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守仁握緊了拳頭，眼睛眨了眨，然後望著地麵，說道，“你們還要在建設大隊生活，你確定要跟我們撕破臉嗎？”
    熊勵津也跟了上來，剛好聽見他這句話，直接樂開了花，“莊隊長這句話就有失偏頗了，撕破臉的難道不是你們嗎？大帽子一頂一頂往薑魚身上扣，你們想做什麽，不會以為沒人看得懂吧。”
    莊守仁咬牙，垂下的眼裏滿是紅血絲，他深吸兩口氣，堅定地往山上走。
    撕破臉，是啊，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又一塊兒碎磚掉落，這次直直的砸在莊守仁的頭上。
    帶著灼熱的高溫在他額頭上留下一塊黑疤，莊守仁被燙的倒抽一口冷氣，剛被怒火燒昏的頭腦反而開始冷靜。
    難不成殺了這幾個知青嗎？莊守仁，你捫心自問，你敢嗎？
    莊守仁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敢。
    當時第一次在戰爭場上看見戰友奮勇殺敵，而他就嚇得兩股戰戰差點尿褲子，躲在人群背後不敢冒頭的場麵仿如昨日。
    也因為那副沒出息的樣子，他直接被領導調去後勤打雜。
    莊守仁自己都覺得過於丟人，所以等到戰事暫歇，他就忙不迭的遞交了退伍轉業的申請。
    那件事是他一輩子的汙點，他一直藏在心底，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後來那場仗勝利，他吃紅利光榮退伍，還被分配了個好工作衣錦還鄉。但是為了不與從前的戰友繼續相處，他拒絕了那份工作。
    回到建設大隊後，他成了隊裏的大隊長，管轄著幾千人的日常生活，也漸漸忘卻了當時的難堪。
    他把自己包裝成一個優秀的戰士，時間一久，就連他自己都被成功洗腦，越發講究部隊精神。
    什麽恪盡職守，緊密團結等標語成了他給自己立得人設標簽，他想做一個優秀的大隊長，如果可以，再遇上一個伯樂
    但是現在一切都毀了，他每年交給組織的優秀成績也到此為止了，還有磚窯這份額外的成績單也沒了
    莊守仁又看向同樣一身正氣出身部隊的傅彪，為什麽？為什麽明明我們同為軍人，你卻站到了我的對麵？
    虧得傅彪不會讀心術，不知道這老東西腦子裏想了些什麽，不然非得一口唾沫啐他臉上去。
    還同為軍人，同為軍人你不知道自己的責任自己扛？呸！不要臉！
    莊守仁心裏的想法又多又雜，等他慢吞吞挪到磚窯廢墟時，薑魚已經開始平地了。
    這片土地原來什麽樣，就讓它變回什麽樣，這大半年的猛火拷打是她的過錯，傷害了這裏的一草一木，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是慚愧，畢竟建設大隊的人連根草都不如。
    莊守仁望著認真鏟土的薑魚，嘴巴開開合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傅彪看到薑魚身上的汗，默默從一旁拿起另外的鐵鍬，也開始鏟土。
    熊勵津則是關心的看著薑魚，開口詢問，“有沒有燙到？老吳剛回去了，說要給你弄點燙傷藥。”
    薑魚停下動作，擺手表示沒有，“我好著呢，你們上來幹嗎？”
    “這不是看你砸的爽，過來摻一腳。”傅彪樂嗬嗬的回答。
    “那你們走的也太慢了。”薑魚嫌棄的撇嘴，她都砸完了，才上山來，屬烏龜的吧！
    三人說說笑笑，全然不在意旁邊的莊守仁，他灰頭土臉的站在那裏，看著消失的磚窯，無比心痛。
    這也是他的成績單啊，是讓他再進一步的基礎啊。
    但是時間過去還沒多久，他也沒忘記這是薑魚帶頭建立起來的，沒有薑魚的幫助就不會有磚窯。
    是村裏人異想天開，想要拉薑魚出來擔下搶收失敗的責任，導致出現了現在這幅局麵，是他們的錯。
    莊守仁到現在還在推卸責任，他看看薑魚又看看村民，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直到一滴豆大的雨點落在他臉上，他才停止自己腦子裏的種種想法，慌張的望向天邊。
    “下雨了！”
    “我的老天爺啊！怎麽現在就下雨了？！”
    “啊啊啊！糧食！我的糧食！！”
    山下的村民們頓時驚慌起來，不少人著急慌忙的衝向田裏，手裏沒有工具就直接上手，一個個跟瘋魔了似的去搶摘地裏的稻穗。
    稻穗垂著頭，在風中輕輕搖擺。
    然而這麽美好的畫麵沒人欣賞，整個大隊的人包括知青都撲在田裏，用身體擋著雨水去采摘收割。
    薑魚三人看了一眼癱倒在地的莊守仁，望了一眼那根本不可能收割完的稻田，歎了口氣往下走。
    “可惜了。”薑魚心疼那些稻穀，這其中有一些也是她付出了心血栽種的。
    但是這場大雨下來，指不定會打落多少稻穀，如果雨水連綿，它們長芽，這段時間的辛苦勞作統統打了水漂，想想也是可惜。
    雖然如此，但是薑魚現在沒有心情去收割田裏的稻穀，雨很快就會下大，已經被淋濕的稻穀沒有地方晾曬脫水，即便搶收回來放進糧倉，也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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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徑直往知青點走去，不遠處吳愛青穿著鬥笠拿著油紙傘匆匆趕來，嘴裏還罵罵咧咧，“下大雨了還溜達！被那些腦子有問題的村民氣昏頭腦了是嗎？快點！”這三個家夥，年紀也不小了，怎麽一點腦子也不長！大夏天淋雨就不會生病了？
    三人對視而笑，也不接吳愛青遞過來的傘，嘻嘻哈哈往知青點裏衝去。
    吳愛青瞪大眼，扭頭看著跑遠點的三人，氣的咬牙，“你們都給我等著！”等會兒熬薑茶我就往裏麵放黃連！讓你們長長記性！
    四個人回到知青點後，就開始燒水洗澡，吳愛青說到做到，開始切黃連。
    薑魚擦著自己的短頭發走到傅彪他們房間的時候，一股濃鬱的又苦又甜的藥味撲麵而來。
    好家夥，這加了黃連和紅棗的薑湯是什麽黑暗料理？？吳愛青你怎麽可以這麽糟蹋自己的手藝！！
    薑魚三人生氣，但是看著對麵的黑臉男人，隻能乖乖端起碗，捏著鼻子把薑湯灌進嗓子眼了。
    “嘔——”傅彪差點yue出來，太惡心了那股味道。
    另外兩人也跟著嘔。
    吳愛青似笑非笑的望著他們，見他們手裏碗都空了才滿意的點點頭，“行了，喝完薑湯去去寒，你們都回來了，怎麽袁姣姣他們還沒來？”
    “都去田裏了。”袁姣姣大概是被裹挾去的，現在也不好意思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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