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哲想讓公司振作起來，甚至有更好的發展，為此不惜親手掐死楊清文獻祭給海神。
    但為什麽許下願望的他卻同樣死在了這片海裏，還是由他獻祭的祭品殺死的。
    “我查到了胡哲的公司，”陳安把目光從電腦屏幕移到梁再冰身上，“就在剛才，他們公司突然收到了一個老板的投資意向，目前正在商議合同具體細節，現金流問題很快就能解決。”
    “而且這個投資人要的股權不多且資金優厚，還有讓自己旗下的集團同胡哲的公司緊密合作的意向。”
    意思是，在胡哲死後，他的公司很快就要蒸蒸日上了。
    梁再冰嘖嘖連聲，“胡哲這也太倒黴了，相當於辛苦半輩子買套房，剛拿到房產證，眼看著小區周圍要通地鐵造學校坐地升值，自己噶一下死過去，房子都留給自己的不孝兒子了。”
    十一並沒有被他的冷笑話逗笑，一臉沉靜地問他，“接下來怎麽辦？”
    梁再冰正了正神色，認真分析道，“從結果來看胡哲的願望確實實現了，但我猜他許願的時候沒顧得上順便許願讓自己平平安安。”
    “而且投資提出的時間點實在太巧，就在胡哲死去沒多久，所以我懷疑海神對祭品有自己的選擇，這場獻祭中它鍾意的祭品就是胡哲。”
    陳安疑惑地撓撓頭，“那楊清文不就白死了？”
    “沒白死啊，這不是讓海神借了她的手殺了胡哲嗎？”
    這話簡直地獄到要把胡哲氣詐屍。
    “所以我懷疑，這個勞什子海神並不能直接殺人，它隻能用各種手段誘使人類殘殺同族為它獻上祭品。”
    但它到底為什麽不自己捕獵，是有限製還是沒能力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幾人計劃下一步行動的時候，度假村的工作人員忽然打了電話過來。
    工作人員的語氣比丟了錢包還慌張，“梁大師，之前您讓我們監管的那個人甩開我們的眼線跑了。”
    莊平書跑了倒是沒出乎梁再冰的意料，畢竟人一合法度假村，也不能把人捆了搞非法拘禁，看不牢也正常。
    “我們正在派人繼續尋找他，找到之後……”
    梁再冰打斷他們的安排，“找到之後不用管他，把位置報給我，我們會去處理的。”
    對麵遲疑了一會兒，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複道，“……好的。”
    梁再冰在行李箱裏翻了一會兒，沒找到想要的東西，抬頭喊十一，“出門之前帶的那個潛水麵罩放哪了？”
    林奕森竭誠發明，小巧輕便，不比口罩大多少，核心材料取自某種海生豸的腮，能直接分解海水適宜濃度的氧氣，還附帶減小水體阻力的功能。
    總之就是居家旅行必備佳選。
    你問這種跟人身安全搭邊的東西為什麽敢用林奕森出品？
    而且這麽好用的東西不早量產掙錢了。
    梁再冰當時也是這麽問的，但看到林奕森臉上罕見的肉疼表情之後，梁再冰立馬卷了東西跑路。
    打交道這麽多回他早就深知林奕森的套路，他極力推銷的一定沒好貨，藏著掖著的反而是好東西。
    而這個潛水麵罩不量產的原因也是材料太過難獲取，林奕森手頭總共也隻有五個，還被他薅走了三個。
    對海生豸的研究就好比對海洋生物的研究，對比陸生生物都有極大的空白，所以材料的獲取也極為困難。
    人類在海洋中隻能依賴笨重的潛水設備，戰鬥力大打折扣，到時候還沒撲騰兩步就被人一尾巴甩飛了，更遑論擊殺。
    所以林奕森研究這個潛水麵罩的原因，很大部分是為了給進一步的海生豸研究奠定設備基礎。
    而把麵罩借給他們條件就是讓他們幫忙搞點海生豸的屍體給他冷鏈運回去，不新鮮的不要。
    你這人要求還怪多的嘞。
    十一輕車熟路地拉開側邊的一個小格，從裏麵拿出潛水麵罩遞給另外兩人。
    梁再冰估摸著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甩上背包大踏步向別墅外走去。
    “走吧，釣大魚去。”
    海水像是一片深濃密布的紅色海藻，有生命力一般層層起伏波蕩，纏繞蜿蜒。
    像是海妖的卷曲的紅色長發，沙沙唱著惑人的歌，將失神的水手溺死在粉紅色的溫柔鄉裏。
    水中那些模糊的暗影，伺機而動著，隨時預備著涉入海水的每一個旅人。
    莊平書並不覺得眼前的景象恐怖，相反，對他來說此地比天堂還要明亮。
    隻要走進深海裏，向海神許下願望後安安靜靜地死去，他就可以贖清前半生的罪孽。
    用自己毫無意義的生命去換回一個光輝燦爛的人，多麽劃算。
    他本該是默默爛在陰暗的角落裏，沒有任何人會在意，也不會有人傷心。
    其實他還挺感激那些把他當透明人的同學，總好過一遍遍指著他的鼻子罵——
    我當初就應該把你剪碎流掉！
    他喜歡痛苦，那些鮮血和痛楚無比真切地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至少肉體是。
    但這潭死水卻在某天躍進一尾閃亮的魚。
    新來的同學很熱情，跟所有人都打成一片，甚至連自己這顆腐朽陰濕的蘑菇也要照徹。
    “……你不要理他啦，他這個人很奇怪的。”
    “對啊，我還見過他用刀劃手腕……精神不正常的。”
    雖然他們的議論都很小聲，但莊平書一字不落地聽進去了。
    也僅此而已，沒有再多的情緒了。
    他們說得沒錯，自己就是這樣的人，有什麽好否認反駁呢？
    傻得不可救藥，堅持要把陽光灑在這個陰暗的角落。
    但是蘑菇就是蘑菇，不會因為光照就開出向日葵那樣燦爛的花朵。
    但那光芒確實照耀他。
    黎曜拿著從醫務室要來的繃帶和碘伏小心地給他包紮著，看到觸目驚心的傷口忍不住小聲嘮叨著，“你以後不開心了能不能用別的方式，不要……”
    但在對上莊平書漠然的眼神後又默默把話咽下去，擦碘酒的動作卻放得更輕。
    原來人死之前真的會看到走馬燈啊。
    莊平書那張蒼白陰鬱的臉上生平第二次露出真實的笑意。
    但那點笑容很快轉為更深的惶恐。
    不要……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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