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安伸手抓了個青棗啃了一口，文和那邊的牌局也結束了，轉身跟葉清安說話。
    文和指著一個嫩黃色衣裙的女子道“這是我徒弟，嘉禾，你上次見她她才十五歲。”
    葉清安盡力將女子的模樣與記憶中的少女重合“嘉禾都這麽大啦，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
    嘉禾甜甜一笑“謝謝葉師叔！”
    文和“這是天冬，是師妹的那個小徒兒。”
    天冬與嘉禾往截然不同的方向成長了，嘉禾是無憂無慮的活潑少女，而隻比嘉禾大一歲的天冬卻容貌清麗，渾身散發著沉穩的氣息，儼然已經是一位成熟的醫者了。
    天冬微微俯身向葉清安行禮，葉清安微微點頭。
    “這是奇門的徒弟明英，你看，明英都長得比你還高了。”
    明英還是少年的時候就看得出是個小帥哥，而今長大了也如葉清安所想，已經是個翩翩少年郎了。
    明英跟他師尊一樣，也有點害羞，葉清安很少與這些小輩相處，因此明英打過招呼後便安靜坐著了。
    文和又指了指角落裏那個已經靠著百川睡著了的年輕人道“那個是華安，聽說今天要來接你，他高興得好幾天睡不著，這裏暖和，反正你也沒來，師妹就給他喝了杯助眠的東西讓他好好休息會兒。”
    蕭華安與葉清安記憶中的蕭華良長得不是很像，但五年過去了，蕭華良如今應該也已經變了許多，兄弟倆的骨相有些相似，但透露出來的氣質卻截然不同。
    蕭華良麵熱心冷，也許是因為重生，所以他對很多事物的態度都淡淡的，比葉清安活得還要老成。
    蕭華安則更加柔和開朗，在穀安歌的教養下，應當也是溫暖和煦的年輕人。
    葉清安見文和還要說什麽趕緊伸手打住了“怎麽沒看見瑤卿？”
    掌門“時候不早了，我叫他去傳膳了 中午就在這裏吃飯吧。”
    “這裏吃，這張桌子有點小吧？”
    這張石桌看起來坐八個人都頂天了，怎麽可能坐得下這麽多人。
    掌門撩開身後的簾子“裏麵還有一間屋子，那裏有張更大些的桌子，我們去那裏吃。”
    葉清安望向裏麵後直接沉默了，裏麵有一張大圓桌，坐十幾個人差不多，但是……這亭子從外麵看可沒怎麽大。
    掌門取下手上的戒指交給葉清安道“這個亭子叫陶然亭，陶然也是這枚戒指的名字，這枚戒指可以在任何地方造出一個這樣的空間，但最多也隻有這麽大，需要的話，這裏也可以隔絕外界，有個簡單的障眼法，我想你應該會用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葉清安總覺得掌門話裏有話，比如幫忙包庇……但來不及多想，葉清安手裏就被文和塞了一個剝好的橘子。
    葉清安慢條斯理掰開橘子遞給李孤平一半道“文和，你今天怎麽怪怪的？”
    文和的身形凝滯了一下，坐回去一腳踢醒旁邊睡覺的三個人，穀安歌嗷得一聲跳起來，百川被跳起來的穀安歌踩了一腳，兩人同時打到了緩緩從椅子上滑落的奇門，鬧得個雞飛狗跳。
    葉清安被掌門往一邊攬了攬訓斥道“別鬧了，像什麽樣子！”
    被掌門這一吼，三個人瞬間安靜下來乖乖坐好。
    葉清安轉而問道“所以文和，你們為什麽會在這兒？”
    文和悄悄別過臉去不說話，葉清安又看向穀安歌，穀安歌了然，一邊嗑瓜子一邊解釋“我們想著你肯定會來這兒，幹脆來這裏等你了，這亭子也已經在這裏放了五年了，不是今天才有的。”
    “你們怎麽就覺得……”葉清安默默縮回掌門肩上靠著。
    他們的話不假，他的確也來了這兒。
    穀安歌“師兄，我們都想你了，文和別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奇門不會說話，什麽都憋著心裏，其實他們也很想你的。”
    “你這一關就是五年，我們想進去也進不去，光我碰到的，文和就去了蒼竹峰外麵近百次了。”
    葉清安看向文和，文和紅著臉急匆匆起身，借口說太熱了便鑽出去了。
    奇門雖然沒什麽表情，眼裏卻也流露著淺淺的笑意，決明子靠在掌門另一邊肩上看不見表情，頭上的鈴鐺卻發出清透的響聲。
    “清安，我們都想你了。”掌門看向旁邊問心的方向，“他也想你了。”
