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早到達沫芒宮並辦理手續之後，芙寧娜找到了奧蕾麗留下的東西，一本破舊的筆記本。

    “台詞…簡筆畫…這是在描述舞台道具的擺放位置，有沒有她被抓走之後寫下的線索…找到了，寫給找到這本筆記的人…”

    芙寧娜認真翻看了起來，眼神逐漸變得凝重。

    “這上麵詳細記錄著瓦謝的犯罪行為，包括他的外貌特征和少女溶解的真相，奧蕾麗應該是希望能夠幫到後來的調查者，在眼睜睜看到其他人被溶解、明知自己也要遭遇同樣的命運、隻能靜靜等待死亡的情況下……”

    翻著翻著，芙寧娜悵然放下了筆記。

    “她的筆觸越來越輕，字跡越來越抖，應該是身體越來越虛弱了吧…這就是她生命的終點，這部分內容你自己看吧……”

    筆記被移交到了王塵手中。

    上麵記載的那個人，看到被關在一起的人一個個被帶走，卻在擔心劇團的人會不會被牽連進來，高燒不止，卻在陰冷潮濕的牢籠中把毛毯分給了別人，到後來連寫字都很吃力了，留下的卻是這樣一串詞匯——

    劇團，平安，告別，道歉，生活，演出，未來，遺憾……

    這樣一條生命的逝去，如何不讓人惋惜。

    繼續翻動筆記本，再往後就是大量的音樂劇文本了，但是其中有一頁被奧蕾麗撕下、折疊著卡在了最後的空白頁之上。

    王塵將其展開，把那一頁的內容念了出來：“成為人類，就意味著隱藏秘密，經曆痛苦，與孤獨相伴，即便如此你也願意嗎？”

    芙寧娜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不是在問自己：“我記得這是《水的女兒》的核心台詞吧？”

    “沒錯。奧蕾麗組建劇團、接納了那些無家可歸的團員們，卻從沒讓他們看到劇團裏的煩心事，所以在失去她之後，劇團才會無法挽救的走向衰敗，也是在這之後，團員們才察覺到這段台詞似乎正是奧蕾麗的人生寫照。”

    頓了頓，王塵說道：“現在看來，奧蕾麗創作這個故事時也確實有這種意思。”

    接回筆記，芙寧娜在前麵那段台詞下方，看到了奧蕾麗最後用盡力氣寫下的回答，她輕聲把那個回答念了出來：“因為我是他們的姐姐，我愛他們…”

    “她從沒有對自己做的事產生過任何後悔。”

    “這應該是團員們最希望見到的答案了，他們的信賴與仰慕都獻給了一位無比正確的人，我們走吧，讓他們也知曉奧蕾麗團長最後的想法。”

    …

    讀完筆記本中的內容，劇團僅剩的幾位成員，或沉默不語，或痛哭流涕，還有人咬牙怒吼…

    來這邊幫忙的熒和派蒙也情緒複雜，說不出的滋味。

    許久之後，眾人才平靜下來。

    為《水的女兒》續寫了正向結局的波洛說道：“團長值得一場屬於英雄的謝幕，即便是用這種形式把她的所作所為告訴觀眾，也是有意義的。”

    勞維克依然表示讚成：“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團長也不忘留下重要的線索。”

    迪爾菲轉變了態度：“因為團長她希望保護更多的人…那麽《水的女兒》的結局要如何選擇，應該也不用再討論了。”

    聚集在這裏的四位團員中有三位都給出了相同的意見，隻剩下始終堅守另一個結局的維爾芒，大家向他看去，似乎是不堪這麽多目光的重負，維爾芒痛苦中垂下了頭。

    迪爾菲追問道：“你呢？明白了團長的意誌，你還要堅持那個充滿報複意味的結局嗎？”

    “抱歉、抱歉…其實還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們…我…是我害死了團長…”

    “你什麽意思…？”

