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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枝聽了，她也覺得訝異得不行。

    “她能瞞你什麽事情？”

    柴東抬起頭看看她，他的眼神堅決變得十分複雜。

    “你應該知道，她之所以會在柴家**的時候帶走我、還精心撫養了我一輩子，是被我娘算計的。”

    春枝點頭。“我知道。”

    “其實她也知道。”柴東說。

    春枝一愣。“她知道？什麽時候的事？”

    “我不知道，當應該不會太晚。”柴東又苦笑幾聲，“我原本以為她不知道，她也假裝自己不知，結果她就瞞了我這麽多年！一直到她臨終前，他才告訴我——她其實早知道我娘的計劃了。隻是，她都已經養了我那麽多年，早對我有了感情，也就狠不下心來報複我。後來見我對她一直恭敬有加，立小子他們也是真把她當奶奶一樣孝敬的，她也漸漸的被感動了。她本來是想把這個秘密給帶到棺材裏去的，可是臨終前思來想去，她決定還是說出來，讓我們雙方心裏都得一個痛快。”

    春枝聽到這些，她心裏瞬時五味雜陳。

    “你這個娘，她雖然眼界不高、人和自私自利了些，但對你是真的好。”她輕聲說著。

    所以，柴東理所應當的要孝順她。畢竟王氏對他的恩情實在是太深太重了，這份養恩分明比他親生爹娘的生恩還要重得多！

    “我知道。”柴東點點頭，“所以我也並不後悔奉養了她一生。隻是，在她臨終前從她嘴裏聽到這一番話，我才發現其實我對她也並不是十分的了解。但她對我卻了解得十分透徹。她這一輩子把所有的心力都傾注在了我的身上，她是一個好母親，但我卻不是一個好兒子，這些年我對她多有冷落，也並不怎麽孝順，不過是吃穿不愁的養著她罷了。如此想來，我心裏愧疚，所以才會病倒的。”

    春枝心裏不禁長歎了口氣。

    “原來是這樣。”她頷首，“不過我想，既然她臨終前能和你敞開心扉說話，那就說明她並不怪你，你不用太把這件事往心裏去。”

    “她不怪我，那是她的事情，可我心裏自責，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柴東低聲說著，他慢慢的眼神變得嚴肅了起來，“所以，我已經決定好了一件事。”

    “什麽？”春枝就問。

    “我決定告老還鄉，帶著我娘的衣冠回王家村去給她建一個衣冠塚。她最後走的時候說了，她最後放不下的，就是當初為了養活我，在村子裏偷雞摸狗做了不少壞事。又因為沒錢賠，她還故作理直氣壯和人吵架。但是其實，她欠了誰什麽東西，她都記得一清二楚。我當時也答應了她，我會去幫她把這一筆債給還了。然後她才滿足的閉眼了。”

    也就是說，他要離開京城了？

    官場上的一代傳奇柴東，就徹底要退出朝堂了嗎？

    春枝的心莫名往下重重一沉。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她突然脫口而出。

    柴東訝異抬眼看她，就見春枝淡淡一笑。“經過你娘這件事，我突然想到，我在顧家村的爹娘應該也快到大限了吧？他們老兩口習慣了村子裏自由自在的日子，死活不肯跟我們出來。每次來看看我們，住上十天半個月的就鬧著要回村裏去，非說在村子裏過得更舒服。都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既然我爹娘都還好好的活著，我就該珍惜老天爺給我的這份恩情，好好的去他們跟前侍奉才對。畢竟，天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倆就離我而去了？”

    “你說得對。”柴東頷首，“如果你決定好了，那我們還可以結伴一起回去。隻不過，我先要和你說明——我沒打算擺出排場浩浩蕩蕩的走。接下來的日子，我隻打算安安靜靜的在村子裏陪著我娘。”

    “我明白。我也隻打算平平淡淡的在我爹娘跟前侍奉，不打算太過興師動眾。”春枝頷首。

    柴東嘴角才泛開一抹淺笑。“這麽說，咱們在這件事上又達成一致了？”

    “是，達成一致了。”春枝點頭。

    柴東頓時眼中綻放出一抹絢麗的光彩。“有你作伴，我突然覺得回鄉的日子也不會太過枯燥了。真好。”

