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聯誼開在公園裏，梅莉絲看著小湯姆麻木地站在小孩堆裏，她坐在夫人們旁邊朝他揮了揮手。
    “奧爾德裏奇夫人，怎麽一直沒見過您丈夫呢？”一個夫人突然問她。
    梅莉絲回了神，“啊，我和丈夫分居，自己帶著孩子來了倫敦，他在老家照顧父母。”
    “他在老家照顧父母？”幾個夫人聽了都覺得古怪，照常理來說不該丈夫出門，妻子在家照顧老小嗎？況且她們也不覺得梅莉絲的家庭像是缺錢。
    “嗯。”梅莉絲沒打算解釋，平靜地應了一聲。
    “您家的孩子湯姆真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小孩子了，就是他黑發黑眼的，和您長得不大像。”又有一個夫人說了起來。
    “他和他父親長得一模一樣，半點我的外貌都沒遺傳到，不過也沒壞處，畢竟他父親確實英俊。”梅莉絲看著遠處的小湯姆。
    夫人們齊齊緘默了，這個奧爾德裏奇怎麽能這麽平靜？她們母子倆住在這裏，平日就招了不少閑言碎語，她們都想象了各種版本的情況了，怎麽最終梅莉絲說出來的就這樣平淡無趣？而且她這是什麽意思，在誇自己丈夫長得好嗎？
    梅莉絲也聽得出這幫人對她有看法，前段時間還有個夫人上門，麵帶尷尬地對她說“你自己帶著孩子過日子不方便，我丈夫有個兄弟現在快要三十歲，家裏條件雖然一般，但為人踏實，我丈夫讓我來問問你要不要和那人見見麵？”
    梅莉絲說自己已經結婚了。
    她清楚這附近的不少麻瓜們都對她有看法，不光是這些夫人，還有一些藏在妻子背後的男人，自詡大丈夫不和女流來往，實則是已經把她的情況一錘定音了，自以為她是孤身一人帶著孩子，就想操縱她？
    看著遠處的小湯姆，雖然他顯然不想多和別人說話，但他實在長的可愛，氣質在一眾玩蟲子和泥巴的小孩子裏又出眾，不少小孩都主動和他說話。
    梅莉絲覺得這樣也好，她並沒有很強的社交欲望，出了霍格沃茲之後，就算是同為魔法部的傲羅都沒有再很親近過，她現在還能一塊兒聊聊天的朋友仔細算算並沒有幾個。
    但是小湯姆不能像她一樣不交朋友，這孩子年紀還小，又過於成熟，總是和同齡人沒話說，也不樂意說，要是這樣下去，梅莉絲很擔心他小小年紀就成了個陰暗孤僻的人。
    到了午飯的時候，各位夫人家裏有仆人的都送來了飯盒，沒仆人的就回去拿，然後招呼著遠處的孩子們過來吃。
    “小蛇。”梅莉絲看著小湯姆走來，她拿出帕子擦起他的小手。
    她出門前就做好了飯菜，裝在飯盒裏，加了保溫咒帶來。
    這會兒大家都開始和孩子一起吃著自己做的食物，聊著天，夫人們還會聊聊廚藝。
    梅莉絲做了排骨意麵和蔬菜沙拉，還有一碟小炒肉，又準備了牛奶，她做的意麵融合了東方料理的做法，排骨做成糖醋的，不僅看起來好看，吃著更是一絕。
    大家正聊著天，就聞到一股格外香的味道，一個個都忍不住找了起來，然後就看著梅莉絲笑著用叉子卷起意麵喂給小湯姆吃，母子兩個坐在一塊，安靜而美好。
    “好香啊，奧爾德裏奇夫人。”一個夫人主動開口。
    梅莉絲笑了笑，“隻是一點廚藝而已。”
    夫人笑著說“這可不止一點點啊，我做的就比不上你的，你這排骨是怎麽做的？看起來這樣好看。”
    梅莉絲道“我從前上學的時候，認識的同學教的，她老家是在東方的古國，那裏的手藝。”
    “上學啊。”夫人麵露羨慕，“我年輕的時候父母不願讓我去學校，隻讓家裏請的老師給兄長們補習時再教我些東西，我都沒有過同學。”
    “我也是。”另一個夫人說道。
    她們就著年輕時的遺憾聊了起來，看起來都帶著些遺憾。
    “不過，奧爾德裏奇夫人，你的廚藝這樣好，我能不能找您請教些？這孩子嘴刁，總是覺得我做的飯菜種類就幾個，味道不夠好。”她戳了戳自家孩子的臉蛋。
    “當然可以。”梅莉絲笑了笑，“你有空的時候來我家，我教你做。”
    聽她這麽爽快，別的幾位夫人也躍躍欲試，開口道“我們能不能也去聽聽？”
    梅莉絲沒想到她們都想來，看了看旁邊低著頭吃菜的小湯姆，咬咬牙，點了點頭答應了。
    果不其然一回到家，小湯姆就不滿了起來。
    “母親幹嘛讓那些人來我們家？”
    梅莉絲麵露無奈，“她們不都張口了，我們總不能直接拒絕吧？”
    “可是那群麻瓜真的很吵！”小湯姆在屋裏轉著圈，“那群小麻瓜也一樣，又髒又吵的。”
