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焱緊緊咬著嘴唇，在沉默了許久之後，抬頭看著譚宗正。
    “我可以拒絕嗎？”
    譚宗正顯然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他沒有驚訝和氣惱，隻是語重心長地說道“倪焱，在你眼裏，擁有力量，就是讓你擁有更多選擇嗎？”
    倪焱點頭。自從成為玩家之後，受製於人的生活就開始了。雖然她得到了重視和培養，但她的誌向並不在此。其實對於很多人來說也是一樣，擁有權力，財富、或是更強的實力，就是為了讓自己有可以選擇的餘地。
    “可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無法逃避的。在你成為玩家的那一刻，遊戲就已經開始。我們都要往前走，隻有死亡能讓我們下船。”
    “領，您究竟想做什麽？”倪焱的目光逐漸沉了下來。她知道譚宗正今天不會放過她了，但在這之前。她要掙紮一下。
    當年將倪焱收入天安基地的不是譚宗正，而是他的妻子姬寵。在以前，譚宗正總是身居幕後，姬寵才是天安基地的實際掌權者。最近譚宗正動作頻頻，他終於要走到台前了嗎？
    太平州變不變天，倪焱不知道，但她知道，天安基地離變天不遠了。湍流即將到來，可她並沒有做好準備。
    “那我來給你講講，我的事情。你聽完之後，再作決定，如何呢？”譚宗正沒有正麵回答倪焱的問題，他選擇後退一步。
    倪焱點頭，譚宗正開始了他的講述。
    伴隨著故事的展開，倪焱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先前的那番平靜。先是震驚，再是憤怒，最後是歎息。倪焱不會想到，這些尋常文字串聯起來，居然會如此深沉富有力量，以至於她最終改變了主意。
    故事講完，倪焱的喉嚨裏像是卡了什麽東西一樣，遲遲無法開口。她對著譚宗正輕輕點頭，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倪焱，真相就是這樣。”譚宗正對於倪焱態度的變化非常滿意。在敘述完所謂“倪焱所不知道的秘密”後，他將一隻手掌按在她的肩頭，開口道，“現在，我可以給你足夠的時間，去調查我說的話是否屬實，必要時，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等到你最終求證之後，我需要你的幫助。”
    “好。”倪焱點了點頭，退出了房間。在電梯裏，她幾乎癱倒在地。
    譚宗正說的沒錯。她知道真相後絕對不會後悔，前提是這真相無誤。
    而退一步來說，譚宗正為什麽需要她的幫助？這個世界上最強的玩家之一，也需要她的幫助嗎？她能幫到他什麽呢？
    收起澎湃起伏的心緒，倪焱平緩了一下呼吸。現在不是驚訝憤怒的時候，她要冷靜下來，去調查真實性。
    走出電梯，她看見一個人擋在了自己的麵前。來人一身灰袍，帶著麵紗，身材豐滿，氣質溫婉，隻不過現在她散發的氣息不是很友好。
    “夜星月。”倪焱叫出了來者的名字。
    “倪焱，譚宗正找你說什麽了？”夜星月的話語充滿壓迫力。倪焱不明白為什麽夜星月會是這樣一副態度，自己好像與她沒有過節吧？但秉承著不要節外生枝的理念，她還是很禮貌地回答道“譚領特意關照，讓我不要外傳。”
    “嗬，不要外傳？他究竟在計劃什麽陰謀？”透過薄薄的麵紗，夜星月的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鬱，不過她也沒有再糾纏下去，轉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倪焱突然叫住了夜星月，後者疑惑地轉身停在原地。她灰色的頭發上還沾著些許雪花，顯然是剛剛從室外進來。
    “我想知道，白草園現在在哪裏。”倪焱問道。
    “哼，你還不配知道。”夜星月冷冷地丟下這句話，離開了天安基地的總部。倪焱歎了口氣，她總算是明白為什麽夜新月會是這個態度了。
    自從白草園離開之後，夜星月的不滿之意全都寫在了臉上。她似乎將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譚宗正。在她看來，譚宗正是導致白草園不幸的罪魁禍首。他是一個人渣，甚至算計自己親生女兒的人渣。
    譚宗正究竟是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倪焱同樣想知道。
    ……
    雪花飄落，直至將視線完全掩蓋。在一處公園的湖邊，一個身披黑袍的奇怪男人正在潔白的雪地裏踩出一個個腳印。
    男人眉頭緊鎖，時而歎氣，時而抬頭看天，時而雙拳緊握。
    距離他在地下城中被重傷已經過去三天了，狀態卻還沒有完全恢複。當時的一幕幕還在他的腦海中不斷重演。
    拾壹，神之代理人中的一員。與難以感受到神明存在的凡人不同，他受到了神的旨意，感受到了祂的意誌，並遵循其指示。
    這是一個天大的機會，所有人都追求的目標。成為神明的代理，掌握一部分權能，並獲得力量。在他們共同所訴說的美好願景中，最終邁出人類的隊列，成為超越常規生命的存在。
    但，直到那輝煌燦爛的光球之中，絢爛的一槍即將降臨到他身上之時，死亡的氣息包裹住了他。
    拾壹並不畏懼死亡，即便到了他這個境界，擁有漫長的壽命，生命也隨之更加可貴。然而在那一刻，拾壹感受到的恰恰是另一種感受。這是一種，他從來沒有經曆過的感受。
    這種感受名為解脫。
    在這冰天雪地中，傳來了男人的自言自語。
    空，在與你的對話裏，我有一句話沒有說實話。
    我從來就沒有把你們當作棋子，當作道具。我同你們一樣，是人類的一員。看著同胞們被肆意操縱著，最後痛苦地死去，我的內心不可能毫無波瀾。
    但我也僅僅也隻是人類的一員罷了。我的使命是維護規則，守護已經建立的秩序，並讓這場遊戲按照設定發展下去。我能做到的事情很有限，我不能拯救楊欣語，也不能複活阿麗雅，我甚至都不能挽回你失去的雙手。
    空，我們都是天空的囚徒，受困於這既定的命途之中。我們其實沒有未來，過去也將不複存在。但在你身上，我看見了那種可能性。
    來吧，就讓我們看看，這故事的高潮究竟會不會如期而至，遊戲的結局又是否會一成不變？
    說完最後一句話，男人不再言語，他抖落身上的積雪，張開翅膀一樣寬大的黑袍，，走向遠方。他最後在一扇門前停下，猶豫幾秒，最後堅定地拉下了門把。
    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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