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一怔。

    “好好的，你怎麽突然想到這事了？”

    “不是突然想到，而是在書院門口的時候，我就在這麽考慮了。”柴東慢聲說。

    春枝眨眨眼，她不明白。

    柴東就抿抿唇，拉著她過去坐下。

    “其實這次去鄭山長那裏吃閉門羹，我早就有預料了。鄭山長身為白鹿書院的山長，這輩子不知道見過多少才學出眾的學子，那裏頭許多人現在都已經出人頭地，在朝中擔任要職。和他們比起來，我根本不值一提。再加上楚旭又在給他的信裏說了我幾句壞話，這就叫他從一開始對我的印象就壞了，還有我這次的考試名次……他直接連見都不見我，就把我給打發走了，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要是換做我是他，我也會這麽做。整個餘慶縣的學子那麽多，要是一個個的都看過來，他還不得累死？”

    這些春枝之前倒是沒想過。她還天真的以為，有了楚旭的舉薦信，一切就能水到渠成了呢！隻是現在看來，還是自己太天真了。

    她也不禁抿唇。“既然知道希望不大，那你為什麽還要過來？”

    “因為我不死心。”柴東又眼神一暗，嗓音沉沉的回答，“楚旭表麵上答應幫我舉薦，卻暗地裏做這樣的事，不就是想著他答應咱們的事情已經做到了，但他能力有限，最終我要是進不去書院，那也不是他的問題，我們也怪不到他頭上去。而我，本來也隻是想要一個機會而已。他既然給了，我就要抓住。就算隻有一線希望，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就是不行？隻是……”

    他聲音一頓。“我不知道，竟然會連累你。”

    “我沒事啊！”春枝趕緊搖頭，“雖說那個姓黃的是挺討厭的，可是相公你不是把他給打跑了嗎？鄭山長還把他給趕出書院了，我的仇已經報了！”

    “你不懂。”柴東卻輕歎口氣，搖了搖頭，“這一次，我利用了你。”

    啊？春枝一愣，她腦海裏立即跳出之前書院門口發生的種種，還有鄭山長最後說的那句話，她立馬反應過來了。“原來是這樣！”

    柴東頷首。“進去書院裏頭一個時辰，結果卻連鄭山長的麵都沒見到，就又被人給趕了出去。雖說他是叫我改日再去拜見，可我心裏明白，要是錯失了這次的機會，那下一次就更不可能了。我當時都幾乎要絕望了。結果剛走出書院大門，我就看到那個人在欺負你，我一怒之下衝過去教訓他。然後，我就瞥見鄭山長他們的馬車在後頭出現了，然後我就立馬又往他臉上補了一拳，把事情鬧大了，然後才把他們給吸引了過來。”

    然後，他就又和鄭山長還有他的友人開始了唇槍舌劍，氣勢洶洶的把整個白鹿書院都貶低得不能再低，叫鄭山長幾個人都差點顏麵無存。

    再然後，他就讓鄭山長對他改觀，甚至還主動提出要留他下來了！

    這其中多少次峰回路轉，春枝現在想想還忍不住的心驚肉跳。

    看她想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柴東又低歎口氣。“在這件事上，我利用了你。本來事情可以不用鬧得那麽大的，你也不至於被那麽多人圍觀，可為了我的一己私利，我卻還是那麽做了。”

    原來他說的利用她是這麽一回事。

    春枝想了想，她發現他說得的確沒錯。後來事情鬧得那麽大，除了黃道山的添油加醋外，他的推波助瀾也是一大主要原因。

    不過嘛……

    春枝看著他。“你老實回答我，一開始打他那一巴掌，你是不是真心實意的想為我出氣？”

    “是。”柴東立馬點頭。

    “那就行了，我不怪你！”春枝笑著搖頭。

    柴東愕然抬眼。“你不生氣？”

    “生氣還是有一點生氣的，不過仔細想想，我現在生氣也沒用了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而且，你一開始選擇站出來打他那一巴掌，是真心實意的為了我。至於後來想法變了，那也是不得已。當眾那麽一鬧，你不僅給自己又掙到了一個光明正大的機會，你還已經讓自己入了鄭山長的眼，這麽大的兩個好處擺在眼前，我受的那點委屈也就不值一提了。”春枝輕聲細語。

