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黔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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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國公府內氣氛低沉,正廳內居中而坐的男子一身灰袍常服,這人正是黔寧王沐英七世孫沐朝輔,到他這裏,沐家已傳了七代,自先祖沐英平定西南,沐家便受命鎮守於此,如今沐家子孫繁盛,在雲南早已紮下根基,沐朝輔冠帶與日常無異,隻臉色略顯低沉,下首的幾位官員皆是身著官服,齊齊整整的坐在那裏,一個個都在凝神思索著,這幾日他們常出入黔國公府,為的正是苗匪一事。
沐朝輔抬眼衝著一位官員道“王大人,匪患如今逃匿何處?現在該如何上奏?”
被問的這位大人正是雲南都指揮使王謙,王謙聽公爺問話,趕緊抱拳道“回公爺,下官以為,區區苗匪能成什麽氣候,鬧騰一時罷了,隻是他們逃遁實在迅速,今日接報已深入了緬甸,此刻應該已入了阿瓦境內,若是以前,公爺隻需命緬中宣慰使誅滅此一幹人等,可如今阿瓦內憂外患,自保尚且不足,怕是無暇顧及了。”
緬中宣慰使正是明廷授予阿瓦王的官銜,阿瓦早先對元朝稱臣納貢,待大明滅了蒙元又向大明稱臣,曆任的阿瓦統治者都與中國友善,可是近年來,阿瓦與白古王朝連年征戰,國力也因此消耗殆盡,北方的木邦和孟養便聯合起來攻占了阿瓦都城,此時的阿瓦王已不是原來的王室,而是孟養土司思倫之子,思倫畏懼大明的強大,依舊對大明稱臣,朝廷也是無力插手緬境內部的爭鬥,索性既成事實,將緬中宣慰使的頭銜給了現在的阿瓦王,王位得來不正,自然激起了緬族的反抗,如今阿瓦內亂不斷,這時自然指望不了阿瓦王了,苗人為何不在邊境夷族混居之地,而要逃去緬甸呢?若是放任不管,以後再起禍患豈不更無法向朝廷交代,可是難道要派兵深入緬甸,這可就不是說說這麽簡單了。
沐朝輔歎口氣道“勞師遠征所費巨大,況朝廷大患在北境,北患未除南麵何敢輕動刀兵,如實上奏吧,苗匪逃遁是我追繳不力,聖意如何我等敬候便是。”
下首眾人聽了他的話便知他的意思,這是要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了,沐家自沐英在雲南紮下根基以來,已經傳了七代,每一代的繼任者皆是謹慎勤勉、不敢懈怠,多年來將這夷族混雜之地治理的倒也安生,沐家在雲貴官民中深孚眾望,頗受愛戴,他這樣一說,眾人立即站起身來,雲南巡撫饒仁侃道“公爺殫精竭慮,才未使匪患釀成氣候,便是要加罪,下官身負措處錢糧,調停賦役,整飭武備,撫安軍民之責,自是難辭其咎。”大明官製巡撫隻是臨時派差,雖總領一省軍民大政,一省的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揮使司,三司悉聽其節製,但是巡撫在行政立法地位上仍被視為京官,這位巡撫到雲南任上也不過一年光景,追責大概也追不到他頭上。
他這樣說,布政使也趕緊道“下官身為一省主官,未能盡到保民安境之責,任匪患橫行來去,朝廷顏麵何在,下官愧疚已極,實無顏再統轄一省之權。”
聽布政使這意思是要引咎辭職了,大家心裏都有數,布政使司名義上雖為地方最高一級行政機構,但在職權範圍上隻是主管一省的行政和財政,按察使司則是專理司法和監察的機構,其中還有招練與監軍之責,都指揮使司則是一省執掌軍政的軍事機構,統轄衛所直接聽命於兵部。
