冰冷。
    【牛鬼】……被肢解了！
    它的下半身已然消失，隻剩下一個頭，在馬路上挪動。
    “吼！”
    這牛頭的頭顱，動了！
    嘴裏發出怒吼，朝著陸遠飛一樣的撲來！
    “媽的，跟我又有什麽關係？”
    陸遠不想和它糾纏，用出了異空間。
    【牛鬼】似乎沒有空間能力，隻是硬生生地穿透了這異空間，然後“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整片地麵都被黑色的液體腐蝕了，酸性的氣泡“咕嚕嚕”產生，就像硫酸腐蝕金屬一樣。
    “這黑色的瀝青狀物質……是牛鬼的特殊能力？”
    陸遠腦海急轉。
    “【神】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狠……即便【牛鬼】確實不是【鬼】裏邊最強的那一類，但能夠在不發出巨大動靜的情況下肢解一個【鬼】，這戰鬥力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強大。”
    陸遠眯了眯眼睛，【貪婪魔神】的情緒波動很低，沒有太多的恐慌，但此刻他不得不評估自己是否應該撤離？
    大街上的石子路麵坑坑窪窪，散發著一股腐朽的味道，各種黴菌爬滿了牆壁，紅的、藍的、綠的。
    白色的毛絨迎風飛舞，就像雪花一樣，在空氣中蠕動。
    鬼是不死的，即便被肢解了，那頭顱依然活著。
    它張開血盆大嘴，在大街上橫衝直撞，一棟棟高樓就像豆腐一樣被直接撞塌。
    “它在尋找自己的肢體……我暫且跟在它身後，看看能不能發現一些信息。”
    有個不死的肉盾頂在前麵，確實舒服了許多。
    他現在感知封閉，僅剩下極少量的視覺與少量觸覺，偵察能力不如以往，這個【牛鬼】確實算是友軍了。
    “轟！轟轟！”大地突然傳來震動。
    【牛鬼】的各個肢體，產生了聯動。
    那頭顱就像皮球一樣滾動起來，一路滾過去，石子兒飛濺，各種黑色粘液無窮無盡地噴灑，在馬路上形成了一條黑綠色的水印。
    空氣中的白色毛絨更是就像蒼蠅遇見了屎，一窩蜂地湧了過去，吞噬起了黑色粘液。
    更多的白毛開始生長，如同鮮花一樣綻放、蠕動，數量無限增加。
    哪怕陸遠這種見證了無數稀奇古怪經曆的人，此刻也是頭皮發麻，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好家夥，【牛鬼】的能力是被完全克製了？”
    “還是說，【神】的力量等級太高，就算不被克製，也變成了克製關係？”
    但沒辦法，不管發生了什麽奇怪的事情，還是要去了解，他陸遠已經上了賊船，變成了頂梁柱，再也沒辦法下船了。
    他解除了異空間，屏住呼吸，跟在頭顱後麵。
    雖然身上再一次沾染上了白毛，但隻要不出現傷口，這些東西的寄生還是能夠承受的。
    大概走了兩公裏的路程，陸遠忽然愣在原地，簡直就像是不可思議一樣，瞪大了眼眸。
    眼前的場麵令人震撼！
    【牛鬼】的殘骸分布在了廣場的正中心，胸口、四肢、骨頭，全部都被釘在了幾座高樓大廈上麵！
    那斷裂的傷口位置不停地噴灑黑色粘液，卻被無窮無盡的白毛覆蓋！
    這些白毛的數量多到形成了一座大山，把那幾棟大廈全都覆蓋了！
    那【牛鬼】頭顱，奮不顧身地衝進白毛大山中，嘴裏發出驚天咆哮。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最後的頭顱如同泥牛入海，徹底消失不見了。
