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一下吧。”賀長安看到了不遠處的村莊，抬起手截停了馬隊。
    東方亮起了魚肚白，熟肉鋪前的忙碌身影也變得清晰了起來。
    馬隊停下後氣氛變得微妙了一些，直到賀長安詢問出聲：“哥幾個，回家看看吧。”
    阿奮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鄭輝低頭摩挲著韁繩同樣不發一言。
    拉蘇想了想給了答複：“賀大哥，不差這幾天了，先去京城吧，咱們這帶著大人那邊的消息，一刻也耽誤不得。”
    話雖如此，真的耽擱不了嗎，那倒不是，李星寒給了半年的準備時間。
    可現在這身飛魚服穿上了，家事就得先放在國事後麵，若是你也回家看看，他也回家看看，八百裏加急就真成了一個笑話。
    賀長安豎起大拇指：“你們現在已經徹底學會用一個錦衣衛的思維方式去處理問題，我再問一次，真沒事，回家留上一天，明天再走。”
    鄭輝咬了咬牙給出了回答，先不進村了，去京城匯報消息，報到，之後讓賀雲放他們幾天假，各自回家看看。
    阿福適當開口：“鄭輝你真不想進去，別忘了小.....”
    “不，先回京。”
    短短丟下這幾個字，鄭輝先行打馬動了起來。
    “你這家夥。”
    幾個人叫罵著趕了上去，賀長安留在原地未動。
    餘伯的馬車跟了上來，掀開車簾：“三少爺，太師大人的眼光毒辣的很呢，我在後麵聽得真切，他們做得對，公事為重，等你們的消息帶回老爺那，讓老爺好好放他們幾天休息休息才是。”
    “餘伯你也這麽說。”賀長安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眼神閃動了一下：“聽這話的意思，我爹等叔父的回話，是有動作？”
    餘伯訕笑幾聲縮回了頭，車簾落下：“京城那麽多的大人，不少都是從太宗皇帝那會兒就入仕的，朱家現在暗流湧動，他們怎麽可能不想一下自保的事情，當然，這都是少爺您自己猜出來的，我可什麽都沒說。”
    “你這老狐狸。”
    賀長安想要調侃幾句，卻被前麵的喧鬧吸引了視線。
    打馬趕上去，才發現德基攔在了路中央。
    “你們這幾個小兔崽子，要不是老子眼尖，就讓你們跑過去了。”
    “說吧，著什麽急，連家都不回。”
    阿奮翻身下馬想要將德基拉到一邊放馬隊過去：“德基大哥啊，你說什麽呢，我們帶著重要的情報需要先去京城，等我們送完消息，大人自然會放我們回來，到時候我帶京城的美酒給你賠罪不行嗎？”
    走近身邊，德基才看到了阿奮身上的飛魚刺繡：“這.....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大人偏愛，陛下賞賜。”
    德基的手在圍裙上使勁蹭了幾下，他在這迎來送往這麽多年，就算是沒見過，也早就聽過了飛魚的樣子。
    阿奮看出了德基的心意：“無妨，想摸便摸一下。”
    德基尷尬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那燙金的刺繡。
    “京城的手藝就是不一樣，真好啊。”
    這稱讚有點意思，饒是他，也沒見過什麽豪華的衣袍，就是單純的稱讚罷了。
    阿奮腰杆又挺直了一些：“那是自然，陛下賞賜的，不然你永遠不會聽說百戶穿飛魚。”
    說著，腰牌落在手裏朝著德基晃了一下。
    “百戶？你們走了一年多都當了百戶？這還不得讓全村出來慶賀慶賀？”
    德基一指剛剛下馬的其他三人：“你們也都當了百戶？”
    “對。”
    “好好好，光宗耀祖，真是光宗耀祖，我得回村將他們都喊出來。”
    鄭輝伸手就拉人：“別，真著急，你別先去喊。”
    德基不依，掙脫了鄭輝的手就要跑。
    “德基啊德基，你讓我陌生。這麽大人了，還任性上了。”
    馬車也到了，當中傳出的聲音讓德基十分耳熟，停下了腳步。
    “老先生？”
