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崗縣城的兩個大區老街基與新街基涇渭分明。
    蘇軍司令部、鶴崗維持會、礦山、礦警隊、把頭詰所總部、國民黨黨部、醫院、學校、手槍隊隊部等等俱在老街基，新街基除了譚玉成的保安隊，其他都是商鋪及劇場、妓院等。
    張曉東認真地觀看著城中每一個地方，晚上回到旅店休息，除了逛，他還與店老板、夥計還有住客及外麵酒店、戲園子、賭場裏的人有意無意、有針對性地聊了一些鶴崗各種各樣的人物、事情。
    看過、聊過之後，他用鋼筆把掌握到的一切畫了張圖。
    第三天中午，他來到““快活居””飯店。
    “快活居”飯店距離張曉東所居住的大車店一裏多遠，在鶴崗地區鼎鼎有名，它位於新街基最中心地帶，一棟二節小樓，後院二排平房，樓為飯店，平房是旅店。
    整個“快活居”占地約二千多平方米，青磚青瓦，有圍牆，分前後兩院，是全城最大的、唯一一家掛著八個幌吃住一體的酒店，也是全城現在僅有的幾處有電的地方。
    張曉東去“快活居”的時候，雖然還未完全到飯口，但二樓、三樓的包房已全滿，一樓大廳每張桌子旁也都坐滿了人，明亮的陽光下食客們紅光滿麵，酒菜之香飄蕩在空中。
    “幾個人？就一位？”
    “來，坐那邊。”
    見有人進門店老板迎上前打量一眼手向右邊最裏麵的桌子一指。
    張曉東掃一眼。
    那張桌前坐著一三十多歲男子，一盤菜、一盤玉米麵大餅子、一碗大碴子粥，左膝蓋下放著一捆野獸皮毛，飯店掌櫃的的目中顯然對這樣花錢不多又獨占一整張桌子的客人有些嫌棄，便不同人家商量獨自做主招攬起別的顧客與其拚桌。
    “行。”
    他答應一聲，對拚桌沒有意見。
    不遠處那位吃飯男子很是精壯，雙腿分開，大口吃喝，一副旁若無人、我行我素的樣子，來這裏本就是來打探一些有關鶴崗消息的張曉東徑直向此人走了過去。
    “哥們，拚個桌，嘿嘿。”
    他走到近前向男子一抱拳彎下腰。
    男子停下咀嚼抬起眼掃了掃沒做打理，低頭繼續吃飯。
    張曉東一點都不覺得尷尬，很自然地在男子對麵坐了下來，看了男子兩眼又掃眼桌麵，暗暗尋思如何與男子搭腔，突然，他看到了男子膝下的那捆野獸皮毛，禁不住喜上眉梢。
    “咳咳。”
    “哥們，真是巧了！無巧不成書！鄙人姓王，是佳木斯‘福來好’山貨店的掌櫃，你進鶴崗縣城是來賣皮子吧？如果你覺得行，正好，我點的飯菜也沒上來，你的貨能不能讓我看一看？”
    張曉東瞥眼男子左膝。
    “沒有什麽不能的，隨便看！”
    啪！聽見問話男子看都不看張曉東停下吃了一半的飯筷左手把捆著的皮子地向前一丟，皮子扔在了張曉東的麵前，眼前這小子坐在這裏之後的一切動作都被男子看在了眼裏。
    張曉東伸出手摁住略翻一下，雖不太懂，卻能看出這些皮子確實不錯。
    “三塊大洋！”
    男子不待他說話身體向前一探豎起三根手指。
    聽到報價一旁看熱鬧的店老板眼中頓時露出一絲嗤笑，要價有點太離譜了！三塊大洋，在現在的世道很值錢了！三塊大洋可以購買很多好東西！這個王掌櫃的，聽到這個價格肯當這個冤大頭嗎？
    店老板把頭看向張曉東。
    張曉東在來鶴崗縣城的路上，當邵萬財、薑洪飛講起當年丁貴雲夫婦在三道拐計鏟除“棒子手”的時候，當時他特意問了一下現如今有關皮子的質量、價格等問題。
    “二塊大洋咋樣？”
    “行！一口價，三塊就三塊！我買了！”
    張曉東掏出錢來。
    “嗯？！”
    男子停止咀嚼抬起頭，看了看張曉東，沒有說話，一把接過大洋，拿起一枚吹口氣放至耳邊，聽過之後，又拿起另兩枚大洋也聽了聽，然後他把皮子向前推了推收起銀元。