    陸遠忍著全身的冰涼與麻木感，對著仙宮中的眾人匯報了消息：“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牛鬼】的不滅能力被一堆寄生蟲，強行壓製住了……生命屬性的能力，恐怖如斯，我從未見過如此強橫的能力。”
    “若是沒有外力介入，【牛鬼】可能會被【神】長久地鎮壓……”
    “【神】究竟是不是無限能量，我並不知道……”
    “我現在傾向於它是無限能量，而且比【鬼】強了一檔，甚至好幾檔次。”
    “【神】究竟是一個，還是一群，如果隻是一個的話還可以想想辦法……可如果是一群……”
    他封閉了感知，也聽不見異人們的對話，匯報了信息後，隻是自顧自地尋找自己的狩獵目標。
    就像是叢林中冒著九死一生風險，尋找怪物的獵人。
    他的生命隻有一次。
    而對方的腳下，卻是累累白骨。
    或許他的到來早就已經被發現了，可對方根本不在意自己。
    也是，第九紀元才不到六百年，有什麽能抵擋住【神】？
    就連【鬼】也隻是螻蟻罷了。
    “【神】是怎麽冒出來的？第一紀元，沒有這玩意的？第六紀元？第七紀元？”陸遠絞盡腦汁地思考著，他一直認為自己對盤古大陸各大紀元的曆史已經大致了解了，沒想到現在又出來一個巨大的謎團。
    臉上不由得再一次露出苦笑。
    “媽的，來都來了！總不至於看一眼都不敢！”陸遠道，“各位前輩，我還是決定去看看。”
    “有一種莫名的直覺，此刻，不能退縮。”
    “轟！轟轟！”震動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陸遠挪動腳步，終於來到了原先國庫的遺址，曾經的高樓被夷為廢墟，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坑。
    坑中有一個蛇頭顱骨，晶瑩剔透，好似用潔白的玉石鑄就。
    他……看到了。
    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在攻擊【妖·九頭巨蛇】的顱骨！
    它四肢修長，全身模糊，看不清晰，那慘白的雙手想要把那兩顆門牙硬生生掰斷。
    在顱骨的牙齒位置處，叼著一個暗淡的魔方！
    “吼！”【妖·九頭巨蛇】的顱骨，散發出了微弱的光芒，好似有巨獸在耳邊咆哮。
    “這是……”陸遠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意念，憤怒，憎恨，忐忑，膽怯，很複雜，最後化為了一股執念。
    曾經的遠古巨妖，哪怕死了也要狠狠地咬住魔方，恨不得將其徹底擊碎。
    無數年下來，這一股滔天的恨意形成了一股執念。
    現如今，白色身影，正在摧毀最後的執念，想要取出這魔方。
    “那骨頭支撐不了太久。”
    “現在，是戰鬥，還是逃跑？”
    陸遠的眼眶流淌出血水，顫抖著身體，低下頭去。
    他的雙眼就像被堅硬的玻璃劃過，整個眼角膜好像都要炸裂開來。
    【神】，不可直視。
    凡人不可直視。
    【魔神】也同樣不可直視。
    數不清的囈語，充斥著他的腦海。
    他從未經曆過如此蠻橫的唯心攻擊，僅僅隻是因為看了一眼。
    這力量確實過於野蠻，過於不講道理，比【鬼】的不死能力還要誇張。
    以至於那白色的人影非常傲慢，甚至都沒有轉過頭看陸遠一眼，它依然在拿取自己的魔方。
    “好，很好。”
    陸遠的心態很奇怪，甚至開始冷笑。
