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吾心安處,便是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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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是北澄實受傷最嚴重的一次。

    胸口的兩處傷口都在淌血。

    饒是北澄實體質過人。

    也難免會有失血過多的暈眩之感。

    而在他這最脆弱的時期。

    是茅原雪姬在他的身邊悉心照顧。

    少女對他沒有埋怨半句,也沒有指責半句。

    隻是看著胸前染血的他。

    一向堅強的她,瞞著北澄實偷偷哭了半宿。

    就這樣。

    經過雪姬一個月的悉心調養。

    北澄實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

    這一個月間。

    北澄實暫時放下了外界紛紛擾擾的事情。

    隻是專注於陪伴在雪姬身邊。

    幫著她搬糧釀酒。

    幫著她劈柴燒火。

    陪伴著她觀賞京都紅葉。

    遠眺平安京的歌舞升平。

    但是雪姬知道。

    這樣平穩的日子絕不會持續太久。

    她所愛之人。

    絕對不是一個安穩的人。

    他絕不會甘於困縛這日本一隅。

    而事實也正如她所想的那樣。

    三個月後。

    在北澄實正式坐穩京都第一劍豪,名徹京都(平安京)後。

    他便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茅原雪姬,他想要啟程,啟程去江戶(東京)看看。

    因為他知道。

    接下來,這個時代的焦點,將不再是這個隻是一味粉飾和平,歌舞升平的平安京。

    而是擁有四通八達運輸通道的江戶。

    在那裏,隻會有更強的劍客,更為遠見的機遇。

    北澄實將想法告訴了茅原雪姬。

    而一向溫和順從的她,這一次卻生氣了。

    “你這個男人,反正不管我怎麽說,你最後還是會去的。”

    她宛若白雪般精致的臉孔偏到一邊,輕咬下唇。

    “既然這樣,你還問我做什麽?”

    這是她第一次鬧別扭。

    但也是這第一次鬧別扭,卻在北澄實低頭親吻中融化了。

    “...壞男人。”

    她輕聲地說著,卻又止不住用白皙的手掌拂過他俊美的臉孔。

    她還是原諒他了。

    早在不知不覺中。

    她就已經將心都掏出來,交給了眼前這個男人。

    “你要多久回來?”

    靠在他的懷中。

    茜紅的殘陽穿過北野天滿宮的長簷間的縫隙,灑落在他們的身上。

    將他們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少則五年,多則十年,你能等我回來嗎?”

    “...又突然提這種為難人的請求。”

    茅原雪姬輕聲開口。

    北澄實撫動著她烏黑的長發。

    殘陽之下,她每個一眸一笑,都可愛極了。

    他貼近了茅原雪姬,輕緩開口了:

    “五年、十年,這對於女人來講,是有點久了。”

    但是——

    “你要還在等我回來,如果...伱還在那裏,就請你在酒造坊的門邊...就在那個小山溝裏,栽上一棵梅樹吧。”

    比起日本那在春日隻是燦爛一瞬的櫻花。

    北澄實更愛冬日裏凜然怒放的梅。

    因為梅花,就如同雪姬一樣。

    隱忍而堅強。

    雪姬沒有再說話了。

    她隻是依偎在他的懷裏。

    靜靜地享受著這片刻安寧的時光。

    翌日,北澄實便在茅原雪姬的目送中上馬啟程了。

    北澄實還記得。

    依稀的春光當中。

    是身著雪白吳服的少女遠遠眺望,不肯離去的身影。

    ......

