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也能猜到，楚家和趙家是必然走向沒落的結局，家族式微、被趕出滇西，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但以封家和廖家的手段來看，這兩個家族注定會滅門。”

    聞西陵默了默，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而且是從一開始就注定的輸贏。“他們不反抗嗎？”

    老者點點頭：“你想到的，兩個家族的家主自然也能想到。不過，兩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趙家當家人是個硬氣的女人，她一直認為自然起屍沒有問題，但她反對的是活人起屍。”

    “而神明悄悄給廖家傳了一個秘術，就是製作屍魁、屍王。這些都是需要活人起屍。趙家家主不斷帶人抵製這種活人起屍的行為，已經觸犯了廖家的根本利益，被鏟除合情合理。”

    雖然聽著很不近人情，但確實是如此。

    要說奸詐，真正奸詐的是帶來截然不同技術的神明。

    就像是要攪亂人類的製服，一邊以保護之名，另一邊又給了深不可測的武器。

    人類注定為此引發動亂。

    “而楚家就跟封家聯合？”

    老者輕笑：“沒錯。楚家家主楚良早已預料到會發生的一切，所以暗中跟封家家主封敬秋有了來往。”

    “若真是聯盟，楚家又怎會全部在這麵牆上？”聞西陵下巴一抬。

    “我們能想到的，那神明早就想好了。封家三大蠱王你應該都聽過吧？”

    聞西陵點點頭。

    “對外，這三大蠱王說得神乎其神。但其實真要培育出來，是要付出很多代價的。”

    “恐怕不隻是代價，是封家根本沒辦法靠自己的努力將三大蠱王全都培育出來吧？”聞西陵自然地接話道。

    老者又笑了，欣賞的眼神更是不絕：“僅靠封家的能力，隻能培育出食肉蠱。但剩下的兩大蠱王不行。”

    “為何？”

    “神機蠱可以預知世間萬物，但是隻能種在楚家人的身上。”

    “這是怎麽發現的？”

    “說來也巧，當年楚良跟封敬秋投誠之時，一直陷入休眠狀態的神機蠱醒了。蠱蟲對血脈有要求，合適的人能讓它發揮最強的實力。所以，它會挑選自己的宿主。”

    聞西陵之前就聽說食肉蠱不知為何特別聽盧煜恒的話，看來是食肉蠱看中了盧煜恒的血脈。

    “所以，神機蠱看中了楚家的血脈？”

    “沒錯。”老者眼神看向那麵牆壁，但眼神沒有焦點，像是在回憶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

    “以楚家的人對蠱蟲的了解，楚良也發現了這件事。他以此與封家談判，用楚家血脈種入神機蠱，從此封家不再對楚家出手。”

    “封家自然不會拒絕，但楚良卻不會以身飼蠱。”聞西陵幾乎篤定地說。

    老者眉毛一挑：“你如何知道？”

    聞西陵語氣淡淡：“楚良能在楚辰走了之後成功上位，這絕非偶然，再加上他能想到與封家談判，他應是極貪戀權勢之人。”

    老者瞧著他這番灑脫不羈，卻又心如明鏡，實在是喜歡得緊：“果然是情報販子出身，看人真準。”

    聞西陵隻瞥了他一眼：“我還得謝謝你誇獎。所以，你是那個被選中植入神機蠱的人，同時也是楚懷荷的父親，對吧？”

    老者再也不掩飾喜意：“你是何時發現？”

    “從一開始吧。”楚懷荷特地引他來見此人，對方對他沒有殺意，又是楚家人，自然就能聯想到。

    “真是妙哉。”老者興奮得咳嗽起來。

    “所以，楚家滿門又怎麽會死？”聞西陵又一次看向那密密麻麻的牌位。

    “我是楚良的胞弟楚淩。楚良與封敬秋談妥之後，將我賣給了封家。我一直居於這個山洞之內，還與封憐心誕下了懷荷。我身份尷尬，後來懷荷回了楚家，以楚良那多疑的性子，雖是不敢動懷荷性命，可想而知必定不會有好的境遇。”

    “所以你懷恨在心，滅了楚家滿門？”

    楚淩失笑：“我沒有你那麽……鐵血。楚家之所以會滅門，是因為神機蠱。”

    “哦？”

    山洞內燭光搖曳，卻是極明亮。

    “神機蠱進我心脈之後，不知為何就休眠了，幾十年沒有動靜。說是能預知一切，但這種能力一直沒有發揮出來。我一直被封家囚禁，日子算不上好，封憐心她……罷了。”

    “一切轉變是從弑神夜開始的。”

    楚淩看了看聞西陵的表情，知道他應是多少了解一點弑神夜的內幕，就接著繼續講：

    “神明死了之後，我體內的神機蠱蘇醒了，但卻是有代價的。”

    “代價是楚家滿門的性命？”

    “差不多，你也知道楚家人是一夜之間離奇失蹤的吧？”

    聞西陵點點頭。

    “那一夜其實是弑神夜。就在我體內神機蠱蘇醒的時候，楚家所有人都被吸收到我的經脈裏麵。”

    聞西陵皺了皺眉，像是無法理解他的說法。

    “我知道你無法理解。那是一個難以言說的過程，那日我發起了高熱，夢到楚家人一個接一個地被壓縮到了我的身體裏麵。除了懷荷，可能是因為她有一半封家的血統，所以幸免於難。”

    “所以，要發動神機蠱不僅要楚家的血脈，而是要整個家族之力？”

    “對。”楚淩歎了口氣：“恐怕連這都在那神明的預料之中。”

    聞西陵心中一驚，這神明從出現開始就一直在影響滇西的走向，七大家族看似分庭抗禮，實則早就寫好了結局。

    趙家與廖家必然的理念衝突，而封家要發動神機蠱就得用整個楚家的血脈作為代價。

    從一開始就沒給趙家和楚家留過活路，每一步都是算計。

    “那你今日為何要見我？又為何要將這一切告訴我？”

    楚淩搖搖頭：“不是我要見你。是你要見我。”

    聞西陵聳了聳肩：“怎麽可能？”

    “命運將你引來這裏，絕不是沒有原因。”

    聞西陵悶笑：“命運？”

    “自神機蠱蘇醒以來，我便越來越信命。”

    聞西陵看著楚淩那神神叨叨的樣子，忍不住起身：“不是命運將我帶到這裏，是楚懷荷引我到這裏，讓我聽到你們對話，我才會進來。”

    楚淩又搖了搖頭：“看似如此。但若你心中沒有疑問，你不會走進這個山洞，這就是命運。你有想知道的事情，而我能告訴你答案，所以我們才相遇。”

    聞西陵腳步一頓，這句話說到了他的心坎裏。

    這個血脈裏種著神機蠱的男人知道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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