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大山出來給薑魚二人開門，“這大晚上的，路也看不清，你們兩出門可得小心點。當心門檻。”
    把人領進堂屋之後，莊大山就去幫他媳婦洗碗去了。
    堂屋裏點著油燈，幾個小毛頭趴在炕桌上寫作業，莊守仁和崔曉芬分坐在油燈後邊，一個點著卷煙吞雲吐霧，一個拿著針線給閨女縫枕頭套，旁邊用來裝針線的小盒子居然金光閃閃。
    “小薑師傅和薛知青來啦，快坐快坐。大丫，帶弟弟妹妹回房間裏寫作業去。”崔曉芬放下針線，從炕上下來去給薑魚和薛栗倒水拿炒花生。
    小毛頭們禮貌的朝兩個客人問好，然後各自抱著作業本離開。
    堂屋的門合上，薑魚把手裏的小筐遞上去，“送彩兒的結婚禮物。”
    莊守仁接過來，撩開上麵的條紋布一看，裏麵裝著8個剛燒出來的陶器。“哎喲！這，這東西，小薑師傅你怎麽給送來了，你自己用不是正好嘛！”
    “我一人能用多少碗？行了，這是我送給彩兒的，你們收下就行了。”薑魚知道莊守仁想要等之後再燒的時候買。
    但是眼看著溫度一天比一天低，接下來村裏最緊要的還是燒瓦片，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空燒碗盤呢。
    等莊守仁買了再送到閨女家，意義就不一樣了。
    崔曉芬拍了老伴兒一下，接過小筐放在一旁，“謝謝小薑師傅的心意，就是讓你破費了，實在是”
    薛栗連忙攔住她那些煽情的話，“咱們都來建設大隊落戶了，就都是鄉親，什麽破費不破費的，這東西怎麽來的你們心裏還沒數了？就是個心意，到時候多分我們點喜糖就行。”
    崔曉芬馬上樂嗬笑著答應，“到時候一定分你們多多的喜糖，夠你們吃一冬的！”喜糖才值幾個錢啊，這些碗盤可能給閨女長臉！
    “可別啊，回頭牙吃壞了我可要來找你的。”薛栗瞪眼，然後拉著她去看枕頭套。
    薑魚對這些沒什麽興趣，就跟莊守仁聊燒窯的事情，聊著聊著說到了弋池，因為都住在幺兒山上。
    莊守仁仔細觀察著薑魚的表情，確定她不是在嫌棄弋池的成分後，試探著開口，“弋家也不容易，他家的老屋被砸了，裏頭的好木料都給搬走了，現在隻剩空蕩蕩的地基，村裏又一下分過來不少散戶，連多餘的房子都沒有，隻能把半山的木屋給他住。也是可憐。”
    他沒提木料誰拿了，隻說安排不過來。畢竟貧農和黑五類，應該優先誰，大家心裏都明白。
    “我看那屋子風一大都能晃，能住人？”薑魚皺眉。
    莊守仁無奈的攤攤手，“那也沒轍啊，找人去給他修房子？誰願意呢？池小子的成分不好，村裏人雖然覺得他可憐，但是願意接觸的還真沒有。也不能說他們白眼狼，大家都自顧不暇了，沒有餘力去報那前幾輩的恩情了。”
    薑魚覺得村民們在對待弋池這件事上，比自己想象的冷血。
    雖然可以說一句自顧不暇，但在有心人看來這不過是種托詞。
    什麽前幾輩的恩情，隻怕是早就忘記了。
    原本聽著村裏人念叨池小子，她還以為惦記可憐他的人不少呢。現在看來，更多的隻是看熱鬧罷了。
    “小薑師傅別覺得我們人心涼薄，至少我們沒有像別的村子裏那樣虐待他，不用他做最苦最累的活，能享受和村民一樣的工分計算方式，請假去看他外公我們也不為難，我們能做的也就那麽多了”莊守仁見薑魚的表情，以為她是憐憫弋池的處境，連忙替村裏人解釋了一句。
    事實就是如此，不論是下放人員還是黑五類，在建設大隊的日子都還算可以了，沒有人會專門去刁難他們，他們可以幹活養活自己，能過貧簡的日子在這年頭已經是難得了。
    薑魚沒見過其他的地主家後人過得是什麽日子，有些想法也正常。但既然莊守仁的態度如此坦蕩，那或許實際情況就是如此吧。
    既然如此，她也不好繼續糾結，不過已經答應了幫弋池修房子，那就做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吧。
    跟莊守仁兩口子聊了會兒天，薑魚和薛栗拿著他們塞過來的下午剛炒好的鬆子，結伴回家。
    陳靖涵和傅彪在知青點外頭比劃手腳，見他們回來，立馬停下動作迎上來，“回來啦。”
    這語氣，薑魚和傅彪、熊勵津紛紛露出一臉的姨母笑。
    薛栗倒是接受良好，笑著回答他，“怎麽不在院子裏練？”
    傅彪搶答，“他非要出來看你什麽時候回來，不放心！”
    薛栗的臉頰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起微微的紅暈，害羞的看了一眼陳靖涵，“我跟薑魚一塊兒出門，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大實話！薑魚一個人能把我們三個都摁趴下，但是他就是坐不住啊，非拉著我們出來吹風。”熊勵津也作怪，笑話自己的好兄弟。
    陳靖涵飛起一腳，被熊勵津靈活的閃身躲過。
    薛栗望過去，和陳靖涵對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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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返回後院，洗漱準備睡覺。
    次日一早，天微微亮，薑魚就起床上山了。
    弋池正在舀水準備做早飯，他住在小水庫邊上，用水很方便。
    薑魚從樹林裏走出來，手裏拎著自己的工具箱，裏頭有釘子榔頭等東西。
    “木板準備好了嗎？”薑魚看向他，問道。
    弋池不忙不亂的接好水，點點頭，“好了，你你這麽早過來，吃過早飯了嗎？”他問的很小聲，還有些忐忑。
    “吃了。”她屯了不少饅頭包子，吃的時候隔水一蒸就行，很方便。
    弋池站起身，給她帶路，又試探著開口，“我要做蛋花粥，你要不一起喝一碗吧，天氣涼了，喝點熱的舒服。”
    他從外頭買回來不少食材，準備這個冬天把身體好好養一養。
    “謝謝，不過你最好在外麵煮，我等會兒拆房子的時候，上頭肯定會落灰，免得壞了你的粥。”薑魚沒有拒絕，如果他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回報她的話，也挺好的。
    她指了指他的屋頂，幹草都稀稀拉拉的，得修完房子後重新鋪。
    “好。”弋池把東西都留在外麵，然後去屋裏拎了一個煤爐出來。
    薑魚有些意外他居然用得起爐子，但是下一瞬又覺得可能他手裏還是有點錢藏著的，畢竟是前地主家的小孩，肯定不傻。
    燒蜂窩煤的爐子是不便宜，弋池看似艱難的日子背後可能有別的理由。不過看著爐子很新，是剛買回來沒多久的東西，怎麽到現在才去花錢？這才是薑魚想不通的。
    但是人家願意好好地過日子就行，不然就算薑魚幫他修了房子也沒用，按照他之前的那種生活狀態，每個冬天都很煎熬。
    弋池在旁邊平坦的土地上點燃爐子，安靜地開始做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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