    驚恐？
    興奮？
    忐忑？
    喜悅？
    或許，全都有一些，他的臉色就像一頭即將衝出牢房的野獸，猙獰而又恐怖。
    當【魔神】遇見了【神】，原先準備逃跑的想法一下子蕩然無存了，好像雙方是天然的仇敵。
    陸遠是挑戰方。
    “我在你的規則之下，沒有瞬死，這太好了……”
    那白影似乎轉過了頭。
    它可能在疑惑，此人注視了自己，居然沒死。
    但它並沒有在意陸遠的存在，也隻是看了一眼罷了，唯有在陸遠不斷靠近，散發出越來越強大的氣勢，朝著自己走來的時候，才再一次轉過頭。
    【既已見神，為何不叩首？】
    一個冥冥的聲音，從陸遠心中響起。
    這聲音帶著一絲詭異的邪性，即便他已經封印了自己的大部分感知，卻還是能夠聽到。
    明亮而又清晰，帶著一種古怪的誘惑感。
    在這一瞬間，陸遠接觸到了一個更加光怪陸離的世界，無窮無盡的氣泡在天空中飄蕩，大地深處，一雙雙眼睛發出歡快與喜悅，慶祝著一位同伴的到來。
    他真的見到了神明！！
    隻要融入這個世界就能獲得大機緣，大自由，大幸福！
    這種飄飄欲仙的感覺，讓他的眼神迷離，腳步居然真的開始放緩！
    好在陸遠也是心智堅硬之輩，有過無數的危險經曆，還是一位40點神的大靈韻者。
    在即將叩首的一瞬間，突然心靈顫抖。
    以他的思維習慣，任何別人給的餡餅都是一種陷阱！
    隻有自己撿垃圾得來的，才是真實的！
    等他猛然回過神，發現自己剛剛居然產生了跪拜的心思，一雙膝蓋彎曲，差點跪拜了下來。
    而身上的白毛依然滲入體內，隻要再晚個幾秒鍾，他就要像【牛鬼】那樣被徹底寄生了。
    頓時渾身冷汗直流，再也不敢保留任何底牌。
    “該死的，我保留了一點視覺，就被趁虛而入了。”
    “我既然已經認知了它，就難以抵擋。速戰速決吧！”
    【罡風】！
    他一身怒吼，全身滲透出鮮血，化為紅色的暴風，纏繞住手臂。
    “死！”陸遠猛地發動了一次瞬移，朝著身前一拳向前打去，這紅色拳風如同閃電般劃開了空間。
    看到這紅色暴風的時候，白影終於動容。
    或許是想起了數個紀元前的遭遇，它辨認出了這是【罡風】的能力。
    伸出那修長的手臂護住自己的身體。
    【罡風……】
    【你無法……】
    這暴風之威不可抵擋，是用精血與靈魂，鑄就的最強攻擊能力！
    隻是短短一瞬，那白影還沒說完話，被鋼鐵般的拳頭命中，化為漫天的白色雨點！
    這一擊的力度之大，威能之強，直接掀翻了半個城市！
    砼牆鐵壁的雕文在氣壓的撕扯下爆裂，被卷入卷向猩紅的漩渦，在颶風中化作一場鋒利的雨。混凝土哀鳴著解體，鋼筋從斷裂的軀體中扭曲著刺出，像垂死巨人的肋骨。一座寫字樓攔腰折斷，上半截被狂風捏碎，磚石、文件、顯示屏在赤色混沌中翻滾，偶爾閃過一張未燒盡的照片或半頁合同，在紅色的腥風中紛紛揚揚解體。
    街道成了地獄的咽喉，瀝青路麵上的白毛被整塊掀起，被猩紅的狂風化為粉末，電線杆彎折成怪異的鞠躬姿勢。
    一輛公交車側翻著滑行，金屬外殼與地麵摩擦迸出藍紫色的火花，突然被風托起，砸進第三層樓的會議室……
    就連【牛鬼】的那幾個肢體也重新逃脫了封印，被狂風吹散到了各個角落。
    一拳之下，半座城市化為了齏粉！
    …
    被陰影【魔】保護住的瑟蘭迪斯，正在快速遠離城市。
    陰影【魔】的移動速度超越了音速，可還是被戰鬥的餘波波及。
    “啊！！”
    鋼刀一樣的風暴將史詩級的裝甲，劃出了一道道痕跡，瑟蘭迪斯臉上的鱗片被劃開，飛濺出猩紅的血液。