    “嗯，是挺好的。”春枝也輕聲說著。

    在春枝來看過他之後，柴東的身體迅速的好轉了起來。隻是他終究年歲大了，所以想要徹底恢複是不可能。太醫也給他下了結論：以後，他隻能榮養，不能再勞心勞力了。

    柴東也就趁機上書皇帝，請求告老還鄉。

    皇帝雖然不舍，但好在這十多年來，經過柴東的大力整治，官場上已然煥然一新。朝政大權皇帝一手掌握，他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戰戰兢兢坐上皇位的梁王了。

    因此，雖然柴東走後，皇帝手頭會有些不方便，但也不至於行事有多不順利。所以他再三挽留柴東無果之後，就批複折子準許他離開京城。

    柴東得到皇帝的允許，就開始收拾行裝。

    隨後，春枝也向皇帝表達了她想要回三江省去奉養父母的想法。

    皇帝這下是真舍不得了。

    “姑姑，你也要走嗎？你和小舅舅，你們倆是支撐朕走到現在的精神支柱，朕都已經習慣身邊有你們了！現在小舅舅走了，你也要走。你們這是打算讓朕接下來的日子怎麽過啊！”

    “你都已經這麽大的人了，早可以獨當一麵。我們留在這裏也隻是給你一點心理安慰罷了。等我們走了，你就會發現，其實沒了我們日子還是照樣在過。甚至，或許你們的日子還能過得更輕快呢！”春枝淺笑。

    皇帝還是不舍。“姑姑，要不然你就別走了。大不了朕給你父母派去一名太醫，讓他隨身照料你父母的身體，這樣豈不是更好？”

    “是嗎，那我就先多謝皇上您的賞賜了！”春枝聞言，她趕緊屈身行禮。

    但馬上，她又說道：“不過，太醫我要了，我的人也是要回去的。我已經決定了。”

    皇帝簡直，他就知道春枝已經下定決心了。

    “既然如此，那好吧！”眼看挽留不住，他隻能放手。

    對於春枝也要回鄉這是，幾個孩子的態度都十分淡然。

    “回去也好。娘你從小就在三江省長大，對那裏的一草一木都有特殊的感情。落葉歸根，這是人之常情。反正我們也都天各一方，以後想要見您，大不了再多趕幾天的路就是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岩小子曦小子幾個孩子都是在馬背上跑慣了的，所以對於騎馬趕路，他們習以為常。

    得到了孩子們的支持，春枝也放下心開始準備行囊了。

    因為沒打算太過興師動眾，所以他們隻是簡單帶了幾個包袱，然後帶上幾個貼身的隨從，然後再帶上幾個小孫子小孫女在身邊，就啟程出發了。

    春枝這一輩子踏上過許多次征途，就連從京城去涼州，幾千裏的路都走了。可是這一段回鄉的路對她來說卻是那麽的漫長，她總覺得好像一直走不到邊頭。

    而當進了三江省，再進到下頭的餘慶縣，繼續再往下走的時候，又一種名為近鄉情怯的感覺心上心頭。

    她突然開始害怕了。

    “你怕嗎？為什麽我心裏覺得有點怕？”這個時候，柴東突然對她慘淡一笑，“要不然，你先送我回去王家村吧！好歹你是大長公主，身份尊貴，帶的人也多一些。有你保護著，我心裏能踏實一點。”

    他會知道害怕是什麽滋味？春枝突然很想笑。

    但是鬼使神差的，她還是點頭。“好。”

    其實，她也是想去王家村看看的。畢竟她也曾經在那裏度過七八年的光陰。那是她人生中的起步階段。現在年紀大了，她總是會夢到以前的事情，在王家村裏的那些起起伏伏也總是會不經意的闖入她的夢境當中。

    因此，原本出了縣城就該分道揚鑣的兩個人，又一道趕往石桐鎮，再悄無聲息的到了王家村村口。

    卻不曾想，剛到村口，他們的車馬就被人給攔下了。

    “你們是誰？鬼鬼祟祟到我們村子裏來幹什麽的？趕回回話，不老實回答的話，我這就捉你們去見官。縣太爺和我家熟得很，隻要我一聲令下，他能把你們的屁股給打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