三大機構首長俱為掌印官,彼此之間互不隸屬,均直接受朝廷的領導,這種權利分散,互相牽製強化了朝廷對地方的直接控製,有利於維護中央集權製,然而,三司互不統屬也帶來了地方機構運轉不靈的缺陷,每遇大事,布政使須“會都、按議”,再申報有關部門批準。特別是遇到地方民變或動亂,布按二司無權調動軍隊,需向朝廷申報,往往易使地方形成失控的局麵。
按察使和都指揮使見兩位大員爭著在公爺麵前表現,他倆願意不願意的也趕緊的要發聲表態,兩人話剛出口,沐朝輔便揮手打斷了二人,道“諸位不必再說,我自會上折向皇上陳情,我沐家世鎮西南之地,賴天恩與諸位同僚之力,多年未有災荒,雲貴雖不富庶,百姓卻一向安居,漢夷也尚且和睦,今次苗匪禍亂實所難料,當務之急,兩萬餘匪眾絕不能任其卷土重來。”沐朝輔自然知道,沒有兵部的調令,都指揮使是無權用兵的,就算是他位高爵顯統轄一方,也不得調用地方的衛所兵力,雖然他有遇重大戰事臨機專斷之權,可苗匪這不是跑了嗎,這時要組織兵力重新布防就需上報朝廷,沐朝輔和一眾將官自然知道,苗匪不可能就這麽消失了,等待他們的是不可測的變數,尤其雲貴之地,土司勢力複雜,若他們借機鬧事,彈壓起來也夠人頭疼的,現在一切都要等皇上的旨意了。
多年來雲貴雖沒有大的戰亂,但夷族混雜,土司勢力盤踞,沐家能在這片土地屹立至今,可不是沒點能耐的,沐朝輔沉思了一陣,心中略有了些主意,便道“匪患既暫且平息,安撫軍民之事可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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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政使趕緊道“公爺放心,下官定親曆督辦,務使局麵安穩,不出禍亂。”
沐朝輔點下頭接著道“繼續用重金招募往來於中緬邊境的商人,派他們深入緬人控製地區,偵察其山川道路、兵馬糧響等情況,有偵得苗匪去向隨時來報。”按察使忙也點頭應下。
沐朝輔又轉頭看向都指揮使道“匪患莫測,王大人當繼續約束各衛所不可懈怠、時刻備戰,另外,再以黔國公府之名傳檄鄰近的各土司依期做好戰備增援的準備。”
不幾日,一封加急奏折便落到了皇帝的書案上,相比翰林學士冗長的辭藻堆砌,這封奏折就顯得格外的言簡意賅,前麵幾句是請罪的話,說的是匪患來去橫行,合全省之力未能節製,令其脫逃等等剿匪不力請治罪的話,後麵話鋒一轉,嘉靖帝嘴角一彎,這哪裏是請罪,脫罪還差不多,隻見沐朝輔接著寫道臣一門世守茲土,上下相承,然疏遠孤危,動作掣肘,無以彈壓蠻方……這話說得極是明白,苗匪逃遁可賴不著他,這會兒是擺明了要兵權嘛,作為一方封爵,最要避諱攬兵攬權為皇帝所猜忌,這麽大膽的直言不諱,倒是不至讓他多心,可見確是不得不如此了。
皇帝沉思了一會,大明的邊患在北方蒙古,南麵他實沒放在心上,他是不會調大軍去征緬甸的,明英宗時代的三征麓川,發兵數十萬作戰九年,確是一舉解決掉了強橫的土司割據勢力,換得西南數十年的安定,隻是大量軍事物資囤積於南方,所費驚人自不必說,當年未嚐不是致土木堡之變的間接因素之一,現今不過一地的苗匪作亂,倒是不如給沐朝輔以臨時統兵的權利,隻有保得西南不出亂子,朝廷才能騰出手去防禦蒙元的殘餘勢力,還好沐朝輔沒開口找他要銀子,就算要了他也不會給,偌大個國家哪裏不需用錢,況且他還要銀子修道觀呢,不就是要雲南的統兵之權嗎,又沒說要朝廷增兵,由他節製衛所便是,皇帝不是猶豫不決的性子,這事也用不著廷議了,當即在奏折上批了個大大的“準”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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