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武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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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竹樓,摸了摸懷中三枚薄潤的玉簡,少年嘴角勾起一縷笑意。
    雖然有違規矩,不過,因為已經發下血誓的關係,諸葛清流還是破例將第七**段“流嵐回風訣”的基要給了少年,心間不無納悶,也隻當後者需要些許寬慰,哪裏能料到,以少年四段巔峰的修為,討要這基要,不過是為實踐數脈齊衝的瘋狂構想。
    “血誓!”想起之前發下的誓言,少年不屑一笑,他根本就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且不論這血誓是否真具效力,縱然應驗,引動天雷,少年也渾然不懼,經過莫亞大陸上的兩次淬體,少年的身體,早已對雷霆產生了絕強的抗性,普通的雷霆,不止傷不到他,對其煉體更加大有裨益,在此之前,少年之所以會選擇寂滅劍訣,也是因為這緣故。
    “還有兩天,時間緊湊,突破五段倒並非不能,不過,如此一來,就無法與第六條武脈同步衝竅了......”走在路上,少年默默沉吟著。
    在四脈齊衝的一年之中,少年曾經仔細研究過“流嵐回風訣”,最後發現,每一段衝竅所需的靈流量,其實都不同,這才是數脈齊衝最難過的一關,尤其是第四條武脈,較於第三條,幾乎成倍增加,而第五、第六條就需要更多。
    以少年現在的修為,最多隻能再齊衝第五、第六兩條武脈,假若勉強為之,定必神識受損,走火入魔,甚至引爆武脈,都是極有可能的。雖然他也想早日衝破九段巔峰,達到武聖境界,不過,還不至於去做殺雞取卵之事。
    “吾弟楓,破九重,血煉終......”少年忽然收住腳步,仰起頭,心中喃喃念叨著。
    大雪早已消停,柔和的光線,撒落在少年微微皺起的星眉劍目中間,格外的明亮,冷風拂過,藍衣翩翩,更將其人襯得飄搖似仙。
    “卡爾.......穆牙......小藍......雷洛斯大哥......阿雅......黛兒.......莫亞大陸,此刻,也在下著雪麽,所有關心我的人,還有另一界的冷前輩,你們都還好麽,你們可知道,我有多麽的想念莫亞大陸的那些日子.......修士,一生苦修,總是聚少離多......太上忘情,可我......”
    眼眶之中溢出幾許苦澀,少年搖頭輕歎一聲,此時,後背一顫,紫曦仙劍仿佛聽懂少年內心言語,竟發出一道道嗚咽似的低鳴來。
    “蒼天無情,大道亦無情,紫曦你卻有情,那麽我呢?人非聖賢,孰能無情,本心,修煉之路,隻有一顆赤誠之心,真的就足夠了麽!”
    一路走來,在這風雪之後的天碭山上:“冷清川”不在身邊,少年第一次感覺到了迷茫。
    回想往日的一幕幕,狄格裏克、斯芬克斯、費爾梅德、葛布朗、比爾,秦風.....毫無疑問,這些人都非善類,但,他們就沒有遵從本心嗎?可最後又落得什麽樣的下場。
    進入異界,兩界經曆,少年早已褪去了當年的青澀稚嫩,可骨子裏的善性依舊還在,但強者為尊的世道,卻容不得他有分毫的大意,一步一行,小心謹慎,哪怕是在接受別人好意的時候,亦不得不再三思慮,這些,都不是少年所願,然而,卻又很無奈,可以說完全與“本心”二字背道而馳,第一次,少年對“冷清川”的話產生了一絲小小的質疑。
    就在這時,一陣生猛的寒風突然刮過,將地上的積雪吹揚而起,漫天飄零。
    少年攤開右掌,任一朵朵飛絮落下,在掌心緩緩溶化,感受那冰涼之中糅雜的溫度,良久,眼睛驀地一亮,喃喃道:“雪從天降,歸宿於大地,消融卻是無法避免的過程,就像修煉,所為無非便是更高的境界,中間的苦楚、無奈......乃至於殺戮,都無法避免,對於大道而言,這些,就是無情之舉,卻被表象所掩蓋!”
    “大道為何無情,並非是像海納百川般包羅萬象,而應似芥子納須彌,衍化到極致,便能超凡入聖,情之極致,即為無情!”
    “我所走的路,自始至終,都未偏離本心,因為,我渴求的,不過是能夠守護珍視之人的力量,我從未想過與天道爭鋒,但假若有朝一日,天道阻我,我亦必將之踏破!”
    想通個中症結,心間豁然開朗,一股淩絕天下的氣勢,驟自少年身上散出,背上,紫曦仙劍如有靈犀,歡快一顫,頓時,一道紫紅色光芒伴著洪清亮的龍吟之聲,衝天而起。
    日曜閣上方,整片天際忽地一暗,雲層卷動,環形流走四散。
    就在這一刹,天碭山頂,回絕峰一處昏暗的岩洞之內,閉目靜坐的人影,突然有所感應般的,張開雙眼,拂袖之間瞬息化作一道黑影,暴掠出現在峰頂。
    這人看來不過三十餘歲,黑發及肩,用一根紫帶束起,頭頂挽著個高高的道髻,一襲黑袍淩風輕曳,仿若世外高人。
    一步踏立虛空,看著攪亂雲流的劍光,青年目色變換,嘴裏激動念道:“紫曦仙劍,居然真的是紫曦仙劍,想不到時隔兩百三十八年,老夫還能再見此等盛景!”