    波洛上前一步，逼近了維爾芒，臉上帶著質疑與還未徹底成形的憤怒。

    維爾芒不斷喪氣地搖著頭，終於內心承受不住，吐露出了一段往事：

    “你們應該都知道的，劇團的運營不靠劇票，全靠觀眾自願捐助，可這點錢根本不夠，所以演出之餘我們還要打工，就算如此，劇團的運營狀況還是不樂觀…

    “某天演出結束後，有位商人找到了我，說隻要在劇團演出時提供他們的飲料，我們就能獲得一大筆讚助。

    “我天真的以為這是雙贏的生意，沒有與團長商量就答應了下來，結果飲料送來之後我才知道，那東西叫作樂斯…

    “雖然當時還沒人知道樂斯的原料是什麽，但因為它有特別嚴重的成癮性，楓丹廷是禁止售賣的，白淞鎮也在抵製。

    “我嚇壞了，找團長說明了這件事，她也特別驚訝。

    “但她沒有責怪我自作主張，而是聯係了那位商人，表示劇團無法接受合作，商人覺得我們出爾反爾，要我們進行高額的賠償，我們當然沒辦法滿足…

    “我本想自己解決這件事，結果被團長攔了下來，她跟我說這是劇團的麻煩，不是我的錯。

    “可是後來，對方越來越難纏，直到那一天，團長急匆匆的讓我們先行離開，我就知道出事了…

    “我承認，是我闖了大禍，我不敢告訴你們，團長失蹤之後就更不敢說了，可是我現在才知道，她到最後都沒有恨過我…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我再也瞞不下去了…怪我，都是我的錯！”

    “你這個混蛋！”波洛咆哮著，一把揪住了維爾芒的衣領，“你明知奧蕾麗有危險，為什麽不告訴我們？都已經那種情況了你還在怕什麽！你知道你做了多荒唐的事嗎！”

    “別衝動，別衝動啊。”勞維克趕忙拉開了兩人。

    “就是，冷靜一點啊！”派蒙勸道。

    “要我怎麽冷靜，就是這家夥害死了我最心愛的人！還大言不慚的說什麽為了演出，根本就是不敢承擔責任吧！“

    “對不起…我一直想對劇團的大家道歉，但團長已經不在了，這種歉意還有用嗎？我就是個懦夫，因為懦弱犯下了無法挽回的錯誤，要打就來吧，殺了我也無所謂，送我去見團長，我好在那個世界當麵向她道歉！”

    可真動手又不可能，波洛長歎一聲，閉上了眼睛：“滾，給我滾，永遠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夠了，你們兩個都給我停下來！”

    五百年水神的氣場，加上在奧蕾麗影響下的偶像加成，芙寧娜的嚴厲訓斥對劇團的成員們立竿見影。

    “不要把舞台上的演出和劇團裏的關係混為一談行嗎？你們口口聲聲說要用最後的演出紀念團長，實際上還不是在宣泄自己的感情？”

    “你說的沒錯…”

    “抱歉。”

    芙寧娜接著教訓道：

    “在舞台之上，主演理所應當是所有人的焦點，你們也習慣了把奧蕾麗當做劇團的中心，但在生活中，她並不渴望成為焦點…我能感受到她對你們的愛，對劇團的愛。

    “她想要的是為你們建立一個溫暖的家庭，並在努力為你們遮風避雨，這才最應該被紀念。

    “想清楚這個，再回頭看看你們的爭吵是否有意義。

    “有無法調和的矛盾，那直接一拍兩散得了，還要什麽最後的演出？但是對奧蕾麗團長，對她親手建立起的這個‘家’，你們終究還是舍不得吧。”

    波洛陷入了無聲的沉默。

    “抱歉…”維爾芒說道，“我會把我的歉意融入表演之中，我不需要你們原諒我，我的情緒也不重要，這是屬於奧蕾麗團長的謝幕，這才是最重要的。”

    芙寧娜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所有人都達成共識了，我有預感，這會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精彩演出。

    看完這場一波三折，鬆了口氣的同時，派蒙吐槽道：“你明明都沒看過他們表演吧？”

    “可別小看我的閱曆啊，我看過那麽多音樂劇，就算不進入認真模式也能判斷出來——想要打動觀眾，就要投入到扮演的角色中，融入最充沛的感情，與真情實感相比，任何劇目都會黯然失色，我相信不會有誰比他們更想把這場戲演好。”

    迪爾菲欣喜道：“好高的評價，有些受寵若驚了呢，謝謝芙寧娜大人，謝謝你肯幫助我們。”

    “不要這樣喊我了，直呼名字就好……那麽你們隻管把演出做到最好，我去幫你們安排舞台。”

    “安排舞台？呃…我們平時演出的地方不需要預約的。”

    “說什麽呢，普通的舞台怎麽行，這部劇當然要在歐庇克萊歌劇院演出才行啊。”

    “啊？等等等等！不行的吧，再怎麽說那種地方也太豪華了…”

    “為什麽要害怕？難道你們覺得奧蕾麗團長的故事不配登上最好的舞台嗎？”

    “倒不是那個意思…”

    “反正都是最後一場演出了，對吧？我相信你們，你們也要相信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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