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平當了這麽多年刑警，什麽人沒見過，比這小子滑頭的多了，當然不會天真的相信他說的話。
    不過情況確實是有些蹊蹺，動機也完全沒有頭緒，甚至連被害人都不明確，案情難以推動下去。
    王貴平心裏暗罵晦氣，每次遇到這小子準沒好事。
    在梁再冰再三保證暫時不離開立遠市，並且隨時服從傳喚之後，王貴平無奈地簽了字把人放了。
    一出警局，梁再冰立馬聯係林妍。
    “你在哪？”
    短信卻是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這下糟了。
    梁再冰懊悔地一拍大腿，衝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就往林妍下車的黃橋站趕。
    “你去問問十一有沒有注意到林妍的去向，他們一起下的站。”梁再冰語速飛快地對陳安囑咐道，自己又找江清鑒要地鐵附近的監控。
    十一很快回複，“她中途去了別的地方，沒跟我一起出站。”
    眼看著穿灰色呢大衣的背影上了直升電梯，然後往衛生間的方向拐去，卻再也沒有出現。
    林妍進去的時間，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零七分，人還健不健在很難說。
    梁再冰拳頭攥緊了，繼續催促司機，“師傅麻煩快一點，人命關天！到地方了我給你雙倍車錢。”
    “好嘞！”司機一腳油門踩到限速，加足馬力往目的地趕。
    錢不錢的無所謂，主要是他樂於助人。
    臨到車站，梁再冰半站起身去掃掛在副駕駛上的收款碼，無意間瞥到後視鏡裏的倒影，卻悚然變色。
    梁再冰湊在街邊的反光玻璃上使勁瞧著自己的臉。
    “你要鏡子嗎？”路過的一個小姑娘還熱心地從手提包裏掏出化妝鏡遞給他。
    “不用了不用了。”梁再冰似乎有了突破性的發現，臉色一喜，連連擺手拒絕。
    接著也沒多停留，拉上陳安匆匆離開。
    “我剛才在反光鏡裏看到一條線，黑色的，就連在我眼睛上。”
    陳安聞言轉頭觀察起他來，卻一無所獲地搖搖頭，“看不到。”
    “對，它出現那一瞬間之後就不見了。”
    梁再冰伸出手，在眼角處輕輕捏了一下，好像抓住了什麽隱形的東西，“但能感覺到。”
    “現在，輪到我們來扮鬼了。”梁再冰衝陳安眨眨眼，笑容戲謔。
    漆黑無光的洗手間裏沒有一點聲響，林妍蜷縮在最裏麵的隔間，握緊隨身攜帶的折疊筆刀，眼睛死死注視著門和地磚之間的縫隙，時刻預備著應對危險的到來。
    早些時候，林妍下了地鐵忽然感覺內急，於是去了就近的廁所。
    可誰知解完手之後，隔間門卻跟焊死了一樣死活打不開。
    “有人嗎？”
    回應她的隻有一圈圈撞在牆壁上折返的回音。
    等最後一點餘音平息，剩下的隻有無盡的死寂。
    林妍莫名的無比確信——“他”來了。
    就在這個衛生間裏，離她僅有一門之隔，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動手，也不知道會對她做什麽。
    林妍腦中警鈴大作，用盡量輕的動作取出了口袋裏的筆刀，尖端衝著門口嚴陣以待，心髒緊張得幾乎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可是時間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林妍額頭上的冷汗都風幹了，又被新的汗珠覆蓋。
    雙手僵硬酸軟，幾乎握不住筆刀，林妍咬牙堅持著，不給對方留下破綻。
    可她心裏清楚得很，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