    “日曜閣方向......”青年心頭大震,麵色忽然沉下,雙眼望向邊上,厲喝道:“誰!”
    前後一句話的功夫,衝起的紫紅色劍光,驀地消散,天光亦隨之放晴。
    “大師兄到底是大師兄”,爽朗的笑聲響起,就見一道枯瘦青影,從夾道上一株蒼勁的鬆柏之後走出,含笑道:“不愧是武聖境界的人物......”
    這突然出現的人,正是少年在梵音閣中所見的老者,亦是諸葛清流口中的“滕師伯”。
    “滕胤......”看清楚來人,青年目光一閃,一步踏落地麵,盯著老者道:“十年不見,假丹境界,你長進了!”
    老者淡然一笑:“隻是僥幸而已,哪裏及得上大師兄悟道百年,功參造化……”
    青年拂袖冷哼,道:“滕胤,你此次前來,不會僅僅是為了與我敘舊吧!”
    “師兄英明”,老者斂起笑容,輕歎道:“師尊死祭將至,我想去一趟萬卷書塚……”
    “萬卷書塚......”青年神色稍緩:“又到墨曇開花的時候了麽......也好,紫曦仙劍既已出世,未來變數難料,我亦需借塚地禁製再算乾坤,走吧......”
    青年略一拂袖,身形立刻拔地而起,化為一道黑光,回後方山壁衝去,老者見狀,亦不遲疑,人影一閃,緊跟著高高掠起。
    在山壁之前停下,隻見上百個洞穴,如同巨大的蜂窩一樣,露出黑漆漆的入口。
    青年眼睛一掃,目光落在正中最大的一個洞口上,衣袖一甩,一枚玉簡頓時飛出,在空中繞轉一圈之後,一道綠光,驀然從中射出,衝向洞口,瞬間,一層薄薄的黃色光幕,如同水紋般蕩漾開來,此時,青年五指一張,立刻抓過懸在空中的玉簡,疾速衝入洞內。
    “護塚禁製......”老者眼光一凝,閃過一縷異色,旋即,快速衝進水紋光幕之中。
    進入洞穴內部,光線慘淡,一股股刺人寒意夾雜著潮潤濕氣,浪湧而來,兩人卻是神情自若,貼著地麵疾速飛行,身體表麵,自有微弱的白光,流轉散出。
    不多時,就有一扇高逾三丈的鑄鐵大門,出現在洞穴的盡頭,兩人齊齊止住腳步。
    青年右掌一攤,手中無聲息現出一塊金色令牌,五指一握,令牌射出,準確無誤的嵌入左側凹槽之中,刹那間,一片柔和光芒亮起,便見高大的門戶緩緩化為虛影,最終隱去。
    門後,千丈空間之內,數以萬計的鐵卷、經籍,螺旋浮於虛空,在下方,十具白色石棺,呈金字塔狀,橫布正中,石棺四周,延伸出一條環帶水澤,水澤之上,一片妖冶似黑蓮的墨色奇花,無風輕曳,散出陰冷而詭異的氣息。
    一彎長橋,橫跨水上,將石棺所在與門後一片空地連起。
    若無石棺以及那妖蓮般的墨花的映襯,此地,絕對可以算得上一處洞天福地。
    見到眼前的情形,兩人的麵色,齊齊一肅,同時踏落長橋之前。
    “果然已經開花了麽......”看了一眼水中的墨色,青年低低自語一句,徑往橋上走去。
    老者麵無表情,一步踏出,緊跟上青年。
    這萬卷書塚的中心,埋葬著日曜閣曆代前輩高人的屍骨,布置有極其強大的禁製,就算是武聖,也無法禦空飛行,兩人很清楚這禁製的厲害,是以進入此間之後,都是謹慎非常。
    來到金字塔最底下的一具石棺之前,兩人收住腳步,在行過幾個祭拜大禮之後,青年忽然開口道:“縢師弟,我們有三十多年不曾同來拜祭過師尊了吧!”
    老者張了張嘴,目中現出一抹詫異光澤,百餘年來,他還是第一次在青年口中聽到“師弟”二字,不免心有所感,旋即收回目光,看著石棺,默默的點了點頭。
    修武至今,滕胤已有一百八十餘歲,原本,他隻是日曜閣內一名普通的外事弟子,那時候的外事弟子,比之現如今日曜別院的記名弟子都甚有不如,除了需要照顧內閣弟子的起居以外,每一天還要做大量的雜活,若能堅持二十年,方才有機會獲得修武功訣,若非一次偶然的機會,被日曜閣第三代閣主,也就是青年的師尊看中,滕胤絕不會取得現今之成就。
    當時的滕胤,已做了十餘年的外事弟子,他心裏也很清楚,在內閣之中,很多師兄弟都瞧自己不起,因而更為發奮苦修。
    別人一日三餐,他就三日一餐;別人一天睡四個時辰,他兩天才睡三個時辰;別人偷得閑時,下山去逍遙快活,他還在山上苦修;別人爭勇鬥狠,他依舊埋頭,忘我修行......天道酬勤,百年過去,在付出了尋常弟子數倍的努力之後,他終於成為閣內幾名九段武修之一。
    可縱是如此,依舊不被旁人所承認,這之中,就以一向眼高於頂的青年最是如此,滕胤本以為在自己有生之年,再無法聽到那堪稱奢侈的二字,不想世事,竟會這般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