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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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司禮人唱出迎親的詞句之後,蕭家院子裏遲遲沒有回音,韋訓等人都聽到院中有許多人呼吸的動靜,不知為何默不做聲。
    司禮人知道這是新娘家弄婿的手段,加入服軟的話高聲唱了一遍:“賊來需打,客來需看,人困馬乏,蹙欲停留,幸願姑嫂,垂憐接引!”
    又等了好半天,蕭家才傳來一個洪亮的中年婦人聲音:“更深月朗,星鬥齊明,不審何方貴客,侵夜得至門庭?”
    聽見終於有了回音,龐良驥連忙舉起象牙笏板,念誦上麵準備好的回答:“本是高門君子,玉城名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隔著大門高牆,雙方對答了許多句,那門終於打開了一條縫,龐良驥一喜,立刻下馬準備進門,卻見裏麵鑽出來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手裏端著托盤,上麵是滿滿一大樽酒。
    婦人高聲道:“酒是葡萄酒,將來上使君,幸垂與飲卻,延得萬年春。”
    龐良驥知道今天這場婚禮要喝很多酒,沒想到從大門口就開始了,他上前謝過這位姑嫂,雙手端起酒樽送到嘴邊,可隻喝了一小口就停住了,麵色大變。
    酒水之中有種加了花椒似的刺麻感,他也是久混江湖的人,認得這是莨菪子的味道,也就是江湖人稱的蒙汗藥酒,飲下即刻發作,當場頭暈醉倒,一兩天醒不來。
    那婦人見他嚐出來了,也不害怕,得意地笑道:“酒是葡萄酒,千錢沽一鬥,飲卻見杯底,方得入門庭。”意思竟然是不喝完不能進門。
    新郎端著酒遲遲不動,旁觀人群都躁動起來,大聲呼喊道:“喝啊!喝啊!才第一杯就不行了?”
    韋訓見龐良驥遲疑,心中起疑,問:“怎麽了?”
    龐良驥十分為難,低聲說了句道上切口:“是麻的。”
    周圍鼓噪聲大作,那婦人擋在門前,形勢逼人,竟是不得不喝。
    師門三個人互相對視一眼,韋訓從龐良驥手裏接過酒樽,仰起頭,一口一口把這滿滿一大樽蒙汗藥酒喝得涓滴不剩,放回婦人手裏托盤上。
    儐相為新郎擋酒乃是常理,婦人見他麵色如常,驚愕失色,端著托盤進去了。
    韋訓仰仗自己內力深厚,替龐良驥喝下藥酒,強行壓製莨菪子的毒性,周圍人群卻不知道其中凶險,隻當是這少年儐相痛痛快快幹了一大杯,都為他叫好。
    以蒙汗藥酒開始,蕭府的大門終於為新郎打開了。
    院中點起火把,隻見幾十個舉著棍棒的老少婦人,明火執仗站在道路兩側,人人臉上均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這就是“下婿”的風俗了,這些女子都是新娘親屬家的姑嫂們,會盡情對新郎刁難戲弄。
    看到這殺氣騰騰的陣仗,霍七郎倒抽一口冷氣,小聲道:“好家夥,怪不得叫門第一句就是‘賊來需打’,看來今天我們三個就是挨打的賊了!”
    龐良驥一邊尬笑一邊流冷汗,再次叮囑兩位師兄弟:“千萬不能還手啊!”
    韋霍兩人站到龐良驥身旁,三個人如同赴難一般並肩向著大門走去,門外的看客們都高聲笑著起哄:“婿是婦家狗,打煞無文書!快打!使勁打!”