    葉清安心裏一陣酸澀，低下頭去“嗯……”
    午飯時間時蕭華安醒了，一直粘著葉清安不放，他的正牌師尊就在旁邊操著手看熱鬧，葉清安被粘得受不了，剛想找個理由打發了，幾個師兄弟連筷子都沒動，就站起來拉著自家徒弟走了。
    就連李孤平也被文和以要讓他把葉清安的花都給搬回蒼竹峰一事為理由帶走了，很快這亭子裏隻剩下了葉清安。
    葉清安瞧著一桌子根本就沒動過的菜忽然明白了什麽，拿起角落的食盒將餐食選了一盤冷碟，兩盤熱碟和一盅湯，提著食盒進了問心。
    問心裏空蕩蕩的，現下寒冬臘月，問心裏麵也跟葉清安上次來時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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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上次來也是冬天。
    葉清安將食盒放在主廳的桌子上一盤盤擺開，一碗飯放在自己麵前，一碗飯放在對麵，動筷子時又覺得不對，將對麵的飯移到了自己旁邊。
    葉清安穿過回廊來到臥室，裏麵的被褥整齊地鋪在床上，旁邊的爐子裏麵隻剩下了灰燼，整個屋子都沒有什麽人氣兒，很明顯，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
    他可能是醒了便離開了吧。
    葉清安如是想。
    撩開床上的簾子，葉清安卻在上麵看到了一枚玉佩——是首席大弟子的玉佩。
    葉清安伸手拿起玉佩，這玉佩樣式古樸漂亮，上麵刻著蒼竹峰的紋樣，在玉佩的角落有一道淺淺的裂縫。
    這玉佩的堅硬程度堪比瑤山的結界，城牆的轉角以及去女朋友家的男人臉皮。
    每代蒼竹峰的首席大弟子在峰主更替後便要將玉佩交還回去，等待下一位首席大弟子，這枚玉佩的上一個主人是師風野。
    葉清安雖然沒佩過，但師風野有時候走不開，會將玉佩給他讓他去做些事，因此對這玉佩，他也算熟悉。
    “原來你真的不喜這個身份……”葉清安喃喃著收起來玉佩。
    回到主廳，葉清安沉默地用完了膳，然後慢慢收拾碗筷，將碗筷連帶著亭子裏沒用完的餐食一起交給小花收拾了。
    葉清安坐在院子裏，這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隻停了半天，又開始飄起雪來。
    這天氣冷得要命，屋子裏又不燃炭火，葉清安沒待多久便冷得渾身都有些僵了，於是他隻好站起來在屋子裏轉轉。
    在雜物間裏，葉清安看到了壘了一大摞的炭，炭火跟他屋子裏用的是一樣的，是十分昂貴的雀骨炭。
    雀骨炭是一種名叫雀靈木燒製成的炭，這種靈木的葉子如展翅的雁雀，成年後的樹冠從上空看也如雁雀一般，所以叫雀靈木。
    這種靈木生長條件也相對苛刻，冷了不長熱了也不長，因此出產不多。
    雀骨炭燒製困難，所以十分昂貴，就算是瑤山，每個峰一個冬天也隻有一百斤的份額，超出的就隻能用低一等的炭補，不然就付錢補雀骨炭。
    三四斤的炭便可保證臥室裏兩天一夜的溫暖，葉清安的房間每天都要燒炭，隻是他不習慣燒得太熱，所以跟李孤平房間的炭火用量差不多。
    就算如此，蒼竹峰應該也不會有多少富餘的雀骨炭吧，這些炭隻怕又是掌門出錢補的。
    葉清安歎了口氣，尋思著過些日子就找機會把錢補給掌門，掌門關心他照顧他是掌門人好，不是要給他葉清安當怨種的。
    葉清安將這些炭收了一半在芥子空間裏，這裏沒人住了，炭也別浪費了，拿些回去用。
    在問心轉悠了兩圈，葉清安關上門坐上輪椅回去了。
    回到歲康，葉清安先是給李孤平把要看的書整理出來放在書案上，又將後院的三清蓮打理了一下。
    結果也沒有等到李孤平回來，隻等到了文和來的消息——“孤平在我這裏收拾師兄您那些花草呢，明兒再回來。”
    葉清安坐在涼涼的板凳上，喝著已經涼了的茶水，吃著已經涼了的飯菜……呸，好難吃。
    葉清安這幾年被伺候得有點子脾氣在了，這涼了的飯菜真真是一口也吃不下，剛才發呆夾了一筷子油凝起來的回鍋肉，現在心裏直泛惡心，索性讓小花把飯菜都撤了下去，躺回床上睡覺去了。
