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醫院，路兩旁上積雪早已覆蓋人行道，增添了寒意。不過來往的行人倒是很多，他們成群，互相嬉笑著，完全是一片過年的熱鬧景象。
    不遠處，甚至還有人早早地放起了鞭炮，就連路燈都被紅色黃色的燈籠所點綴。
    林父帶著林清澄來到了路邊的一家小餐館裏麵，他讓林清澄先坐下，自己抬頭看了看牆上的菜單。
    “老板。”林父說道，“要一碗牛肉麵，然後多加一份牛肉，嗯，我的話，給我來一份青菜素麵吧。”
    “好嘞，先坐一會，馬上就好。”老板抬頭看了一眼林父，笑著答道。
    林清澄坐在凳子上沒有說話。從她記事以來，每次父親帶她下館子，總是給她點好的，然後給自己點一碗最便宜的。以前父親總是騙她說自己喜歡吃清淡的，但其實林清澄早就知道，根本就不是這回事。
    林父隻是一個普通的工人，每天幹的都是力氣活，這也導致了他的身體最終堅持不住垮了下來。
    林清澄知道父親比自己更需要營養，她不會告訴父親她不需要父親把好吃的留給自己，她隻會在上菜的時候默默地把兩人的碗調換一下。
    隻不過這一次，她卻意外地發現了，老板端過來的兩個麵碗中的麵湯上，都飄著牛肉。
    “二位請慢用。”
    “等一下，”林父立馬察覺到了不對，“老板，是不是上錯了啊？我們要的是一碗牛肉麵和一碗青菜麵，這怎麽是兩碗牛肉麵啊？”
    “哦哦，是這樣的。”老板撓頭笑笑，“後廚記錯了，給做成牛肉麵了，這碗算是我請二位吃的。”
    林父愣愣地看著老板。自己也是活了四五十年了，怎麽會不知道老板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下，站起身，不住地對老板說著謝謝。
    老板製止了林父“是我們該說對不起。”
    說著，他麵帶笑意地走了。小店裏食客很多，他還要忙著招呼其他人。而林父緩緩坐下，看了看麵前的兩份牛肉麵，剛要說話，林清澄已經把肉更多的那一份推給了他，自己則把筷子插進了牛肉比較少的那碗中。
    林清澄一邊吃著麵，一邊感歎道“老板人真好啊。”
    林父點點頭“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說完，他也開始慢吞吞地吃著麵。一直到吃完，兩人都沒有再說過話。
    餐廳裏麵的氣氛是輕鬆熱鬧的，但林父的嗓子像是被粘住了一樣，難以開口。
    “爸，你身體現在怎麽樣了，好點了沒有？”終於，在吃完麵之後，林清澄忍不住開口道。
    “好多了，當然好多了。”林父一聽女兒的關心，連忙麵不改色地胡謅道，“你都不知道你上次給我那箱補品，我吃了之後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那就好。”林清澄當然知道父親這是在騙她，但對方略顯興奮的精神麵貌還是讓她的心裏多了一些安慰。
    “哎，”林父突然感慨起來，他看向林清澄的眼中全是愧疚，“我們做父母的沒有給你好的條件，現在反而拖累你。”
    “沒有沒有。”林清澄連忙擺手，說著從兜裏麵掏出一個紅包塞進了林父的手裏，“這個你拿著，回頭給我媽買點好吃的。”
    林父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了起來。現在林母躺在醫院裏處處都要花錢，自己的身體也不行了，到了冬天更是連活都幹不了，隻能勉強照顧一下林母。
    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林清澄不僅考入了高校，還自己創了業，收入還很豐厚。
    當然，創業這種東西都是林清澄瞎編的，她隻是想對二位隱瞞住關於玩家的事情。
    “誒，”林父目光閃躲了一下，小聲開口道，“那個手術費，挺貴的吧。”
    “那裏，不貴。”林清澄滿臉輕鬆地笑道，“小意思。”
    林父默默地點了點頭，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下午四點多鍾，手術室終於有了動靜。大門被推開，醫生走了出來，對著等在椅子上的林清澄兩人報了聲平安“手術很成功，隻不過病人現在還有些虛弱，需要靜養一陣子。”
    “那就麻煩你了。”林清澄聽見手術成功，心中也是小小地鬆了一口氣。
    一直到了天黑，林母終於緩緩醒來，但由於她還太過虛弱，林清澄簡單說了幾句話，就準備離開了，隻不過臨走前，林父在一個沒人的走廊裏麵叫住了林清澄。
    “橙子。”林父手裏拿著剛剛從醫生手裏拿的發票，上麵的結算金額高達十萬。
    “怎麽啦？”林清澄回頭奇怪地問道。
    “這個手術花了這麽多錢？”
    “你都知道了？”事到如今，林清澄也不再隱瞞了。
    “你哪來的這麽錢？”
    “嗨，當然是賺的啦，又不是去偷去搶。”林清澄嘻嘻笑道，“不是說了嘛，我在外麵跟同學開了家小公司，做互聯網的，利潤可高了。”
    林父目光閃爍了幾下，他在猶豫，究竟應不應該開口。
    一個年輕的小女孩，家裏沒有背景沒有人脈，也沒有錢，卻在學習階段就創了業，怎麽可能有這種好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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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有了一個，他自己都覺得害怕的猜測自己的女兒，或許被某個老板包養了。
    “橙子啊。過了年都二十歲啦。什麽時候帶個男朋友回家看看呀。”這種猜測，林父根本就說不出口，他也不希望是真的，但他可以通過另外一件事的答案來求證。
    “啊？怎麽這麽突然啊？”林清澄被林父的話問的愣了一下，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沒什麽，就是感覺自已老了，時日不多了，怕是等不到抱孫子的那天嘍。想趁著眼睛還沒有花，幫你把把關呐。”林父說著，眼神中愧疚的意味更濃了，“戀愛是人生大事啊，可不能潦草啊。”
    其實林父知道，林清澄就算真的被包養了，那主要原因都是因為他們二老。
    自己沒有能力給林清澄舒適的生活，還讓幼小的她背了這麽大一個包袱。說真的，有段時間他真的沒有太多活下去的念頭。
    林清澄在短暫失神之後，終於反應了過來。她看起來確實是大大咧咧了一點，但並不代表她的心思不縝密。林父的話外之意，她能聽出來。
    但她沒有去著急否認，而是溫和地笑了笑“爸，我有男朋友啦，隻是不太好意思跟你說。那家公司就是他跟我一起合開的呢。他可厲害啦。”
    “真的嗎？”林父的眼中有了光。
    “當然啦。”林清澄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等過兩天，我就帶著他一起來看你們，好不好？”
    “好，好！”林父原本緊鎖的眉頭，此刻在一點一點地舒展。兩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沒得，就在走廊的拐角處分別了。
    深夜，林清澄獨自回到了基地的大門前。但她沒有推門進入，而是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大門旁。
    寒風在耳邊不住地嘶吼著，女孩再也無法抑製內心中的酸楚，淚水不住地從她通紅的雙眼中湧出，滴落在雪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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