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府太藍·一種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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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特腦子轉得不慢,但是他不知道,他的所謂應變,在府太藍這種頂級獵人眼裏,都太尋常、太好猜了。
    比如說,他意識到公寓樓規則失效之後,眼裏忽然暗光一閃,嘴唇開始往中間擠,仿佛要讓自己的臉更接近於一頭豬——這是要叫居民名字了。
    看來他也猜到了,公寓規則消失之後,福利法案可能就回來了。
    當然,究竟福利法案有沒有回來,府太藍也不知道,但他不打算讓卡特把答案試出來。
    當卡特叫出一聲“小白”時,府太藍也已重新打開了公寓樓偽像的插座開關。
    “公寓陷阱偽像”——柴司這個插座偽像,可真是個好東西,不僅能讓附近的武器偽像都呈現在插座上,連名字都備注上了;要是沒有這個名字,府太藍還真想不到,可以利用它,把卡特身上的福利法案排斥掉。
    下次一定要好好感謝柴司,讓他知道,他輕易能賣出上百萬的珍貴偽像又救了自己一命。
    “卡特,你腳傷都沒好,”府太藍慢悠悠地說,“你怎麽會以為福利法案回來了?”
    卡特呆呆看著府太藍的槍口,似乎仍然在消化眼前一切。
    “噢,我懂了,你以為公寓陷阱失效,福利法案就能複原?”府太藍假裝恍然大悟,“咦,你以為巢穴是什麽地方?”
    他看著卡特,用槍口示意他走到電梯門口去。
    卡特的麵孔像浸透了水的一塊黑布,逐漸垂下來,仍一動不肯動。
    “你把一個又一個獵人送入巢穴,收走幸存者帶回來的偽像,換成一筆又一筆的錢。他們在巢穴裏經曆了什麽,你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都是下等人的事。長此以往,你該不會產生了誤會,以為巢穴是為你服務的吧?”
    卡特腮幫子上肌肉浮凸,眼球瞪得幾乎要迸脫眼眶了。
    府太藍再次用手槍示意了一下。
    卡特忍著傷痛,一邊喘息,一邊挪到了電梯門口;但卻沒有像上次一樣求情說好話了。
    也對。
    假如一開始就落了下風,一點希望看不見,隻能老老實實做階下囚,那倒也罷了,算是倒了個黴。
    但卡特在幾分鍾之前,還受盡巢穴偏愛、占盡戰鬥優勢,是把府太藍頻頻逼上死路的那一方——突然跌出這麽大的落差,越是平時地位高的人,越吞不下去。
    “按電梯,帶我去府漢所在的樓層。”府太藍走到他身後,想了想。“樓上有多少人在?”
    卡特嘴角肌肉微微一抽,又被他壓回去。“是你單靠自己對付不了的人數。”
    原本就停在一樓的電梯,“叮”一聲打開門。
    府太藍用槍放羊似的,將卡特驅進電梯裏,看他按下頂樓的“6”,這才歎了一口氣。
    “你以為我對你這條豬命很稀罕麽?你以為我費這麽大功夫,就是為了要打敗你、殺死你,把府漢救出來,上演闔家團圓,父慈子孝嗎?你是不是好萊塢片子看多了?”
    卡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我最後一幕戲的主角,是府漢。我一直在等著看最後一幕戲……你充其量算是耽誤我時間的交通堵車。我對你的命,一點興趣都沒有。”
    卡特一句話沒說,但顯然一點都不相信。
    “如果你非要擋我路,那我不介意順手把你殺了。”府太藍解釋道,“可你若是及時讓開,我過一會兒就忘記你是誰了。”
    “我不是三歲小孩,你我早就過了能一拍兩散的時候。”卡特冷笑一聲,“但你必須要留我一命,因為六樓布滿了我的人手,一直在這兒監視看守著你爸爸。”
    府太藍衝他一笑。
    “你可能不相信,”他說,“但是在我見到府漢之前,我需要闖過的關卡越多越好,動靜越大越好。”
    府太藍舉起一隻血肉模糊的手,比了比自己身上。“我希望能濺一身血,那就更好了。”
    “隻會是你自己的血,”卡特咬著牙根說。
    府太藍笑了:“那也行啊。我又不挑。”
    卡特一愣,沒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正在這時,電梯在六樓停下了,又是“叮”一聲響後,緩緩打開了門。
    門後隻有一堵鋼鐵鑄成的牆壁,牆壁上嵌著一塊密碼盤。
    在鋼鐵牆壁與電梯門之間,僅留出了一人寬的空間,形成了長長一條窄道。
    隻要電梯門一關上,離開電梯的人甚至無法一前一後地站著,隻能肩並肩地站成一排。
    府太藍用槍口抵住卡特側腰,說:“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別讓我用子彈催你。”
    卡特喉頭一滾,使勁咽下了一口口水。
    他迅速按了幾下密碼盤,隻聽嗡嗡一聲,密碼盤緩緩從牆壁上倚開了,露出了底下一塊金屬板與攝像頭。
    卡特將手按在了金屬板上。
    “老板,”過了幾秒,一個男聲從麥克風裏說,“你才到?一切都順利嗎?”
