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也就嘴上叫得響亮。

    等到了晚上，春枝去找柴東算賬的時候，卻反被柴東給按住好好算了一賬。

    但兩個人都知道第二天明天還要去顧家村走親戚，所以沒有鬧得太厲害。

    這一夜過去，第二天一早，夫妻倆早早的起床吃了早飯，就春枝抱著立小子坐著大青騾，柴東牽著韁繩，他們一家三口人一道往顧家村去了。

    這次進了村子，春枝就發現村裏人看著他們的眼神有些古怪。尤其當路過春枝四叔五叔家門口的時候，春枝笑眯眯的和他們打招呼，她四嬸五嬸幾個人雖然也回應了，但態度卻十分的敷衍。他們也都隻是隨便和她應付了兩聲，就匆忙轉回去不理他們了。

    春枝看在眼裏，她忍不住眉頭一皺。“你說，他們是不是還在生年前那件事的氣？”

    “隨便他們。反正咱們沒有錯。”柴東沉聲說。

    春枝也就點點頭。“我知道。”

    兩個人說話間，就又到了春枝二伯家門口。

    二伯家裏顯然是有人的，但當春枝他們經過的時候，這一家人立馬重重的把大門一關，那嘭的一聲響，都嚇了春枝懷裏的立小子一大跳！

    說他們不是故意的，春枝打死都不信。

    她又低頭和柴東對視一眼，頓時扯扯嘴角。

    這年頭，真是求人的比被求的還要大爺。她現在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連忙搖搖頭，把這一幕給扔到腦後，春枝就揚起笑臉對上過來迎接他們的弟弟妹妹們。

    還是自己的親弟妹對自己最熱情。遠遠聽到騾子的叫聲，春風他們就迎出來了。然後，春風過來幫忙牽騾子，春芽來接了立小子去抱，春葉幾個孩子也都圍攏在春枝身邊，七嘴八舌的問起她的話。

    姐弟幾個有說有笑的進了院子，就見春枝爹娘也正笑吟吟的站在那裏看著他們。

    現在春枝家裏條件比以前好多了，所以這次過來，她還特地給弟妹們帶了許多王氏親手做的糕點。相較而言，顧家的條件要差許多，雖然現在家裏已經能混上個溫飽，但多的吃食也是沒有。所以一看到這些糕點，弟妹們就都歡呼雀躍的，連忙一人拿了一塊開始啃。

    春雷媳婦隨時都可能臨盆，所以她今天沒有回去娘家，隻春雷一個人去了。現在她就挺著個大肚子坐在那裏，麵帶羞澀的看著一群小姑子小叔子鬧成一團。

    春枝就拿了一塊綠豆糕去遞給她。“吃吧！”

    “謝謝姐姐。”春雷媳婦接過來，小小的咬了幾口，就抬起頭衝她笑，“真好吃。”

    “那是當然，我婆婆親手做的呢！”春枝笑著點頭。

    王氏雖然嘴巴厲害，但手腳的確麻溜。以前做蘿卜糕的時候，她宣稱自己還會做許多好東西，當時春枝還不信。不過現在，等手頭寬裕些了，家裏又有了現成的東西，她果然就發揮手藝，做出來許多春枝以前見都沒見過的東西。

    順便，春枝這次也就一樣帶了點回來，給家裏的弟妹們也都開開眼界。

    春雷媳婦又羞澀的笑了笑，馬上目光就轉移到了春枝頭上。“咦，姐姐你換新簪子了？這簪子真好看！”

    “是啊！”春枝連忙摸摸頭上的發簪，臉上就浮現出一抹甜蜜的笑，“這是立小子他爹給我打的，我和我婆婆一人一支。”

    “姐夫對你真好。”春雷媳婦眼中帶著滿滿的羨慕。

    春枝就拍拍她的手。“春雷對你不一樣很好嗎？現在他還是學徒，手頭沒幾個錢，當然不能怎麽樣。不過等他出師了，他肯定也會悄悄攢錢給你買東西的。我的弟弟我清楚。”

    “其實他現在對我就已經很好了。現在每次從鎮上回來，他都會給我帶點東西，或吃的或玩的。雖然都不值幾個錢，可他的心意我都明白。”春雷媳婦忙點頭。

    看她臉上是透出真心的歡喜，春枝也才滿意點頭。

    她當然知道她弟弟人品不差，也會對媳婦好。不過，現在親耳聽到弟媳婦承認了，她還是鬆了口氣。

    馬上，春葉幾個也發現了春枝頭上的秘密，一群孩子又都圍過來，盯著她的簪子看了又看，讚歎個不停。春枝也笑眯眯的任由他們盯著她的簪子打量。

    正當他們一家人在一起相處得其樂融融的時候，外頭猛地響起一陣淒厲的嬰兒哭聲。

    這聲音怎麽聽著有些耳熟？

    春枝一愣，趕緊看向春芽懷裏的立小子。還好立小子現在都七個多月大了，小家夥已經有了點分辨能力。所以聽到哭聲，他隻是睜大眼往左右看了看，發現並不是身邊的人在哭，他也就又收回目光，縮在小姨懷裏繼續玩球。