    “咚，咚，咚——”僵硬肢體撞在瓷磚上發出沉悶的鈍響，一聲聲敲在林妍的心上。
    腳步聲忽的停了，停留在位置正是——她所在的隔間前。
    輕微的破風聲突兀地從頭頂傳來，還不等林妍抬頭，一條縈繞著黑氣的半透明絲線嚴絲合縫地纏上了她的頸項，下一瞬便急速地收緊，將她整個人被懸吊在空中。
    林妍勉強舉起右手試圖用刀隔斷細線，卻被無情打落，雙手被捆縛住無法動彈，連垂死掙紮都做不到。
    “嗬嗬……”林妍張著嘴卻吸不進一口空氣，肺裏火燎一般燒著疼，兩眼逐漸上翻，就快要昏厥，勒著她的絲線卻忽然鬆開，人重重地砸到地上。
    林妍狼狽地倚著牆壁，像脫水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因為呼吸過於急促，被嗆到不住咳嗽。
    “咳咳咳！”
    還沒等她喘勻氣，那鬼魅般的絲線再次從天而降，將林妍吊離地麵。
    仿佛沒有止境的痛苦折磨，一遍遍的循環重演。
    林妍無神的雙眼望向天花板，腦海因為恐懼和窒息一片空白，無從思索這個荒誕不經的噩夢為什麽切切實實地發生在她身上，而最後又會怎樣可怕的收場。
    有些東西一旦露出馬腳，就再也無法繼續愚弄視聽。
    那些為了遮蓋所做的手腳，在事後看起來簡直比人群裏的禿頭還要炫目。
    被盯上那一瞬間眼睛突然的幹澀，就是這條線被“種”下時身體的反饋。
    這條絲線不僅能夠追蹤監視目標的位置，順便還能幹擾視覺，他這種遠比普通人敏銳的直覺才沒第一時間注意到異常，反而是沒被蒙蔽的十一先發現，被揭穿之後，那些偽裝瞬間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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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妍在家裏遭到的襲擊，估計也是借由絲線完成的，用這個來威脅她乖乖回到地鐵上。
    而那東西這麽執著於地鐵，肯定不是吃飽了撐的，一定有什麽極其重要的東西被藏匿在那。
    出租車上那一瞬間的現形，或許是因為當時正在對林妍發動攻擊，能量波動導致的，這樣說的話，她有可能還活著。
    梁再冰拽著黑線一路大步奔跑，最終停在了自動扶梯接近地下的部分。
    梁再冰彎下腰，伸手在扶梯貼地的縫隙裏左右摸索，掏出來一個黑色的繭狀物，此時它周圍零零星星連著幾根閃爍著的線。
    “陳安你錄個像，拿回去鑒定，我等會兒要把這東西弄死了。”
    “好。”陳安依言豎起了他染著斑斑血跡的手機，堅強地工作著。
    話音剛落，梁再冰就兩手用力把繭撕成了兩半。
    過程太過輕易，反倒是給梁再冰整得一愣一愣的。
    梁再冰拍拍手把殘片扔到地上，轉頭對陳安說道，“你接著錄像，我去找人。”
    陳安點點頭，蹲在地上三百六十度環繞拍攝著一切細節。
    中途停下看了眼屏幕，默默擦掉鏡頭上的血漬，從頭再拍一遍。
    勒著林妍的細線突然寸寸崩斷，不再被束縛後，她再一次落到了地麵。
    近乎無意識地等待著下一次折磨的來臨，卻看到那扇之前紋絲不動的門“吱呀呀”自己向外敞開了。
    顯露出後麵一具麵目扭曲的腐屍，它一動不動地定在原地，嘴大張著無聲嘶吼，接著突兀地崩壞碎裂，在瓷磚上積成一攤黑灰。
    林妍愣神了幾秒，稍微恢複了一些力氣就手腳並用逃離衛生間。
    癱靠在車站大廳的牆壁上，看著車站溫暖明亮的燈光和成群的行人，林妍總算從恐懼中脫離出來，驟然鬆懈的精神讓她無法再保持清醒。
    失去意識之前，林妍恍恍惚惚看到有人奔向她，嘴裏呼喊著什麽，卻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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