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麵具』？”
    “你們認識我？”
    “就算以前不認識，拯救小吉祥草王之後，須彌還有誰不知道你……你和迪希雅都是英雄。有你幫助，我們又多了些勝算，但你知道我們是誰、也知道我們要去做什麽吧？”
    問話的伊德裏西，是很早就加入了阿赫瑪爾之須的人，毫無疑問曾在神王之遺留下罪無可恕的記錄。
    那一定是真正讓他自己和神王之遺的首領都覺得罪無可恕的罪惡，如此才足夠作為把柄、表示忠心。
    功過能否相抵消？
    在麵對『散兵』的時候王塵就想清楚了。
    如果出現了逝者，那逝者斷然再也無法開口說出“我原諒你了”這種話，所以害人者隻能選擇接受懲罰。
    無論是以血還血以牙還牙，還是背負起罪孽用餘生贖罪，最主要的，首先要有做了錯事的自覺。
    王塵說道“迪希雅把情況都告訴我了，讓我聽聽你們的回答吧——你們對你們的罪行有自覺嗎？”
    伊德裏西淡然一笑“當然，我們本就是罪孽深重的人，正是明白配不上團長搶來的自由，才會走到這一刻，才會來到這裏。”
    得到了預料之中的回答，所以同樣是犯了罪無可恕的罪惡，這群傭兵們給人的觀感卻不差，隻是不知道時隔幾百年才得知真相的『散兵』，蘇醒之後能做到什麽程度……
    王塵頷首道“我會幫你們的。”
    伊德裏西又笑了笑，似乎是被剛才的問題勾起了回憶，他看向迪希雅，感慨道
    “團長最喜歡那些老掉牙的英雄故事，犧牲自己拯救世界什麽的，以前我們總是笑話他，可他真的做到了…
    “我們都是最肮髒的生命，沒有成為英雄的資格。
    “但故事裏不都是這樣講的嗎？主角的精神感染了被拯救者，於是越來越多的人挺身而出。
    “我們可能就是笑話著，笑話著，就沉進去了，都想和他把這場故事演完…
    “抱歉，抱歉啦迪希雅，你小時候就覺得這很丟人，就當我是在說胡話吧。”
    “…出發吧。”
    …
    “就在前麵，神王之遺已經沒有監視與防守外圍的能力了，連我們深入到這裏都沒發覺，隻是不知道這裏麵還龜縮了多少人。
    “管他們有多少人，全部抓起來就行了。”
    “還是要小心，越到最後越不能大意，特別是這最後一戰……兄弟們都準備好嗎？！”
    “喂喂，說好的要小心呢？”
    “這都最後一戰了還小心什麽，都跟我衝啊，不能給團長丟人！！”
    迪希雅忍不住歎了口氣，和王塵對視一眼，跟著氣勢洶洶的阿赫瑪爾之須衝進了神王之遺最後的殿堂。
    中途有石門降下想要分割眾人，卻被地上冒出來的岩柱死死撐住，直到所有人都成功通過那石門才成功降下…穿過這段段通道，神王之遺的人就出現在了前方。
    單從數量看，對方還殘留著上百人，阿赫瑪爾之須在人數上並不占優勢，可從他們身上看不出絲毫畏懼。
    神王之遺的首領米沙勒躲在最後方，高聲談論著一些不知所謂的話語，總之最後的結論就是要殊死反抗。
    戰鬥一觸即發。
    “上啊，讓他們見識見識赤王大人留給我們的恩賜！”神王之遺的人帶著最後的家底衝了過來。
    “厄靈武器？小心，那是鍍金旅團中最難纏的對手！”阿赫瑪爾之須中經驗老到的傭兵驚呼道。
    “放心進攻吧，你們也有人幫忙的……壁立千仞。”
    王塵輕喝一聲，為阿赫瑪爾之須的人盡數包上了一層玉璋護盾，這是他們的複仇，他不打算過多出手，但僅僅是打不破的防禦就足夠扭轉戰局了。
    迪希雅也提著大劍迎向操控厄靈的敵人“這些家夥就交給我來對付！”
    戰鬥很快又結束了。
    勝者自然是阿赫瑪爾之須。
    神王之遺損傷過半後就完全沒有了鬥誌，投降了。
    伊德裏西向隻剩下孤家寡人的神王之遺首領喊道“該算總賬了，米沙勒。”
    “你以為我會給你們這個機會嗎？就讓我和這即將熄滅的光輝，一同埋入黃沙之中吧！”
    米沙勒冷笑一聲，似乎要用某種手段自盡，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被驟然生長出的藤蔓牢牢捆住了，連嘴巴也被堵上，想要服毒都無法實現。
    伊德裏西、巴沙爾、提克裏蒂…幾位最早跟隨庫塞拉的人急忙衝上去一陣檢查，而後向王塵道了聲謝。
    伊德裏西又說道“迪希雅，你不是想到團長燒掉的檔案室看看嗎，我來過一次，知道位置，跟我來吧？”
    看了眼正在被其他人按押著走向另一個方向的米沙勒，迪希雅大概能猜到他將要麵對什麽，但最終隻是點了點頭。
    “走吧。”
    …