    張曉東把皮子放在自己的桌下。
    “兄弟，想不到你是個爽快人！咱倆能夠相見，就是緣分！這樣吧，我請你喝酒！掌櫃的，來隻燒雞，來個溜肉段和片肘子，再來個豬肉燉粉條！另外來兩斤燒酒。”
    “那個燒雞要火大一點的，酒，找個盆用開水給燙一燙，另外，你家燒酒咋樣？別兩斤了，整四斤吧，兩斤裝在這裏麵，另外兩斤給上來，酒菜快點給整，麻溜點。”
    張曉東豪爽地把一塊大洋和酒葫蘆遞給店老板。
    “妥妥的！馬上就給整上來！”
    店老板接過大洋和酒葫蘆臉上現出笑高應一聲離去。
    小財神爺啊，給自己送錢來了！
    店老板對這位王掌櫃的請吃請請喝是極度的熱情，一張臉笑得如菊花一般，對出賣皮毛的男子的反應眉腳間還是很平淡，神情隻是比剛才略微熱絡了一些。
    對此，賣皮子的男子並不感冒。
    男子沒有說話，向張曉東拱拱手，把大開大合的雙腿向裏收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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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嗖嗖嗖！
    店老板動作果然很麻利，不一會兒，一隻撕好的燒雞及燒酒便被端了上來，酒是三斤，店小二指指櫃台裏的店老板對張曉東二人解釋，多出的一斤燒酒是他們掌櫃的相送的。
    張曉東聽後遠遠地向店老板拱起雙手。
    “皮子、小酒館、燒雞，兄弟，今天的情景同當年‘平東洋’綹子大當家的張天東、丁貴雲為新華鎮老百姓除掉棒子手的場景差不多啊，隻不過，我不是棒子手，但兄弟你不會真的是哪個綹子的人吧？”
    張曉東回過頭邊倒酒邊看向男子以玩笑的口吻說道。
    “大哥，好眼力，我還真的是綹子裏的人，‘平東洋’沒錯。”
    男子神色不驚。
    “真的嗎？”
    張曉東極其認真地哦了一聲。
    “哈哈哈。”
    倆人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笑過之後，倆人各自幹掉了杯中酒。
    “兄弟，貴姓啊？”
    “免貴姓李，李鐵，大哥，你大號是？”
    “王福來。”
    “兄弟，我早聽說鶴崗這邊的皮子好，這次，正好到鶴崗辦點別的事，順路就想看能不能收購一點，不過，眼前形勢混亂得很，東西不怎麽好收，或許過幾天能好點？”
    張曉東拿起隻燒雞腿咬了一口。
    “大哥，看你挺仗義的我就多說兩句吧。”
    “日本人投降後，別說咱們這裏，整個東北都亂成一鍋粥，拿鶴崗來說，如今城裏有蘇聯老毛子、鶴崗礦山維持會、礦警隊、保安隊還有國民黨，前兩天突然出現個啥八路軍的礦務局，城外呢，還有‘平東洋’ 、‘劉山東子’、‘徐大胡子’、‘趟地龍’等二十幾個大小不一的綹子，簡直亂七八糟啊！”
    李鐵搖下頭端起酒碗喝了口酒。
    “兄弟，我看出來了，是挺亂糟！”
    “鶴崗礦務局是八路軍共產黨建的，佳木斯現在就歸八路軍管，前幾天，那個八路軍礦務局局長不被人殺了嘛，誰幹的？他剛來這裏沒兩天，按理說什麽人都沒得罪，就這樣不明不白被人哢嚓了？八路軍不得來報仇啊。”
    張曉東掃眼四周探身把頭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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