    “還有，你順便又借著這事來教訓了楚旭一頓，讓他乖乖給咱們準備了個這麽好的住處。要不是發生那件事，他怎麽可能低頭？他可是隻狡猾的狐狸！所以啊！”春枝就吐吐舌頭，“現成的好處可比麵子值錢多了。生氣歸生氣，但最終咱們能撈到這麽多好處，這也是我沒想到的。相公你真聰明！”

    柴東扯扯嘴角。“這一次，我倒希望我不那麽聰明。”

    “啊？為什麽？”春枝沒聽明白。

    柴東則是又低歎口氣，他就拉上她。“你累了吧？先上床去躺會。一會想吃什麽跟我說，我讓他們廚子去做。”

    “真的什麽都可以嗎？”春枝眨眨眼。

    柴東點頭。“這客棧是楚家開的，咱們再怎麽吃用，也吃不掉他們一天的盈利。他們也說了，讓咱們隨意。既然如此，那幹嘛不吃？”

    “那好，我知道了！”春枝連忙點頭。

    不過，等躺到了床上，就要閉眼的時候，她又忍不住看了看柴東。“相公，你今天這麽做反應是很快，結局也是皆大歡喜。不過，下次你要是再這麽做的時候，先提前和我打個招呼行嗎？”

    柴東一頓。

    “好。”他輕輕把頭一點。

    春枝就嘴角彎彎，終於放心的睡下了。

    不一會，她鼻腔裏就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柴東看在眼裏，他又忍不住輕歎一聲，慢慢伸出手去在她臉頰上輕撫了幾下。

    “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幹這種事了。我發誓！”他低聲對她說道。

    “嗯。”睡夢中的春枝點點頭，又把臉頰在他手掌上蹭了蹭。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她又抓住他的手按在她腦袋下麵，直接枕著他的手當枕頭繼續睡了！

    柴東看著她這番表現，他不由一怔，緊接著臉上卻漸漸爬上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無奈的搖搖頭，他卻沒有再動作，而是任由她枕著自己的手，繼續沉沉的睡了下去。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了。

    楚旭忙完了手頭的事，他好容易回到房裏，就癱在床上動都懶得動一下了。

    “公子。”小廝又慢慢湊過來，“您說讓我多盯著點柴公子夫妻那邊的動靜的，我今天一下午都盯著呢！現在，您可想聽一聽？”

    楚旭眉頭微皺，趕緊翻個身，才甕聲甕氣的說：“說吧！”

    小廝忙不迭點頭，就說道：“他們倆進了客棧，似乎是歇息了一個時辰，才又重新開門出來。然後，柴公子就叫廚房做了一桌好菜送上去，兩個人吃完後，還在客棧附近走了幾圈，然後就又回去歇著了。”

    “就這樣？又沒什麽特別的，你巴巴的來告訴我做什麽？”楚旭沒好氣的問。

    “這麽說起來，似乎是沒什麽特別的，可是，他們今天吃的東西……花費可不少。”小廝低聲說著，連忙把一張紙條遞上來。

    楚旭接過去看了看，一開始還有些漫不經心的，但馬上他就雙眼瞪得溜圓，人都哧溜一下坐了起來。

    “一碗燕窩粥，一份紅燒黃河鯉魚，一鍋排骨湯……明天他還預定了魚翅粥？這兩口子是在吃大戶呢？”他咬牙切齒的低吼。

    小廝趕緊點頭。“是啊，我也是從跑堂的那裏拿到了菜單，覺得他們這麽做實在是太過分了！所以，我就趕緊來向公子您稟報了。”

    “你還好意思說！”楚旭又忍不住把紙條搓成一團，直接往他腦門上砸了過去，“他們在客棧裏胡吃海喝，你剛才直接和我這麽說不就行了？誰叫你說什麽他們睡了多久、逛了多久的？”

    小廝又捂著腦袋後退。“這不是公子您要求我注意的嗎？”

    “那你也得抓住一點重點啊！”楚旭好無奈的低叫。

    小廝趕緊低頭。“小的知道了，那小的先退下了。”

    “退下你個頭，你給我回來！”楚旭沒好氣的又把他給叫回來，“準備筆墨紙硯，我這就再給鄭山長寫一封信。這兩個人太難伺候了，我還是趕緊幫他們完成心願，然後送他們走吧！惹不起啊惹不起！”

    趕緊寫好了信，交代小廝明天一早就送出去，他才鬆了口氣，又回身癱回到了床上。

    “柴東……”楚熙閉上眼，嘴裏輕輕念叨著這個名字，嘴角又不由自主的微微勾起，“你還真是個人才啊！卻是和王宗平完全不一樣的人才……你是個歪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