    陰影【魔】連忙使用自己的陰影能力，將蛇人戰士護住。
    “多……多謝……這是什麽級別的武器？”
    瑟蘭迪斯忍不住回頭望去，他看到了一個透明如同蟬翼一樣的東西，將整個城市籠罩住。
    城市上空，紅色的狂風籠罩，建築崩塌。
    “哢哢哢！”陰影【魔】也有些擔憂。
    要知道虛洛圖在平時隱藏在空間中，完全不顯形，但【罡風】之威簡直要撕裂空間，這一神話裝備正處於破裂的邊緣。
    “我炎蛇文明的城市，就這樣無了？”
    瑟蘭迪斯悲哀地大哭起來。
    這城市可是基於妖之遺骸建設的，比常規的鋼筋水泥強了無數倍！
    就這樣一拳就被打沒了。
    “八嘎！”
    陰影【魔】不耐煩地咆哮，然後繼續帶著他遠離。
    ……
    另一邊。
    正在使用虛洛圖的迷霧【魔】也有點堅持不住了。
    如此大規模的攻擊，它的那一層遮掩信息的迷霧直接被擊穿！
    就連虛洛圖都有被擊碎的風險。
    它連忙向著自己的領導，亀文明匯報情況。
    ……
    “你……你說什麽？貪婪魔神和一個未知的存在打起來了，戰力等級超越了六級文明範疇……”
    亀文明的一號長老，其實正在盤古大陸隱蔽的角落，經營勢力。
    不周聯盟、鐵鑰聯盟，雖然很強大，也很有潛力，但他們亀文明永遠不會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聽到這一份匯報後，龜人們紛紛心驚膽戰起來。
    “怎麽……怎麽會這樣？”
    他們驚疑那未知存在的出現，更驚訝【貪婪魔神】的戰鬥力，居然比百年強了一個量級！
    “諸位，按照炎蛇文明幸存者給出的信息，那未知存在，自稱【神】。”
    “我們的記憶中，沒有相應的記載，說明這是一份有著極大安全隱患，不能輕易揭露的信息。”
    “等待結果吧，若是陸遠能戰勝敵人，再去查詢也無妨。”
    “若是不能……”龜人們深刻明白，有些事情，哪怕假裝不知道，當縮頭烏龜，也比沒實力也要去知道要好。
    …
    “對方還沒死……”
    陸遠的臉色冷峻，他並不覺得那閃電般的一拳，能輕易殺死一個【神】。
    周邊的白毛依然蠕動，那冰冷的白色線條與【鋼】能力者的血液不停交戰，就像是有無數冰冷的手指在觸碰自己的肌膚。
    陸遠瞳孔微微收縮，在自己剛剛殺死對方的區域，那白色的人影再一次被雪花般的白色線條凝聚了出來。
    “如果【神】和【鬼】一樣，擁有同樣的不滅能力，還擁有智慧，我應該怎麽才能擊敗它？”
    【罡風……】那冥冥的聲音，再一次從心底裏響起。
    似乎帶著一絲回憶，還有著一絲唏噓。
    【你，殺不死我。】
    隨著這一句話鑽入腦海，一種難以言喻的沮喪感湧上心頭，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無用功，陸遠再一次露出茫然的神色。
    即便他知道這是對方的能力，可人最難以戰勝的就是自己，“無法戰勝”對方的想法就像一顆種子，滲入思維世界的最深處，轉眼間生根發芽，成長為參天大樹。
    陸遠低低的咆哮起來，困獸猶鬥，再一次揮出一拳。
    紅色的腥風，再一次殺死了這個白影。
    他發現這一拳變弱了。
    威力不足第一拳的五成。
    【你，殺不死我。】
    【你有成為神之子的潛力，何不皈依神明，再塑盤古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