    “這裏就是團長當年燒毀的地方，除了灰燼，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這裏就是……他是怎麽做到的呢？一瘸一拐的，還能躲開看守，潛入這裏放火？你們說，既然他這麽靈活，就算這裏著火，也能順利逃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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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德裏西閉上眼睛搖了搖頭，王塵也隻能回以沉默。
    迪希雅自嘲一笑“抱歉，如果是那樣就好了，我們四處找找，看看有沒有剩下什麽吧。”
    …
    “這裏有個拐杖。”
    “是庫塞拉團長的…！”
    “這是…”迪希雅呆呆地從王塵手中接過拐杖，輕輕撫摸之後拔出了它的把手，裏麵是一把玩具劍，“果然啊…”
    “我在此…宣告勝利…沒有惡龍了，老爹……”
    等迪希雅心情稍微平複之後，伊德裏西交代道“接下來我們會把神王之遺的人押送到喀萬驛，然後盡數自首。在我們營地有庫塞拉團長留下的遺物，等我們自首之後那裏的所有東西肯定都會被收繳，迪希雅，你去將它拿走吧。”
    …
    “轉眼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多謝你陪我走這一趟。”
    “別在意，你也幫了我的忙。還是快看看你父親都留下了什麽吧。”
    “他隻要有錢就會拿去享樂，喝酒吃肉什麽的，很難想象他會留下來什麽東西……”
    迪希雅猶豫著，最終還是打開了那個從阿赫瑪爾之須的營地中拿回來的箱子。
    “手抄的故事書，圓鐵片，剃須刀，紐扣，拚裝木頭人…圍巾，好像還是女款…他就是這種人，恐怕是把這個箱子當成垃圾堆了，什麽都往裏放……不過竟然還有空著的酒瓶，一個、兩個…你說，正常人會留下這種東西嗎？”
    “確實，等等…這個瓶子裏好像有東西？”王塵提醒道。
    “一張紙？我看看……喝完這瓶酒突然就想寫信，但寫完就放進瓶子，忘了就算了……寫給迪希雅。居然是寫給我的嗎？”
    “你靜靜地看吧。”
    “沒關係，我先念念看——”
    迪希雅把那封信的內容念了出來
    “最近我的身體越來越差，別說出去玩，連走路都得拄拐，估計沒幾天了……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我應該已經不在了吧。
    “小時候的你多可愛啊，每個人都喜歡你，不管你哭還是笑，大家都很開心，但稍微懂事點就沒那麽可愛了，肯定都怪伊德裏西他們，成天不教好的…
    “不對不對，正事。我寫這玩意兒的目的就是想告訴你，萬一你什麽都知道了，也不要為我傷心，因為我啊，其實根本就不是你的父親…？”
    迪希雅聲音一頓，悲情的同時突然有一絲慌亂。
    “這…這什麽意思啊？”
    “再往下看看？”
    “咳……我年輕的時候可厲害啦，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比什麽大名鼎鼎的『熾鬃之獅』還要厲害一百倍，感覺隻要努努力，就能把整個沙漠收入囊中。
    “結果有一天，我一個人在沙漠裏喝酒，看見了還是嬰兒的你。
    “你躺在那兒，小小的，小到風沙再吹一會兒就能把你埋進去，可是你的哭聲特別響亮，吵得我難受，回想起來，真是活力充沛的生命呢。
    “然後我就和伊德裏西他們說，我在外麵犯了點錯誤，他們居然沒有懷疑我，就這樣騙了他們一輩子，還真是抱歉了。
    “但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可是他們的老大啊，總不能告訴他們我隻是突然想當父親了吧…剛喝下去的酒都快嘔出來了，哈哈哈哈。
    “好了，迪希雅，你擁有我們夢寐以求的自由與善良，接下來的人生，自己選吧……”
    王塵確信道“看來庫塞拉不是開玩笑，但是和血緣無關，他是個好父親。”
    迪希雅沉默著消化了這個信息。
    “…真是的，到最後也把我當小孩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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