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春枝聽到這話愣住了。

    “相公，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就我的手藝，能賣出去一百文錢？鎮上絲線鋪子的老板娘可是十文錢都不肯出呢！她男人挑出去賣，也隻是叫價十文而已。”

    “她男人叫價十文的扇子不是你做的。”柴東立即糾正她。

    春枝又一愣。

    柴東就一聲輕笑。“你真當他們姓康的那麽大方，願意花這麽多錢買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做的團扇？他們又不瘋不傻！唯一的解釋，就是你的扇子已經在縣城裏炒得沸沸揚揚了，可是因為東西太少，人人都想要卻得不到，他們又從你送給柴老太太的扇子上頭看出了端倪，確定是你做的，才會想到要趁著其他人還不知道的時候，趕過來讓你給他們專門定製一把。這樣，她們拿出去可是大大的漲了麵子。對那些人來說，麵子可比銀子重要多了，更何況隻是這麽點錢買來的這麽大的麵子？”

    春枝這才明白了。可她還是不大敢相信：“我的東西，真有這麽受歡迎嗎？”

    “你做得本來就好，而且這世上還有一個詞，叫奇貨可居。”柴東淡聲說，“越是少的東西，隻要質量還過得去，隻要被有心人推上一把，身價就能被炒出來。”

    “可是，他們是怎麽想到炒我做的東西的？”春枝還是不太想得明白。

    柴東就是冷冷一笑。“我想，我們一開始就被他們給騙了。”

    “嘎？”春枝更如墜雲裏霧裏。

    每次隻要柴東擺出這麽高深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肯定追不上他的思路了。所以，她也就不再傻乎乎的追問，隻管掏掏耳朵，老實聽他解釋就夠了。

    馬上，柴東就慢條斯理的給她分析起來：“康林剛才也說了，你的繡工本來就不錯，再加上心裏喜歡貓，繡著貓兒的時候都帶著滿心的歡喜，那麽繡出來的東西當然也帶著幾分靈氣，叫人看著就喜歡。這個道理，那些鄉野村婦不明白，可是那些從小看慣了好東西的人怎麽會看不出來？她們向來是非好東西不用的。”

    “所以我猜測，早在去年你開始繡貓帕子的時候，絲線鋪子的老板老板娘就已經存了心思，一方麵把你的東西拿去縣裏讓人賣高價，一方麵又找人來仿製你的東西，再拿到下頭村子裏去賣——這一點春雷已經證實了。這樣，他們兩頭賺錢，又成功了蒙蔽了咱們，叫咱們還真以為你的東西就值那點錢！”

    我的天哪！

    春枝可算是弄明白了。

    “原來，老板娘他們已經坑了咱們這麽長時間了！”

    柴東頷首。“這對夫妻還真是聰明，我居然都被他們給蒙蔽了這麽久。”

    說著話，他的臉色就明顯陰沉了下來。

    春枝看在眼裏，她突然很想笑。

    她這個小相公很聰明，他自己當然也明白。當初在縣城、在省城，他都運用他的聰明幫他們化解了許多煩難，他心裏肯定對自己的本事很得意才對。可是現在，一個殘酷的真相在眼前揭曉，他才發現——就在他在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洋洋得意的同時，他正在被一夥人給騙了得團團轉！而且，那夥人還是他根本就不怎麽瞧得上眼的商人！

    這個事實，一定讓他心裏十分的酸爽吧？

    其實春枝心裏也酸爽得不行。

    她的錢啊！那麽多條帕子，四把團扇，要是按照康林的說法，以那個價錢賣出去的話，她都已經虧了少說十兩銀子了！

    她心疼得好想哭。

    現在她開始在心裏感謝王氏了。多虧婆婆及時拉著她轉身走人了，沒有再給老板娘討價還價的機會。不然，他們還不知道要被那對夫妻壓榨走多少錢呢！

    “不過……”但馬上，柴東低沉的嗓音又慢悠悠的響起，“福兮禍之所倚，眼前這個也不是什麽壞事。”

    春枝一聽心情就又開始激動了。“相公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說，雖然之前被蒙蔽了那麽久，可既然現在及時發現了，那就為時不晚。趁著現在和他們斷了，那咱們就長長久久的斷下去。”柴東慢聲說。