    “可我今天見他們很喜歡你哦，小蛇。”梅莉絲到廚房裏洗水果。
    “簡直是吵死了，我可一點都不喜歡他們，以後再有什麽愚蠢的聯誼活動，我絕對不會再去了。”小湯姆坐到窗邊的高凳上，看著在廚房裏開始切水果的梅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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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一會兒，梅莉絲端著果盤出來了，她遞給小湯姆一個叉子，看著這個六歲小孩乖乖地低頭吃著水果，她摸了摸小湯姆柔軟的黑色發絲，歎了口氣“你真的很討厭和別人一起玩啊。”
    “玩耍是很愚蠢的事，為什麽不把拿來玩耍的時間用去讓自己變強？”小湯姆咽下了水果後說，他真的是一個很完美的小孩子，不少人第一次見了他都以為他是哪個貴族公爵的孩子，他的禮儀做得非常好，甚至從不在嘴裏有食物的時候說話。
    梅莉絲當然知道這是菲尼亞斯告訴他的，布萊克家有著厚厚的禮儀書，裏麵寫滿了類似於吃飯時不可以含著食物說話，穿的衣服一定要一件件合乎規矩不能有翹邊一類的瑣碎禮儀，菲尼亞斯自己都做不到，小湯姆卻做到了。
    “可是小孩子就是該做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啦，比如追著蝴蝶跑，把泥巴堆成城堡。”梅莉絲揮了揮手指，空中就出現白色的光芒，變成她所說的畫麵。
    小湯姆看著這些，就當梅莉絲以為他終於感興趣了的時候，小湯姆道“我也要學這個魔法。”
    梅莉絲扶額，好吧好吧，這孩子對知識的欲望簡直要超過她這個拉文克勞了。
    別的孩子都在撒潑打滾的年紀，小湯姆整天坐得直直的，把黑色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再被梅莉絲打亂。
    “你這樣子，一定會變成最厲害的巫師。”梅莉絲看著他。
    小湯姆終於有了笑意，他很喜歡這樣的話，“當然，我會做到的。”
    他要變成最厲害的巫師，比昨天那個鄧布利多還厲害，比所有人都厲害，他討厭自己的名字湯姆，這讓他聽起來很普通很平凡，他要變成最厲害最特別的人。
    “可是就算最厲害的巫師也會有朋友啊。”梅莉絲道，“鄧布利多教授有很多朋友，大家都尊重他愛戴他，我也算他的一位朋友吧。”
    聽到她誇那個老頭子，小湯姆的笑意立馬散了，他“哦”了一聲，用力插了一塊脆生生的蘋果，塞到嘴裏嚼了嚼咽了。
    “我有母親就夠了。”他說，“隻要母親在我身邊，別的什麽人都不需要。”
    他的心很小，隻裝得下自己和梅莉絲。
    梅莉絲對他這話感到無奈，最後還是摸了摸他的頭發，沒有再說什麽。
    後來的好長一段時間裏，梅莉絲家裏三天兩頭地都有各種女人來，不光是那天參加聯誼的，還有別的夫人，以及她們的女兒們，還有親戚是開餐廳的，跟著一起過來看做飯。
    每到這個時候，小湯姆就會在樓上自己的小屋裏待著，偶爾看著窗外樓下時不時來的人，嗬嗬地笑一聲，用魔杖對著她們，然後再收回去，離開窗口。
    “終於忙完了——”梅莉絲上了樓到小湯姆房間裏，躺在他的床上伸了個懶腰。
    “要不我們搬家吧……”小湯姆坐在書架旁。
    梅莉絲側了身支著頭看他，“怎麽突然這樣想？”
    “因為那些麻瓜，她們總是來打擾母親你，我還第一次見你這樣累。”
    梅莉絲伸了伸手，小湯姆就放下了魔杖和書走了過去，他坐到床上，下一秒就被梅莉絲攬進懷裏，兩個人一起躺在軟和的大床上。
    “我已經告訴她們我會的基本上都已經教完了，以後不會再這樣了。”梅莉絲抱著他說。
    小湯姆“哦”了一聲。
    “我很高興小蛇關心我哦。”
    “這是應該的，母親是我最重要的人。”小湯姆道。
    梅莉絲鬆開手躺在床上，她看著天花板上被她製作出來的星空景象，伸出手似乎想要觸摸那些星星，但顯然夠不到。
    “小蛇以後會長大，長得比我還高，隻要伸手就可以摸到我夠不到的地方，會有自己的房子，有更重要的人，你會愛上她，一輩子和她在一起，小蛇會像我照顧你一樣去照顧你未來的孩子，你會在小孩子臥室的天花板上施下星空的魔法，會在回家的時候給妻子帶一束花。”
    小湯姆聽著她輕柔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說“不會有那麽一天的。”