    這師門三人皆是身經百戰的俠客,可眼前這景象比以往赴過的生死局都可怕,不僅不能生氣還手,對手是根本惹不起的姑奶奶們,挨了打還得笑臉相迎。
    幾十個娘子蜂擁而上,棍棒交加如同雨點一般灑下來,三個人舉著胳膊擋住頭臉,其他地方隻能給人任意毆打了。更有彪悍豪放的姑嫂看他們三人都是年輕俊俏兒郎,說出各種讓人抬不起頭來的調戲話來。
    亂棒圍毆之中,韋訓認真對龐良驥說:“我收回當儐相是微末小事這話。治喪隻需要拉出去一個橫著的,婚禮弄不好得拉出去幾個橫著的。”
    霍七郎被人趁亂摸了幾把,同樣一臉震驚:“別人家結婚都是這樣嗎?”
    龐良驥還得騰出一隻手抱著大雁,苦笑道:“我也是平生頭一回當姑爺,當真不知道是這樣龍潭虎穴!”
    幸好姑嫂們沒有練過武藝,三個人都筋骨結實,被這般圍毆也不會重傷,倒是種種“展褥鋪錦床,兒郎下馬來,緩緩便商量”的輕佻詞句讓人聽得後背冷汗直流,比最厲害的內功掌法還難以抵擋。
    龐良驥不能快走逃跑,韋霍兩人肩負保護新郎的責任,讓大半攻擊落在自己身上,一路護送他緩行向著中門走去。
    棍棒交加之中,韋訓突然感到一陣勁風從後襲來,直衝龐良驥的後腦勺,與其他女子的攻擊力度截然不同。他迅速反手向後一抓,將武器攔下,手裏抓住的卻不是木棒,而是一根熟鐵棍。
    韋訓劈手奪過棍子,正要轉頭看是誰下這麽黑的手,又是一陣疾風貼地襲來,掃向龐良驥的腳踝。龐良驥的腿早已折斷,上身還扛得住揍,下盤卻沒有絲毫招架力,這橫掃一棍定會把他打到跪地不起。韋訓一腳踩住,又是一根熟鐵棍。
    再看下黑手的人,不過是個穿裙塗粉的普通女子,被奪走武器,也不慌忙,笑嘻嘻地退進娘子軍裏不見了。這兩記悶棍勁力凶猛,又黑又狠,都是奔著重傷致殘去的,韋訓心中疑惑,卻礙於不能還手,隻能順手將鐵棍扔到房頂上,隨著人群繼續往前走。
    每過一道門檻都要以詩句應答,每走一步路都要戲打或是灌酒,如此過關斬將,舌戰群姑,終於來到正堂,隻見一道帷幕拉在門口。司禮人連忙叫新郎將懷裏的大雁扔過帷幕,接著念催妝詩,請新娘出場。
    幸而有寶珠指點,龐良驥腰裏掛著一兜寫著小抄的象牙笏,將陸暢、賈島、盧儲等才子的名篇念誦出來,半點錯沒出。龐家帶來的上百個隨從開始從門外齊聲大喊:“新娘子催出來!”
    文武齊下,帷幕裏麵影影綽綽出現了個穿禮服的女子,龐良驥幾乎要哭出來了,喊了一聲阿苒,卻沒人理他。童男女撤去帷幕,新娘穿一襲深青色婚禮服,頭上蓋著一副寬大蔽膝,看不清麵容。
    新郎新娘舉行奠雁儀式,辭別嶽父嶽母,兩位女儐相扶著新娘走出蕭府,將她送上龐家帶來的婚車上,龐良驥想趁機跟心上人說兩句話,卻因為人聲嘈雜,新娘被蒙在蔽膝之中,沒有聽見。
    韋訓出門第一時間掃向人群,見那掛著桃枝的旗杆穩穩立在外麵,心中頓時放鬆。又想旗子其實沒有必要,即便人山人海,她依然光彩奪目,走到哪裏都能一眼看到。
    新郎上馬,圍著婚車繞行三周,親迎的隊伍就算正式出發了。
    寶珠看見韋訓騎著馬往這邊張望,立刻踮著腳尖朝他揮手,心想這身紅衣當真好看,有心叫他以後也這樣穿,隻可惜這人連佩劍都不肯配合,否則就是詩詞描述的鮮衣怒馬的少年俠客了。再想他江湖綽號就叫青衫客,換身衣服難不成還得換綽號?屬實有些麻煩。
    婚車一動,蕭家開始一擔接一擔往外抬新娘嫁妝,浩浩蕩蕩竟有百擔之多,一個觀禮的路人驚歎道:“蕭家早就破落,竟有資產給女兒準備這樣氣派的妝奩?”
