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心裏咯噔一下，神明不是已經死了嗎？他可是親眼看著弑神夜所發生的事。

    那現在這拜見神明的儀式又是怎麽回事？

    他正想著，孟雄已經起身示意他們往後退。

    一直到退回到草場之時，他們終於隔著一人高的青草的縫隙，看到沙坑當中有什麽東西鑽出來。

    那是一個倒三角型的頭顱，其上的一雙眼睛微微發紅。

    它剛探出頭就發出一聲嘯聲，與他們之前在農舍之中聽到的如出一轍。

    頭顱之下，一排排長足從沙坑中拱了出來，看起來就像是一條千百倍大的巨型蜈蚣。

    它身上的硬殼輕輕一甩，沙子鋪天蓋地地落下。

    身子嘭地一下砸在了放了牛和玉米的地方。

    它的頭顱靠近其中一頭牛，口器張開，裏麵發紫的舌頭伸出，輕輕一卷，整頭牛就進了它的嘴裏。

    哢嚓哢嚓地嚼著，牛血從口器中流出。

    小南瞳孔巨震，眼前這巨大的蟲子與當初他所看見的異蟲無異。

    所以，神明並沒有死？

    他又搖了搖頭，怎麽可能呢？當初他可是看著那群世家子弟將神明殺死在祭壇之中，還剖開了它的身體。

    他還記得它那綠色的黏液流了一地，硬殼中透明的肉一下就幹燥枯萎，失去了活力。

    小北同樣震驚，因為他已經認出來，這就是當年周媽媽肚子裏掉出來的那條蟲子，已經養得這般大。

    果然種園那管道就是異蟲的，它用人類的身體繁殖怪物。

    這最後一隻沒有跟人類融合的怪物竟是被封家帶走，還養起來了。

    小北想到自己身體裏沒準也有這樣的怪物存在，沒忍住當場吐了出來。

    秦喜墨這才回過神來，他沒有見過神明的雕像，隻是對封家養蟲子感到震驚。

    如今小北一吐，他馬上反應過來，拿出止吐的香包讓他嗅了嗅，免得被這蟲子發現他們的蹤跡，待會攻擊過來。

    孟雄也知道他們應該是看到這蟲子了，沒有多解釋，隻是在前麵帶路，領他們回農舍。

    孟雄領他們回到農舍就臉色陰沉地出去了。

    小北身體還是有些發抖，小南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封家居然在飼養神明……”

    “神明，是指剛才那蟲子嗎？”秦喜墨之前沒有看到雕像，而且他是通過聞西陵的渠道進來的，對神明的統治並沒有多大的了解。

    小南簡要地說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所以，真正的神明死了，這蟲子是之前那蟲子的孩子？”

    小南點點頭。

    “封家現在自己手裏拿著神明，沒準是想找個機會把弑神的事情扣到天山那邊去，然後說自己才是神的代理人，借助蟲子的餘威收攏民心。”

    秦喜墨一下就明白過來，隨即他又看向門外：

    “現在這些都不是我們要管的，我擔心孟雄。”

    他剛說完，小南就想起來方才他們還在神明重生的震驚當中，忽略了孟雄那防備的樣子。

    他們之前說自己是從廖家逃過來的，但實際上誰也說不好他們的身份，加上他們看到異蟲的時候反應那麽大，很可能暴露了他們知道弑神的事情。

    若是他們知道弑神的事情，那麽孟雄會不會懷疑他們是故意來刺探異蟲的情況？

    那很有可能就要對他們滅口了。

    這時，他們對視一眼，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門外。

    秦喜墨貼在地板上聽著動靜，隨後給小南他們比了個手勢。

    小北戰戰兢兢地問道：“南哥，雄哥他們是在飼養神明嗎？”

    小南故意壓低聲音，又恰好能讓外麵聽見：“這個事情我們爛在肚子裏，以後對誰都不能說……”

    “可是……”

    “沒有可是，”小南的聲音嚴厲道：“你忘了要不是雄哥收留，我們早就死了嗎？這件事關乎雄哥的性命，一定不能跟任何人說。”

    “如果，如果我們用這個消息跟常家做交換，是不是就能活命了？”小北口不擇言道。

    他們故意沉默了一會兒，外麵偷聽的孟雄正捏著自己手上的刀，臉上的表情雖然惋惜，但也沒有辦法。

    這時，小南才又在開口：“秦大哥說得對，與其跟常家做交易，為什麽不直接投靠雄哥呢？農場能給我們庇護，我們自然也不會泄露農場裏的消息。”

    孟雄聽到這番話，臉上又有些猶豫，如果他們幾個願意留在農場，那還真沒必要對兄弟動刀。

    “我們終究是外人，能留在農場裏嗎？”小北還是很害怕。

    “你看秦大哥也說了，雄哥是個血性的人，他一開始願意收留我們，就證明了這一點。而且在這裏他都是盡力去庇護每一個人，隻要我們跟他講清楚，雄哥一定會保我們性命的。我們已經沒有選擇了，與其相信那些世家，我還是寧願相信兄弟，死在他刀下我也認了。”

    小北怯生生地說：“我也信，南哥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秦喜墨看情況差不多了，就坐回座位上。

    這時，孟雄的腳步聲傳來，而後推開了房門。

    小南看到他，跪在地上先開口：“雄哥，我有話對你說。”

    孟雄一愣：“你這是做什麽呢？趕緊起來。”

    小南聲情並茂地講了他們偶然知道弑神一事，而且也沒有掩飾自己曾經想過要跟常家投誠的想法，再為自己卑劣所道歉，最後求孟雄收留。

    當然，說到這裏，他就是一副“要殺要留，悉隨尊便”的態度。

    小北和秦喜墨都在一旁低著頭沒有說話。

    孟雄沒想到小南居然這麽坦誠，剛才偷聽到的那些彎彎繞繞他居然當著自己的麵全說出來，看起來真的是把命交給他。

    他不由得有些愧疚，自己居然因為兄弟之前有事隱瞞而起了殺心，想要明哲保身，看來這麽多年在農場自己也是變了。

    帶著這份愧疚，他幹脆就把小南他們三人留下。

    秦喜墨擦了擦手心的汗，這次真的是劍走偏鋒，若這雄哥是個小心眼，他們就真死在這裏了，還好小南這孩子機靈，獨角戲唱得是入木三分。

    *

    南川支流，河水冰冷刺骨。

    一個少年在水麵之上逆流而上，在陽光底下激起幾道瀲灩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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