    可惜這炭火已經熄了些了，屋子裏的溫度也開始下降了，葉清安睡到半夜忽然被冷醒了，他那漂亮的錦被可扛不住沒有炭火的寒冬。
    雖然幽怨地想把保持蒼竹峰溫暖的陣法開起來，但他被勒令不許隨意動用靈力，往日這點靈力他都不當回事，如今卻是不敢造次了。
    小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葉清安隻能自己披了鬥篷爬起來去雜物間找了炭火回來添上，被冷風吹得牙齒打顫顫。
    係統哎呀呀，孤寡老人～
    葉清安你有病吧……
    係統宿主上輩子活了三十年，這輩子呢活了二十八年，總共五十八年。宿主那個世界法律規定六十歲及以上的便是老年人了，宿主，你也就差兩年了，不要不服老啊～
    葉清安這是你這麽算的？我充其量也就三十八九，你別亂編排，何況我心態還是年輕的。
    添了炭火，葉清安爬回床上，揮手滅了燭火。
    炭火剛點上得等一會兒升溫，葉清安被冷得睡不著，便縮成一團窩在被窩裏跟係統聊天。
    葉清安統子，蕭華良現在在做什麽啊？
    係統這個點肯定在睡覺啊，宿主問這個幹什麽？
    葉清安他們魔界沒有時差嗎？
    係統一個大陸上，你們也沒隔多遠，最多差兩三個小時。
    葉清安好吧好吧，那你幹嘛呢？
    係統還能幹嘛，找bug呢，蕭華良怎麽會有那些他不該有的記憶啊？這也不是一本重生文啊？
    葉清安沉默了一會兒……真的不是嗎？
    係統忽然也沉默了……應該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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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一統一個翻身同時屏蔽了對方，躺在床上發散思維。
    屋子裏漸漸回溫，葉清安躺在床上意識也逐漸模糊，習慣性發散的靈識也因為現在身體開了節能模式而自動收回了。
    渾然不知一個高大的人影推開了門進了屋子。
    人影慢慢進了屋內，然後輕聲輕腳關上門，隨後將緊閉的窗戶打開了一點用支架撐住。
    這個人影在床邊站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猶豫，而後在腳踏上緩緩坐下，趴在床邊，如瀑的長發在月光的照耀下傾落了一地。
    一隻手勾起了這如瀑的青絲，漂亮的頭發在青年的手中繞了幾圈，隨後被青年緩緩放下。
    床上的人睡的不太安穩，眉間緊緊皺在一起，雙手緊緊抓著被子，似乎要將噩夢撕扯開，甚至連鬢角也滲出了薄汗。
    趴在床邊的青年勾了勾手，一縷淡淡的靈力流出環繞在葉清安的身邊，安撫著葉清安忽然有些暴躁的靈力。
    這是他的老毛病了，連葉清安也不知道。
    葉清安經常做噩夢，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靈力經常不經意地流露暴動，但他第二天醒來便不記得，隻是覺得身上不太舒服。
    這也是那次受傷的後遺症，決明子時常怪葉清安總是頭疼，還不節製地修煉。但葉清安總說自己也沒有經常頭疼，每天該修煉就修煉，他還沒有出現以前那些峰主的症狀，要趁著還算健康多蹦噠幾年。
    “師尊，弟子好想你啊……”趴在床邊的青年玩弄著手裏分屬兩人的頭發，緩緩露出一抹笑來。
    “師尊，真期待您再見到弟子時……會是什麽反應。”
    昏暗的室內，青年的樣貌讓人看不真切，隻是言語間的笑意格外瘮人。
    外麵忽然傳來腳步聲，一盞燈逐漸靠近，青年不得不化了一縷煙散去。
    ……
    李孤平到底是不太放心，提著燈進來翻看了一下屋子裏的炭火，發現葉清安添過炭火了，窗戶也都打開了一點縫隙，這才放下心來回了自己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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