    事實證明北澄實並沒有猜錯。

    當今時代的焦點確實已從京都之上挪移至江戶。

    這是一個劍客並起的年代,也是一個無比混亂的年代。

    北澄實一路北上。

    期間遭遇了許多事情。

    與他人見麵,對方聽聞他名號後,便開始決鬥的事情更是數不勝數。

    走在路上,手掌不小心觸碰到他人劍柄,也被襲殺的事情更是屢見不鮮。

    道路堵塞,有逃亡流兵組成的賊寇攔路搶劫。

    他在場拔刀相助也不在少數。

    北澄實屢戰屢勝,又屢勝屢戰。

    由於其劍術高超,又喜飲酒,其劍道迅若奔雷疾風,與人交鋒隻一合便能將其斬首。

    漸漸的。

    北澄實之名,在日本江戶地區,也開始興起。

    時人稱他為奔雷疾風之劍豪。

    與當時的薩摩示現流的東鄉重位、新陰流的柳生宗嚴、一刀流的伊藤一刀齋、體舍流的丸目長惠並稱為天下五大劍豪。

    然而北澄實卻並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

    他繼續進行著自己挑戰。

    不斷磨礪著自己的劍技,同時迅速地吸收著敗於他手中的劍道大家的流派優點。

    不斷總結,不斷思考,不斷訓練。

    他的劍術,也在這個時期,更上一層樓,趨近於返璞歸真。

    一年後,北澄實於球磨郡約戰以注重實戰為著稱的體舍流丸目長惠。

    大概是已經預料到自己可能並非敵手。

    那一日,丸目長惠特意推遲赴約。

    將等待北澄實置於烈陽下數小時。

    想要以此盤外招幹擾對方心境,以此取勝。

    然而北澄實的心神宛若磐石,並沒有半分動搖。

    在與對方激戰五十餘合後,以一手負傷作為代價下,突出奇招,以二刀流姿態,將其斬落手下。

    兩月餘後,北澄實又於鹿島挑戰薩摩示現流的東鄉重位。

    麵對東鄉重位以傷換命,故意大露破綻,大開大合的打法。

    北澄實剛開始確實有所不適應。

    好幾次身處險境。

    然而等到摸清對手劍術套路後,他便以假裝換傷,實則近身回轉的手段,將東鄉重位的腦袋從其肩頸處斬落。

    見到這種情況。

    東鄉重位隨身十幾位仆從怒而拔出火銃,對準北澄實便射。

    但北澄實早有預料,解開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岸邊小舟,順利漂流離去。

    這一年。

    北澄實的聲勢到達頂點。

    因為新陰流的柳生宗嚴年歲已高,已再無其力揮舞刀劍。

    能夠威脅到北澄實的,就隻有開創一刀流的伊藤一刀齋。

    這個時候,北澄實已隱約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天下第一劍豪。

    但他並沒有著急繼續挑戰。

    而是重新整理與東鄉重位、丸目長惠決鬥後的經驗。

    他足足沉澱了一年。

    反複磨礪的劍術也終於在這一年內返璞歸真,再無任何破綻。

    次年,他於江戶地區外一平地草原與伊藤一刀齋決鬥。

    這一次。

    他已棄真刀不用,轉而握住夯實沉重的木刀。

    隻交戰三合,伊藤一刀齋便被他一擊中頭,當場昏死。

    他的劍術此時已及天下巔峰。

    舍真刀不用,亦能數息殺人。

    將伊藤一刀齋擊敗後。

    北澄實沒有停留。

    而是一路找上新陰流柳生宗嚴。

    此時對方年歲已高。

    北澄實便以木枝代劍,以劍論道。

    他於屍山血海中,總結無數劍道大家優缺點所歸納出的‘道’。

    讓本就心生膽怯的柳生宗嚴自愧不如,甘拜下風。

    他從柳生家走出。

    目光平淡。

    然而身側旁人無不視若鬼神。

    因為他們知道

    從今日起。

    天上天下,劍道唯北澄獨尊。

    時人對他的生平進行了總結。

    十六歲入劍道,二十歲名動京都,二十六歲勝四大劍豪,名震天下。

    僅僅隻是十年的時間。

    北澄實便打遍天下,再無敵手。

    北澄劍聖之名。

    響徹天下!

    但他卻禮貌謝遍了前來邀請他作為家族劍術指導的名門望族。

    也拒絕了各大名家希望著書的請求。

    他獨自一人離開了。

    因為北澄實知道。

    流浪在外的人兒總得歸家。

    而能讓他心安的地方...便是他的家鄉。

    是啊...

    他該回家了——

    回到那個滿身溫柔,從不嫌棄他遍體風塵的少女身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