    “你的意思是，咱們可以去找縣城那邊的絲線鋪子合作？”春枝忙問。

    “不。”柴東搖頭，“不用我們去找，他們自會主動找上門來。”

    說著，他又垂眸看著春枝。“他們這個主意打得也好。奇貨可居，一個月就一把扇子，那麽你每個月也就不能那麽辛苦了。”

    春枝被他看得心裏滿滿的，暖暖的，好像有什麽東西要溢出來了一樣。

    “相公，你說的這個法子，真的可行嗎？”她承認，她膽小，她沒見過大世麵。柴東現在的這個說法是很讓她心動啦，可是事情到底能不能朝著那個方向去發展，她不知道。

    “可行不可行，等著瞧就是了。”柴東淡然回應，“眼下，除了下地幹活外，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把康家女眷要的東西給做好。這些東西也足夠你消磨一兩個月了。到那時候，那邊也該有點動靜了。”

    說到最後，他深沉的眼底一抹亮光閃過。

    春枝聽他說得頭頭是道，她也忙不迭點頭。“你說得沒錯，一兩個月呢，這時間夠長的了。”

    而且，一兩個月的時間就能賺上十兩銀子，這簡直是她做夢都沒夢到過的好事！

    她趕緊又拉上柴東的手。“這麽說的話，其實我的這第二次嚐試也不算失敗，對吧對吧？”

    “嗯，不失敗。而且說好聽點，其實已經成功了一半了。”柴東頷首。

    春枝就更高興了，她連忙拉著他就往回走。“那咱們趕緊回房，我跟我念念她們都有些什麽要求。我先心裏有個數，也好想想該怎麽做東西。”

    柴東頷首。

    不過，等聽他念完了上頭的要求，春枝就終於明白為什麽康林會給她這麽多錢了。

    “這些夫人小姐們可真難伺候！”她垮著臉，忍不住的小聲抱怨，“一個指明要白貓，還非要有毛茸茸的觸感，那我還得去弄白貓毛來啊！可是咱們這地方，有幾隻貓身上有白毛的？一個非要貓撲蝶的圖案，貓的姿態我能繡出來，可是蝴蝶……我還得多向娘請教請教才行。對了，還有這個更是離奇，就說了個要好看。可是她的好看是什麽樣的，我不知道啊！天知道我做出來的好看是不是她要的好看？”

    “沒事，慢慢來不著急。如果必要的話，我來幫你。”柴東柔聲說。

    春枝抬起頭，一張臉依然皺得緊緊的。“你怎麽幫我？”

    柴東想想。“我再幫你畫幾幅畫好了。比如貓撲蝶的，我把蝴蝶畫得清晰一點；還有好看的圖，我多畫幾張，你好好篩選一下，選出你覺得最好看的一副然後繡出來，那就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他說的這個法子似乎可行！

    春枝眼睛一亮，但馬上又小心翼翼的往王氏屋子那邊看了眼。“可要是娘知道了，她肯定又要罵我勾搭壞你、不讓你安心讀書了。”

    “沒事，咱們不讓她知道。”柴東立即就說，“而且，我本來也挺喜歡畫畫的。”

    “嗯，相公你的畫也真是畫得好！在省城的時候咱們去書店逛的時候，我看到幾幅名人的墨寶，我覺得你的比他們也不差多少啊！”春枝趕緊點頭。

    這是她的真實感想。之前柴東不過是提筆隨便在紙上勾勒上幾筆，那些小貓小花小草什麽的就躍然紙上，生動活潑得很。他偷偷給她畫的畫像，明顯是用了十分的心思的，那看起來就更像了，春枝記得她第一眼看到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像是在照鏡子！隻可惜，後來柴東就把畫像給藏了起來，到現在都沒給她找到。

    不過，光是這些東西就足以證明他的畫工很不錯了。要知道他可是從來沒人教過的！

    隻是，他這麽好的本事，王氏為什麽就是不許他往這方麵稍稍有點接觸？春枝明顯可以感覺到，王氏是很不喜歡柴東畫畫的。

    這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春枝深深的覺得，這裏頭肯定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