    德基迎了上去扶住了下車的餘伯：“您怎麽在這。”
    餘伯笑了笑：“我是賀府的管家，來接少爺回家，路過而已。”
    這一年多，在賀雲的安排下餘伯經常過來購買一些熟肉送到京城。
    賀雲的習慣一向如此，能和李星寒摻和上一些緣分的，能照顧便照顧一下。
    在餘伯的引薦下，德基朝著賀長安抱拳行禮：“賀少爺，未曾見過有些怠慢，還望恕罪呀。”
    賀長安客氣還禮：“家中吃過不少次你的手藝，德基掌櫃的有沒有興趣將買賣開到京城？我看你與我這幾個兄弟關係甚好，還能有個照應。”
    德基咧嘴一笑，他還真沒有那麽大的野心，就在這服務鄉裏就挺滿意。
    猛然一跺腳：“哎呀，說了先叫村裏人出來，等等陪賀少爺和老先生啊！”
    又要跑！
    這次四人齊齊上陣將人攔住。
    可村裏已經開始有了些動靜。
    “你這大嗓門！”
    鄭輝埋怨一句翻身上馬：“走吧哥幾個，在等片刻，真就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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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奮也放下德基的手竄到了馬上：“快，快，咱們村人的性格你們是知道的，若是真被圍上，三五天都不見得放你走！”
    德基要追，又被餘伯攔住：“你隨我來。”
    馬車邊上，餘伯掏出了三份銀票：“這是三位小大人這一年多的俸祿，你交給他們的家人，聽我一句，不要耽誤了錦衣衛辦差，過幾天大人自然會讓他們回來和你把酒言歡的，行嗎？”
    餘伯都這麽說了，德基也不好再推脫，道了謝放車隊離開。
    這邊說著，四人已經到了村子邊緣。
    於此同時，一個小腦袋出現在了牆頭之上。
    小姑娘顯然還沒睡醒，衣衫頭發難免的淩亂，可就算如此，隨意盤起的頭發裏還插著一支嶄新的簪子。
    “輝哥兒！”
    小姑娘跳著腳對著幾人呼喊招手，絲毫沒注意腳下的凳子開始東倒西歪。
    “鄭輝！”
    拉蘇喊了一聲，幾人停馬回望。
    就那麽一瞥，人頭緊跟著消失不見。
    搖搖頭，幾人繼續前進。
    “是小妹嗎？”
    阿奮問道。
    拉蘇眼尖看的真切：“是，不過這孩子個子倒是沒長多少，現在估計正躺在地上揉屁股呢。”
    一陣大笑。
    笑聲落下，阿福突然接口說了一句：“我比拉蘇看的清楚一些，小妹頭上還戴著她跟爹娘要了很久的那個簪子，看樣子是過了十五歲的生辰，可以談婚論嫁嘍。”
    這話都出來了，幾人立刻又對鄭輝開始了戲謔：“對啊，及笄之年了，可以嫁人了。”
    鄭輝一臉的無語：“你們怎麽想的那麽多啊，八字還沒一撇呢。”
    “你就說你有沒有這個想法，若是有，等你回了永平，叫家裏派人過來提親不就是了？”
    鄭輝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回頭又看了看小妹家的院子，之後對那些嘲諷充耳不聞，一心隻想著趕回京城。
    磨頭村裏現在已然是喧鬧非凡，三家人聚集在村長的院子裏，德基手中還拿著銀票：“幾位叔伯，這是三個小家夥的俸銀，那邊讓我轉交一下。”
    經過這幾次的戰爭，大明的官員俸祿降了不少，沒辦法，國家想要休養生息，自然官員們就得有個帶頭作用。
    可他們作為李星寒的親信，賀雲給他們的俸祿要比尋常百戶高了不少，一年足足六十多兩銀子。
    但是一年多，畢竟有零有整，餘伯幹脆自己添了點，湊了三百兩銀票。
    百兩銀票拿在手裏，村長都有一些羨慕，這是小小村民一輩子賺不到的銀子：“哥幾個，今天晚上不得請全村人樂嗬樂嗬？孩子長大了出息了，你們啊，十有八九也快搬到京城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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