    另一個人嗤笑道:“蕭小娘要改嫁,被前夫家扣下嫁妝,光屁股回的娘家,蕭老頭恐怕連一床被都勻不出來,怎麽可能再出一份妝奩。這百擔嫁妝是龐家上個月趁夜抬到蕭家,為新婦壯聲勢的,怕她光禿禿地出門羞臊。”
    第一個人驚訝道:“龐家不僅出了百萬聘禮,還又加上一份嫁妝?實在闊綽到不能想象。龐公子就那麽中意那個二婚婦嗎?”
    又有一個人興衝衝地說:“你們都不知道,這裏麵的故事可多了。蕭家以前就住在龐府隔壁,這兩人是青梅竹馬,早有私情,後來蕭家破落到供不起府邸,將房子賣給龐家搬走了。龐家雖然有錢,但隻是土豪,有心求娶蕭小娘,蕭老頭自覺門第高貴,根本看不上眼,把女兒嫁給盧家子。
    龐公子一怒之下出門學武,過了幾年不知怎麽斷腿殘廢給抬回家了。去年盧家子病死,龐公子又起了念頭,再次求娶。蕭老頭本想叫女兒守寡得個貞潔名聲,可家裏窮得沒什麽好當了,扛不住財帛堆門,叫個高價把蕭小娘賣了。這才跟頭婚的盧家交惡,扣下媳婦嫁妝,將蕭小娘光著趕走了。你們別看這婚禮風風光光,其實是瘸子配二婚頭,嘿嘿,貞潔換不來米……”
    寶珠擠在人群裏,被迫聽了許多不同版本的傳言,心中十分反感。大唐皇室有豪放胡人風氣,並不恪守中原儒家道德,公主們死了駙馬立刻改嫁是常事,根本不值得討論,看客們反複拿新娘二婚之事說道,讓她覺得非常厭惡。
    倒是龐良驥知道新娘的難處,特為她準備嫁妝,沒想到他那張嘴就讓人冒火的脾性之下,竟然有這樣體貼入微的心意,實在是出人意表。
    當街運送妝奩本就有炫耀資財之意,看客們指指點點,頗多羨慕嫉妒,又有一個閑漢高談闊論,點評天下女子嫁妝厚薄,最頂尖的應該是長安城裏已經過世的萬壽公主。
    那人唾沫橫飛地說:“可惜年紀輕輕就死了,我長安的同宗親眼看見,她的嫁妝當作陪葬,車隊運送了幾十裏路,那才是真真的富甲天下,要是人還活著,嘖嘖,那麽一個又美又富的小嬌娘,不知道便宜了哪個小賊。”口吻神態甚是猥瑣。
    沒想到參加別人婚禮還要被迫聽自己的八卦,寶珠聞之色變,抽出馬鞭要打人,可觀禮人群接踵摩肩,雖然聽見那人聲音,卻擠不過去,氣得直跺腳。十三郎不聲不響拎起旗杆,遠遠伸過去戳在那人腰間,把那閑漢戳得跪在地上,又往他背上打了一杆。
    十三郎莊嚴鄭重地道:“施主,你背上趴著一隻口舌鬼,枉口嚼舌養著它,要吃掉你壽命的。”
    眾人見是一個眉目端正的小和尚打人,說得煞有介事,都有些信了,紛紛叫那人趕緊閉嘴。
    寶珠大樂,誇道:“妙啊!平日沒白疼你!”
    此等插曲,既然已經當場報仇,她轉身就忘,並不放在心上。轉頭再去追看婚禮隊伍,卻見觀禮人群之中閃過一幅寫著“妙手回春”的白幡,雖沒看見是誰背著,卻覺得很是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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