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無名之章(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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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離開青山村後,無名已在山間行走了數日。
他風塵仆仆,在幽靜的山間小道上匆匆前行。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蒼山境由十萬大山連綿而成,想要下山多日跋涉,好在他本身就是由妖獸犼所化。
山中的妖獸精怪在嗅到他氣息後,多少也會有些忌憚,不敢靠近。
就在無名快要覺得自己是不是走錯路的時候,他的視野中總算是出現了一處客棧。
客棧的門前插著一把標著“酒”字的旗,旗子下方站著一個瘦高個兒。
瘦高個顯然也早早發現了正從山道走來的無名,於是立馬招手吆喝了起來。
“這位道長,敢問您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呐?”
聽見對方賣力吆喝,無名有些愣神,左顧右盼一陣,方才意識到對方喊得道爺就是自己。
在瘦高個兒店小二的引導下,無名莫名其妙地就被帶進了客棧中。
殷勤的店小二迅速給無名找到了一處空位,領著他坐下,招呼道。
“道爺,您想吃些什麽?咱們這叫花雞、糯米飯啥的統統都有……”
店小二就著菜名說了一溜,給無名聽得頭昏眼花,他在道觀中可從未聽過如此多紛繁複雜的菜名,大多數時候他們吃的都隻是白米饅頭之類。
咕嚕……
隨著一道道菜名引發的聯想,無名的腹部傳來了一陣清晰的抱怨。
他已經好幾天沒有正常吃飯了,他從未學過烹飪,在山間趕路的這幾日,也都是借著妖獸本體“犼”的捕食能力勉強果腹。
想到此處,無名立刻掃視了一圈周圍的食客,隨後衝著幾道他看起來就十分美味的菜肴指了起來。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給我來一份吧!”
“好嘞!”
嘭——
無名一把將手中盛滿了雞骨的盤子堆在了自己麵前。
在解決了第八隻燒雞後,無名總算是心滿意足地放下了碗筷,吃飽喝足了。
見著無名意猶未盡地開始擦手,蹲守在一旁許久的店小二立刻苦笑著上前。
“道爺不愧是修行之人,胃口就是大啊,您看這菜錢是該如何……”
說著,店小二朝著他比了個手勢。
“菜錢?什麽意思。”
店小二一愣,隨後立馬打起了哈哈。
“道爺,您還跟我擱這兒說笑呢是不是,我要的當然指的是飯錢啦!”
說著,他又趕忙補上了一句。
“咱們這兒也是小本生意,霸王餐的事兒,肯定不是您們這種入了道門的人會做的吧?”
“錢?我沒有。”
無名老實回答道,他從未下過山,自然也不會想著要在身上帶什麽盤纏。
看著無名那無辜的眼神,店小二有些傻眼,無奈之下,他隻好朝著樓上喊道。
“當家的,這芽兒手裏沒貨,您看怎麽辦呢?”
客棧二樓很快便響起一道粗獷的聲音。
“沒貨還要他作甚,喊上幾個兄弟,給我使勁把他打一頓,不死也得讓他殘廢,叫他把先前吃的都給吐出來,然後丟到山林喂狗就是。”
聽到當家的吆喝,無名身邊幾位食客迅速一拍桌子站起身來,看來他們都是一夥,眼看著對他動手。
“且慢!”
眾人的動作應聲而斷,卻見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青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客棧中央。
青年的身板筆直,臉上滿是風塵,一臉的江湖氣。
可當無名想要仔細打量對方臉孔時,卻總覺得那張臉的每一寸毛孔都在悄然扭轉。
那黑衣青年,仿佛無時無刻不在變換著樣貌。
“門息點,辛苦,辛苦!”
黑衣青年見眾人劍拔弩張的架勢,又是朝著二樓拱手說了一句奇怪的話語。
無名聽不太懂,可那二樓出聲要教訓無名的掌櫃卻好像聽懂了似的。
“哦?見麵道辛苦,必定是江湖,看來我是遇上行家了。”
說罷,一個臉上滿是刀疤,肩扛鐵環大刀的壯漢就從二樓客房推門而出。
他一腳跨坐在二樓梯台間,問道。
“您家裏哥幾個呀?”
見著對方如此凶相,黑衣青年卻沒有被嚇到分毫,而是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嗬嗬,前輩既然是江湖中人,那應當也知道江湖規矩吧。”
輕哼一聲,那壯漢拍了拍胸脯道。
“我鐵環刀胡伯龍當然懂規矩,今日難得在山間遇上江湖人士,若是你能答上來自家的師承,我自然不會為難於你,你那道友欠下的飯錢不僅一筆勾銷,胡某還會再送你一筆盤纏。”
聽了胡伯龍的話語,無名方才明白過來,這黑衣青年看樣子是在幫自己說話?
他們兩人仿佛在說著什麽江湖人之間特定的黑話。
“行,既然寨中兄弟都在,我相信胡前輩也不會食言。”
說著,黑衣青年便開始交代了起來。
“某家姓葉名問,益州本地人士。”
“家裏老大,坐山守海。”
“排行老二,看宅守院,外吃一線。”
“老三不成器,走方君子地。”
“哦?點子夠硬,那敢問葉問老弟,你又是做哪個掛子?”
“在下排行老二,不過是個拉掛子。”
“上部支掛子,下部清掛子。”
兩人一問一答,對答如流,相互之間都未曾有過停頓。
扛著鐵環刀的胡伯龍眼睛一眯,他臉上的凶色淡薄了些許,似乎相信了黑衣青年說的話。
“既然你家裏都是老海,我自然得賣你些麵子,這冷點念四我今日就放他一馬。”
說著,胡伯龍便是從腰間甩下一包鼓鼓囊囊的破布袋,裏麵似乎裝著沉甸甸的銅錢。
“這是盤纏,我胡伯龍說話算話,你們走吧。”
一把接過錢袋,黑衣青年立刻拱手,將錢袋中一半的銅錢盡數倒在了桌上。
“感謝胡前輩,不過這些錢財對我們還是太多,剩下的就當作給弟兄們上草山火山的錢吧。”
說完,黑衣青年便是不由分說,一把拉起身旁無名的手,離開了客棧。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先前還想動手的手下不解地問道。
“掌櫃的,你當真放了那人走了?看那小子出手的樣子,恐怕是個楚頭。”
“就算他是個楚頭,那也得看我們的青子硬不硬,那家夥的修為我都看不明白,真要對上這裏肯定得土點了。這輩子我胡伯龍最亮的就是臉上這對招子,把法準著呢。”
“這兩人身上丟了的錢財,等日後有機會再補回來便是。”
說罷,胡伯龍便是直接鑽回了二樓屋中。
……
客棧外數百米的山間,無名使勁掙脫了身旁黑衣青年的手,身上肌肉迅速膨脹,隨時都要化身為妖獸“犼”。
因為在他的獸瞳之中,黑衣青年不斷變化的臉孔,分明是由一根根觸須肢節組成。
在黑衣青年出現的同時,無名作為妖獸的感知出現了劇烈的反應。
盡管對方幫自己解了圍,可他經曆了青城觀一事,早已成了驚弓之鳥。
他的身體開始不住地顫抖,無名警惕地看向一旁的黑衣青年,緊張地問道。
“你究竟是人,還是妖?”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他的聲音低沉而神秘:“是人是妖,其實都沒有關係。”
“這句話既是我對你問題的回答,也是你在尋找的答案。”
青年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感懷,他神色複雜地看著麵前的無名說道。
“看來這裏就是最後一個節點,他最後還是選擇了這條脈絡,我也算是來對了。”
“真是好久不見啊,臭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