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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公子看著她，慢慢回憶起太後說過的那些話。

    “太後說，公主您人很好，又聰明又懂事又聽話，做事還紮實，她一直都隻想，為您為什麽不是投胎在她的肚子裏呢？如果您是她親生的話，您做出來的成績肯定會更加亮眼，您這些年在外麵也不至於吃這麽多苦頭了。”

    春枝聽到這些話，她頓時心口一陣緊縮，眼睛鼻子也都酸酸的，眼淚又不受控製的掉了下來。

    季公子也眼圈紅了。

    “每次我們進宮去見太後，她老人家總會提起公主您。一時說您孝順，就算人在涼州也不忘記給她寫信噓寒問暖，有什麽好東西也是第一時間就叫人送去給她享用；一時又說您能幹，僅僅以一個柔弱女子之身，卻在涼州撐起了這麽大一片產業，是季家所有女孩子要學習的楷模。在臨終前，她更是不停的念叨，說怕是等不到見您最後一麵了。”

    “不過，就算見不到，那也沒關係，反正您隻要見到我們，就會跟見到了她老人家一樣，絕對不會有任何生分的。一開始我們還不信，總覺得她老人家像是被您給下了迷魂藥似的，可是現在見到您，我真的信了。”

    春枝聽得感慨連連。

    她知道太後和藹，不管她做什麽，她老人家總是無條件的支持她去做。卻從沒有想到，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老人家還這麽狠狠的誇過她，都誇得季家的人都開始吃醋了還沒停！

    “娘她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了。”她擦擦眼角，低聲說著。

    “太後說了，您值得。”季公子馬上又說，“這世上，不是每個女兒家都有勇氣站出來單獨做事的。而等站出來之後，她要麵對的流言蜚語和壓力會與日俱增。你做得再好，在他們眼裏也還不如趕緊回家奶個孩子，這外頭的世界本來就該給男人去發揮阿星。可是公主您一直頂住重重壓力，一直沒有退縮過，她深深的為有您這麽一個女兒而驕傲。所以她說了，隻要您能堅持下去，她就會支持您到底。因為支持您，那就是支持這個世上的所有女人。她一輩子被關在深宮之中走不出來，那麽就讓您代替她出去走遍天下、做她想做卻不能做的事，她心滿意足。”

    說到最後，季公子的淚珠也在眼眶裏打轉。

    春枝更是雙手捂住臉，好容易才沒有讓淚水從臉頰滑落得太多。

    她放肆的哭了好一陣，才擦幹眼淚抬起頭。“娘她肯信我、願意支持我，這是她的好心，我很感激。之前多虧了她一直在背後給我依靠，我才能有今天的境地。現在她老人家雖然已經過世了，但好在我在涼州的根基已經打穩了，別的地方不好說，但至少在涼州，是沒人敢動我的。不過這還不是我的最終目的，以後，我肯定還會做出更亮眼的成績來給她老人家看！”

    “嗯。”季公子點點頭，“公主您肯定能辦得到。太後說過，您心誌堅定，隻要是您想辦的事情，您就肯定會堅持做到底。她就算去了黃泉，那肯定也會站在黃泉看著您，想方設法的幫助您的。”

    春枝早哭得酸疼的眼眶裏霎時又湧出兩滴淚來。

    此時，岩小子和季氏小夫妻倆過來了。

    岩小子一見春枝滿麵淚痕的模樣，他頓時眼神一冷，趕緊大步走到春枝身邊。“娘，您怎麽了？”

    “我沒事。”春枝趕緊又抹去眼淚，“我隻是和季公子說起往事，悲從中來。”

    “哦。”岩小子這才鬆了口氣。

    季公子也趕緊深吸口氣，他站起來教導妹妹。“我們一來半個月，現在也該回去了。我看公主和妹夫都對你很好，那我們也就安心了。不過，我還是留了九妹幾個在這裏陪著你，你思念家鄉的時候就和她們在一起說說話。回頭等你在這裏熟悉了，我們自會派人過來把她們給接回去。當然……如果你們覺得涼州這邊有什麽好人家，也可以寫信回去和爹娘說。要是你覺得好，公主也覺得不錯，那麽這門親事就可以結下了。”

    季氏也聽得眼圈一紅，她趕緊低下頭。“我知道了，我會的。”