    早在他陷入夢境、以為府太藍收集到所有偽像時,卡特就已事先知會公寓樓,自己在路上了——本來半個小時的路,卻足足走了三四個小時,也難怪保鏢會發問。
    “嗯,一切正常。”卡特白著一張臉,對著攝像頭說:“我臨時有點事要處理而已。你開門吧,我現在進去。”
    “是,”麥克風裏的人應道。
    至少從麥克風裏聽起來,那人不疑有他——攝像頭不大,附近空間又窄小,卡特貼在攝像頭前說話時,裏麵的人按理來說,看不見一旁的府太藍。
    但是,“看不見劫持者”這種風險,難道摩根家當初就沒想到嗎?
    府太藍還來不及深想,就聽見鋼鐵牆壁內部響起了機關運轉的低響。
    原本看似渾然一塊的牆上,開始緩緩陷下去一道門;門板往一旁滑開,門後的光映亮了一身狼狽的卡特。
    從卡特肩頭上,府太藍看了一眼門後空間——由於角度所限,他隻能看見一條空蕩蕩走廊。
    什麽也沒發生:沒有人從裏麵開槍、發動偽像,沒人衝出來救他們老板,卡特也沒有拔腿就衝進去。
    他反倒回頭看了一眼府太藍,說:“走吧。”
    “你先進去,”府太藍抬抬下巴,“別耍花樣。”
    “還挺謹慎,”卡特咕噥了一聲,抬腳走進了門。
    由於過道極窄,卡特進門後,府太藍有短短片刻,仍站在門外窄道上——他抓住這一個短暫機會,抽出排插偽像,迅速掃了一眼。
    糟了。
    府太藍急急朝卡特追上去時,已意識到他犯了個大錯。
    卡特在六樓不止布署了人手,也存放了數量繁多的武器——排插偽像一共隻有六個位置,此刻每一個開關旁邊,卻都顯示著同樣一排小字。
    .
    45手槍電源持續中開關
    隻有一個合理解釋。
    這隻能意味著,六樓裏不知道有多少把槍、多少武器,光是.45這一種,就把排插偽像的位置占滿了。
    但是,卡特怎麽可能不埋伏安排其他偽像?
    在獵人與偽像共同組成的未知危險中,府太藍唯一一張活命票,就是卡特——但他卻因為排插偽像,而錯失了緊跟著卡特一起進去的短暫機會。
    當府太藍衝進門口時,卡特已經站在走廊上了。
    在那一瞬間,府太藍隻看清楚了一樣事物:走廊天花板上、兩側牆壁上以及地板上,不知何時爬滿了藤蔓一樣密密麻麻、糾纏交迭的巨型銀白絲線。
    壓根沒有在排插偽像上出現名字的巨型絲線。
    “抓住他!”卡特站在絲線之間,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
    走廊上的房門霍然洞開,餘光裏,幾個人影一起撲進了走廊裏,朝府太藍紛紛舉起了槍——
    那一瞬間,恐懼、擔憂、後悔……等等一切換作他人可能會產生的情緒,都從府太藍頭腦中消失了。
    他幾乎感覺到了一種自由。
    徹底放棄掌控,將一切交給命運,原來另有一番自由與輕快。
    他什麽也不必想,隻要朝幾步遠外的卡特衝過去就行了。
    他把能做的都做了。
    最後是否能衝得近卡特身邊,就看上天的意思吧。
    府太藍幾乎想要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