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離弦的箭帶著破空的厲嘯，勢如破竹地射向迎麵飛來的鳥人。
    這支箭發射的時機卡得非常巧妙，盛京宇的俯衝已經接近最後階段，龐大的加速度令他無法遏製自己的下墜之勢。
    誰也想不到麵向對手的全力一擊會反過來變成射向自己的無法躲避的箭。
    實戰經曆幾乎為零的盛京宇完全被嚇傻了，全身僵硬不能動彈，閃著冷光的箭鏃在他眼中越放越大，不消幾秒就能貫穿他的身體，把這隻自由翱翔的鳥兒釘死在朝霞暈滿的緋紅天空上。
    千鈞一發之際，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得他猛地偏離了既定軌道，箭矢險之又險地擦著他右翼的邊沿飛過，隻劃開了一道小傷口，血液黏在潔白的羽毛上，被染上了淺淡的金輝，像有一朵朵微小的火苗在歡快地躍動著。
    盛京宇驚魂未定地被拖拽回了地麵，兩腿癱軟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無法維持的翅膀自動縮回了脊背。
    沒有了麵部羽翼的遮擋，他蘊滿恐慌淚水的眼睛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空氣中。
    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點，他就要這麽莫名其妙地死在一個小角色手上……
    “可惜，準頭差了點。”梁再冰頗為惋惜地咂巴嘴。
    話是這麽說，其實他本來就沒打算殺盛京宇，瞄的不是什麽要害部位，被閃避後也沒控製箭矢轉向來個回首掏。
    小孩子不懂事嘛，嚇唬嚇唬得了。
    梁再冰拍拍陳安夾著自己的胳膊，示意他可以把人放下來了。
    重新踩在結實的地麵上，他甚至感動得有點想哭。
    以後一定要把速度點滿，帶大家跑路這個艱難的重任還是由他來承擔吧。
    孫厲麵色無比複雜地看著這一片狼藉，他才剛走開一會兒怎麽就變成這幅光景了？
    始作俑者撅著嘴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憐模樣，“受害者”毛絨小熊淡定地跟他的同伴拉呱閑話。
    沒想到江隊的朋友真這麽能耐，向來無法無天的小少爺都能給他弄哭了，看樣子嚇得不輕。
    也難怪，剛才那種情形，梁再冰就算殺了他也是正當防衛，誰讓他出手在先還招招致命。
    “小孫我們先走了啊。”梁再冰毫無留戀地抽身要走。
    陳安和十一已經先他一步去打車了，總不能腿著走幾十公裏吧。
    “啊啊，你……”孫厲從怔愣中回神，作勢正欲點頭，卻被人擋在身前。
    盛京宇咬著嘴唇拚命忍回眼淚，眼眶泛紅卻依然倔強地直視著梁再冰，“你居然敢這樣對我，知不知道我爸是……”可能意識到有點丟臉，話說了一半又咽了下去。
    打你還要先認識你爹是誰？
    梁再冰不以為意地揚揚眉毛，“哥哥沒空陪你玩，我收費很貴的，回家去吧小朋友。”
    盛京宇被他噎了一下，忽然捕捉到他話裏的關鍵，“你是說，給錢就行？”
    “呃，是這麽個意思。”
    盛京宇的態度又高傲起來，眼淚也不掉了，看他的目光瞬間不屑，“我出兩萬，買你五分鍾。”
    又是該死的資產階級。
    心裏不爽歸不爽，他的身體誠實地做出了回應，調出收款頁麵笑眯眯地擺在盛京宇麵前，“承惠。”
    骨氣是什麽，拿完錢撿回來不就得了，資本家的髒錢到自己的手裏就是勞動人民的血汗錢，不磕磣。
    盛京宇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利落地轉了錢。
    鄙夷地掃視了麵前這個人一眼，他更加堅定自己的第一印象。
    高門大戶出來的小孩都有個技能，一眼就能準確判斷出某個人是和自己同階級還是落魄的下等人。
    這潦草隨意的衣著，一看就是沒有正經工作的遊民。
    “他花多少錢雇的你？”
    “誰？江清鑒嗎？他沒給錢。”
    這是真的，隻是把債平了。
    “鬼才信你。”盛京宇完全看穿了這個財迷的本質。
    梁再冰實話實說，“準備過兩天去找他結尾款。”
    旁聽的孫厲如遭雷擊。
    啊原來老大的朋友不是什麽敢於犧牲的民間正義之士，是收錢的……錢的……的……
    盛京宇自覺抓到他的把柄，居高臨下地嗤笑一聲，“一個謀取錢財的江湖騙子罷了。”
    梁再冰完全不生氣，慢悠悠地回道，“你不是一樣拿局裏工資。”
    “我跟你不一樣！我根本就不稀罕那點錢，都不夠我吃頓飯的。”
    工資數額同樣隻有“那點錢”的孫厲無端被創。
    “我是來保護青江市，拯救世界的！”
    打不過就開始談理想上價值，小孩子做派。
    梁再冰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態，十七八歲就有了這麽強的能力，換誰不中二。
    “你都說了自己不缺錢，我窮得叮當響，拿這個考驗群眾不合適吧？我的報酬是錢，你想要的是榮譽和名聲，也不是無欲無求的聖人。我們本質沒什麽區別，更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各取所需罷了。”
    “你說的不對……”盛京宇抗拒地搖頭，下意識想要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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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結果是好的，青江市又度過了平靜的一天，沒有人再受傷害，還有什麽好苛求的呢？言盡於此，好好想想吧小少爺。”
    梁再冰愉悅地轉著進賬兩萬塊的手機，轉身離開，來接他的家屬已經等在門口了。
    “還是得謝謝你的錢，再見。”
    盛京宇失神地喃喃，“我不是英雄嗎？我和那個下等人是一路貨色嗎？”
    在金錢上的優越克服了他對梁再冰的畏懼，可現在這份優越卻被打碎了。
    他在這個貪財慳吝的市井小民眼中沒有找到任何的羨慕、嫉恨、自卑，他是發自內心地覺得——
    “我們沒什麽區別。”
    孫厲尷尬地撓撓頭，不知道怎麽安撫一腔熱血被冷水澆滅的少年，隻得生硬地轉移話題，“江隊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你要一起嗎？”
    “去！”
    少年人的迷茫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盛京宇再次燃起了熊熊鬥誌。
    既然說不過，就打到他改口！
    與這邊快活的氣氛不同，江清鑒正領著手下一幫子人緊鑼密鼓地收拾“鴻鈞”留下的爛攤子。
    三四樓的病人在前兩天被分了幾批，借著運送物資的車掩人耳目地送出去。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們沒有把人當場拿下，隻是派了擅長追蹤的同事先跟著，等收網了再統一找回。
    比如說，現在。
    江清鑒望著屏幕中的那輛平穩行駛的銀色福田冷鏈車，目光沉著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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