    季公子又吩咐了她幾句要謹記服侍相公、孝順婆婆之類的，也就作罷了。

    第二天，季公子一行人就帶著春枝給幾家人準備好的幾車禮物，浩浩蕩蕩的回京城去了。

    娘家人走了，季氏難免有些憂傷，岩小子看在眼裏，他又急得團團轉。

    隻是他人傻乎乎的，之前一天到晚就和貓兒們打交道，後來又去邊關和將士們同吃同住，說話都不會拐彎，他心知自己不會說好聽的話哄季氏開心，就趕緊又來向春枝求助。

    春枝哭笑不得。“那是你媳婦，你自己不好好哄著，卻叫你娘幫你哄，虧你也想得出來！”

    “我這不是真不會嗎？”岩小子搔搔腦袋，“娘，您就幫幫我這一回吧！您看，馬上我都要又回到邊關去了，她身邊肯定會變得更空，到時候她還指不定怎麽樣更難過呢！她還小，您就跟看小弟小妹一樣，多關心她些吧！”

    “你小弟小妹可不需要任何人關心。”春枝沒好氣的說。

    岩小子一噎。

    也是，晨丫頭和曦小子這兩匹野馬，之前在南邊人生地不熟的就敢做主張，在外頭流浪三個月。現在回到涼州，他們更是囂張得很，春枝想管他們都管不著。明明都**歲的人了，他們還一天到晚的在外頭亂跑亂跳，現在全涼州城裏就沒有人不認識他們的！

    不過好在，這兩個小家夥雖然調皮，但在外麵也不亂做欺負人的事，就算在別人手上吃虧了，他們也自己忍著，回頭找機會報複回去，絕對不會來跟春枝訴苦、讓春枝幫他們出頭。

    所以說，這兩個孩子好帶得很。反正又是在涼州自己的地盤上，所以她也就不多管了。

    和這兩匹野馬比起來，季氏的確顯得柔弱多了。

    岩小子又不禁吐吐舌頭。“那，娘你就把本來該給小弟小妹他們的疼愛都給她唄！我這些日子都聽她說了，她雖說是季家的小姐，但季家人那麽多，她從小並沒有受過多少疼愛，她其實也很可憐呢！”

    春枝嘴角抽抽。

    她又忍不住抬手往岩小子腦袋上拍了過去。“給你點顏色，你還真給我開起染坊來了是不是？你自己的媳婦，你自己疼去，別來找我！”

    “娘……”岩小子趕緊拉住她的手左右搖擺起來，死活不肯放手。

    這臭小子！春枝好生無力。

    為了他媳婦，他居然還又主動對她撒起嬌來了！這小家自從去邊關領兵之後，都已經多久沒有對她撒過嬌了？

    春枝這下是徹底沒轍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無奈點頭，“不就是多關心你媳婦一點嗎？我知道該怎麽做。”

    岩小子頓時高興得跳了起來。“娘你真好！我就知道，您就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娘親了！”

    “但是娘再好，也比不上你媳婦好了是不是？”春枝涼涼的問。

    話剛出口，她就一怔，突然心裏尷尬起來——怎麽自己也跟那些和兒媳婦爭風吃醋的一樣，還當著兒子的麵說起這種話了？這語氣還酸溜溜的，自己聽著都難受得很。

    岩小子也怔住了，好一會他才呆呆的搖頭。“怎麽會呢？娘您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也是最全心全意對我的。我媳婦當然也好，可是你們倆不是一樣的好，而是……而是……”

    怎麽說呢？這孩子笨嘴拙舌的，不知道怎麽描述才好。他越想越心急，最後都急得團團轉了。

    春枝好生愧疚。

    她趕緊擺手。“好了我知道了，我也沒有讓你在我和你媳婦中間選一個的意思。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你趕緊忙你的去吧！你媳婦我早有安排了，回頭她肯定忙得沒空想你想她娘家人。”

    “哎，那就最好了！”岩小子一聽，他頓時笑逐顏開，“謝謝娘！娘您真疼我們！”

    “現在你可以走了。趁著還沒回去，先好好陪陪你媳婦吧！”春枝再擺手。

    岩小子就歡快的點頭，趕緊轉身跑了。

    不知道怎麽一回事，春枝又覺得自己心裏頭酸溜溜的，好像在冒著醋泡泡。

    她趕緊捂著胸口深吸口氣，才自嘲的笑了笑：“感情這就是當婆婆的感覺啊？我終於也體會到了，還真是身不由己呢！”

    不過，她還是用力拍拍胸口。“不過，我得趕緊把這種感覺丟開去。好好的過日子要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