    “嗯？”梅莉絲扭頭看他。
    “我會長大，伸手就能幫母親夠到所有東西，我會永遠和母親住在我們的家裏，不會有別的重要的人，沒有愚蠢的孩子，如果母親想要，我可以每天送你一束花。”
    梅莉絲笑了，她看著小湯姆認真的神情，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會不會喜歡上一個人可不是自己說了算的，等到你真的遇到她的時候，就會意識到那種感覺。”就像她和湯姆裏德爾那時候一樣，那種感覺到來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不能控製的因素？那可真討厭。”小湯姆道。
    “那種感覺很奇怪，並不難受，可是又不算完全的快樂。”
    “聽起來更古怪了，我真希望自己這輩子都體會不到。”
    梅莉絲覺得他這樣子真的很可愛，等到他以後有了喜歡的姑娘之後，一定要把這些話再和他複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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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顧小孩子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不可能做出那麽愚蠢的事的。”小湯姆一想到那些像孤兒院裏男孩兒一樣，和像愛麗絲一樣的小孩子們，他就頭皮發麻，天哪，一個小孩子抱在他的腿上朝他喊爸爸，把口水鼻涕全沾到他整潔的西裝褲上？天哪，天哪。
    “可是小蛇，我們總會老去的，人會老，會死，你陪伴著我老去死去，如果真的按照你說的那樣，你不會去找到愛人，擁有後代，沒有朋友，在我去世後，你就會變成孤身一人，每天坐在空空的家裏，守著幾本書，開口隻有自己的回聲，那種感覺得多糟糕。”
    梅莉絲喜歡安靜的一個人的生活環境，但不代表她熱愛寂寞，相反，她非常討厭寂寞。
    可是小湯姆說話了，他說的話是梅莉絲所沒有想到的。
    他說“不會有那一天到來，母親和我不會老去，更不會死去，不過是死亡而已，讓它滾去一邊，離我們的生活越遠越好。”
    梅莉絲對他的話感到驚訝，她沒想到小湯姆會這樣想。
    “小蛇，這是不可能的，每個人都會有一天麵臨死亡，就連傳說中永生的煉金術師尼可勒梅，之前就有巫師想方設法找到了他的蹤跡，發現他現在已經是一個骨質疏鬆、垂垂老矣的老人家了，那感覺可不好受。”
    “那是因為他隻做到了長生。”小湯姆看著梅麗絲，“而我會做到長生以外的事情——永葆青春。”
    梅莉絲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最終還是笑了笑，她把小湯姆摟進懷裏，讓他的臉埋在自己的懷抱裏，而不再對視。
    她輕笑著，似乎是覺得這孩子天真的話語有趣而可笑，但她的心裏卻有些發麻。
    這種感覺太古怪了，梅莉絲覺得自己是在恐懼小湯姆剛剛的話，那種涉及到生命的，涉及到死亡的大膽的言論，讓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己撫養的這個孩子根本不是普通人，他有著最強大的魔法天賦、聰明的大腦，他的野心從來都不小，從前隻是對人、對權力來顯示野心，可現在小湯姆的話已經說明了，他在挑戰死亡，挑戰這個任何人都戰勝不了的力量，挑戰著死神。
    梅莉絲吻了吻小湯姆的頭發，她隻能在心裏回想著鄧布利多的話愛是最偉大的魔法，他現在不過就是一個小孩子，未來的路還遠著呢，你隻需要做好照顧他，關愛他，注視著他，給予他那些他所需要的情緒與陪伴，他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巫師的。
    小湯姆隻以為梅莉絲是不相信這些話，他並不生氣，安靜地待著梅莉絲的懷裏。
    過了好一會兒，梅莉絲小聲地說“小蛇，我愛你。”
    小湯姆在她的懷裏道“我也愛您，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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