    春枝娘聽到哭聲，她又忍不住搖頭感歎了聲：“真是造孽喲！”

    “娘，這是春英哥和焦氏的孩子在哭嗎？”春枝忙問。

    “可不是嗎？這村子裏，就這個孩子最能哭，他一哭起來，根本就沒個停的時候！”大妹妹春葉趕忙點頭。

    春枝眉頭一皺。“現在孩子還是大伯他們家養著？”

    “不然呢？春英哥跑了，現在都沒影子。焦氏那天扔下孩子後也跑了，聽人說是和哪個外地來的貨郎走了。二伯二伯娘他們死活不認這個孩子，說不是他們家的種，不讓大伯他們還回來。這孩子也還有親人，不能送去養濟院，大伯他們也舍不得把他給扔出去受苦，也就隻能自己養著了。”二妹妹春芽也跟著點頭。

    春枝娘這時候又長長的歎了口氣。“這個孩子是真不好帶。之前焦氏養著他的時候，那就是隻要把他給喂飽了，那就萬事不管。孩子隻要開始哭鬧，她就打。那麽小的孩子，一巴掌接著一巴掌的打，打得孩子不敢哭。大冷天的，他屎尿都凍得涼冰冰的，孩子的小屁股都凍紅了，他也不敢再哭一嗓子。結果後來到了你大伯家裏，你大伯大伯娘多耐心的人？他們天天給他換尿布，喂他喝米湯。這孩子就和你春英哥一樣矯情起來了！這小孩子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之前在焦氏跟前連個屁都不敢放，結果現在到了你大伯家裏，就成大爺了！天天稍有點不順心就又哭又鬧的，白天晚上的都不讓人清淨。你大伯大伯娘都快被他給折磨得累死了！”

    說著，她聲音一低，又看著春枝。“這麽說來，我倒是覺得你們那次死活不收這孩子是對的。不然，你們本來身邊就有一個孩子，要是再帶上這孩子，那你們不得累死？我的外孫子也還天天被人這麽鬧騰，他肯定也吃不下飯睡不好覺，那個頭也長不高了！”

    果然，能理解自己的隻能是自己的親娘。

    春枝心裏一暖，她忙笑笑。“沒事，反正我們不是已經拒絕了嗎？這孩子以後和我們沒關係。”

    “那可不一定喲！”誰知道她話音剛落，二弟春風就搖頭了。

    春枝心口一縮。“你這話什麽意思？”

    “姐姐你是不知道，那天大伯大伯娘抱著這孩子氣衝衝的回來，大伯還沿途罵了你和姐夫一路。後來這孩子他們養了兩天，發現太不好養了，而且大伯家那麽多孫子孫女的，都不見他們這麽用心的帶，結果現在來了個焦氏的孩子，他們費心費力的養著，大伯的幾個兒媳婦就不樂意了。正好就趁著這孩子還不聽話亂鬧騰的時候，她們一直在攛掇著大伯他們把孩子給送走。春華哥的媳婦都直說了這孩子本來就是焦氏扔在春枝家門口的，爹您撿回來幹什麽的？還是他哪來的把他給送回到哪裏去吧！”春風氣呼呼的說著。

    春枝心就一沉。

    “他們就沒想過把孩子還給二伯他們嗎？”

    “想過啊！可二伯他們不收！不僅不收，大伯他們去送孩子的時候，二伯娘還把他們劈頭蓋臉一頓罵，接下來二伯娘還站在村子裏把大伯還有咱們家都給罵了好多天。現在，村子裏的人都知道你們倆見死不救、連個小孩子都不放過的事了！”春葉小聲回答。

    春枝頓時明白了。

    她就說為什麽她和柴東過來的時候，村裏人看他們的眼神都怪怪的，她四嬸五嬸也不大愛搭理他們了。

    本來當初她和柴東隻要心軟上一軟，就能把事情給完美解決的，結果柴東死活不同意，就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回到了她大伯手裏。然後，事情就在顧家村裏鬧開了，連帶的大伯、三伯、四叔五叔都遭了埋怨，他們也就把火氣都給轉移到春枝他們身上了。

    春枝心裏真是委屈得不行。

    明明他們也是受害者啊！他們也不過是做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而已。柴東當時也說得一清二楚，隻要大家都不理會，焦氏肯定會不忍心看著孩子在外受苦把他給抱回去。結果他們一個個非心裏過不去把孩子給抱回來，然後到頭來出事了又怪他們？

    這年頭還真是真正逞凶作惡的受不到教訓，沒關聯的人卻要無緣無故的落埋怨。她長見識了。

    春枝氣得直咬牙。

    “我們沒錯做！就算再給我選一次，我一樣這麽選！”她大聲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