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湯姆一直到了淩晨都睡不著，他在孤兒院時時常吃不飽飯，但這三年來在梅莉絲的照顧下，他的飲食非常規律，像今天這樣出去了一下午還沒有晚飯吃的話，他真的餓得睡不著。
    真是糟糕的感覺……
    湯姆裏德爾同樣睡不著，他因為前幾年的大病而一向吃不下多少東西，所以就算今晚不吃飯，他也沒有餓的感覺。
    但是梅莉絲不在身邊，他就是睡不著。
    在嚐試抱著梅莉絲的衣服企圖睡去而失敗後，他終於還是坐了起來開始發呆，好久之後，他突然就聽到了外邊有什麽聲音。
    難道梅莉絲前腳才走，後腳家裏就來賊了？
    湯姆裏德爾下了床，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門口，開了個門縫，就看到小湯姆往廚房那裏去了。
    “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他出了臥室，看著小湯姆，這才發現他手裏拿著一顆洋蔥，正要往廚房去。
    他餓了？湯姆裏德爾有些錯愕，之前怎麽沒見他大半夜的弄宵夜的。
    但是很快的，他就想到了另一個可能——這孩子可能根本沒有在外邊吃晚飯。
    好吧，小湯姆出門前隻告訴了梅莉絲要回來吃晚飯，湯姆裏德爾是以為他在外邊吃過的，而且梅莉絲走得急，他也沒想自己再做些吃，反正他一個成年人，少吃一頓也餓不著。
    小湯姆沒有怎麽和他解釋，到廚房去了。
    湯姆裏德爾靠在廚房的門框上，看著他把洋蔥放到一邊，蹲下身從櫃台下邊把墊腳的凳子拉了出來，然後站上去開始清洗洋蔥。
    這小孩，站在地麵上時也隻比台麵高了個腦袋尖，想去哪裏都得拉著墊腳凳。
    湯姆裏德爾瞧著他也不會剝洋蔥，躲多麽遠，看起來都要摔下去了。
    “我來吧。”湯姆裏德爾走過去，把洋蔥拿了過去，“你吃什麽？”
    小湯姆之前其實都是烤下麵包片就吃的，這次他難得想挑戰一下做三明治，結果一世英名險些敗給一顆洋蔥，這會兒有人來給他做苦工，他當然很樂意。
    “三明治。”他說。
    “隻吃這個嗎？”湯姆裏德爾是想施展一下拳腳的，畢竟這還是他第一次給小湯姆做飯，他是不想被這家夥看扁的，而且如果他做的好吃了，等梅莉絲回來了也會覺得他照顧好了她的兒子，會開心的。
    不對，這小子好像是他的兒子……無所謂了，反正比起他，這家夥顯然更親近梅莉絲。
    “我給你熬個洋蔥湯吧，梅莉絲才買了些鹿肉，我再給你煎個肉排。”
    小湯姆點了點頭，能吃到更好的他當然樂意吃更好的。
    顯然湯姆裏德爾做飯的功夫沒有梅莉絲好，但他這次是用了心的，做出來的食物也算得上可口，瞧著小湯姆低著頭用湯匙喝湯，他幫這孩子切著肉排，也難得覺得有些餓了，自己又盛了一碗洋蔥湯來喝。
    沒有梅莉絲的家安靜了太多了，這兩人之間的氣氛也一向尷尬，如今更是安靜得詭異。
    “……母親她是去哪裏了？”他連主動搭話都是以梅莉絲為話題的。
    湯姆裏德爾搖了下頭，“她隻說情況緊急，會找空聯係我們。”
    小湯姆點了點頭，他還是打算等天亮了寫信問問安吉莉卡，就算隻是問下梅莉絲什麽時候回來也好。
    他們倆安安靜靜地吃著夜宵，彼此不相熟得像是陌生人，其實雖然他們倆長得很像，但如果是不知道的人，是不會把他們往有血緣關係上想，就像阿布拉克薩斯那小孩從來沒有想過這兩人長得有些相像。
    他們似乎除了血緣關係外再無聯係了。
    ——
    安吉莉卡回信了，她說出事情的是她們在霍格沃茲時的另一個舍友普林斯，梅莉絲在一開始其實是和普林斯關係好些的，可是後來出了些事情，大家意見不合，她們就不再來往了。
    可是這次是普林斯出了些事，她現在無依無靠了，安吉莉卡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思考了一番，還是告訴了梅莉絲，她不想梅莉絲在日後得到普林斯的消息時，隻有人告訴她，那位姑娘在梅莉絲新婚不久就去世了。
    而安吉莉卡想的沒錯，即便梅莉絲和普林斯已多年不再聯絡，可是在得知自己從前朋友現在的情況時，她還是決定去見她。
    小湯姆看著安吉莉卡的回信，她並沒有說出那個普林斯遇到了什麽事情，或許是她覺得這沒必要告訴小湯姆，也有可能是她覺得這不該告訴別的人，但顯然小湯姆並不在意什麽普林斯，他隻在意梅莉絲。
    門被敲響，小湯姆便聽到了湯姆裏德爾的聲音。
    “我做了午飯，下來吃吧。”早上的時候湯姆裏德爾起床時，就看到小湯姆已經快要吃完麵包了，最後他做的早飯，小湯姆都沒有碰，他已經飽了。
    也許昨天晚上他肯吃自己做的飯隻是太餓了，湯姆裏德爾沒有聽到回應，便這樣想著，果然這孩子並不樂意和他有半分接觸。
    可是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小湯姆從臥室裏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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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湯姆隻有睡覺時會換上睡衣，這樣一家三口，反倒是小湯姆這個年紀最小的整天穿得最正式而齊整。
    湯姆裏德爾不太想承認自己做飯水平相當一般這件事，雖然小湯姆一句話沒有說，隻是安靜地吃著，可他自己都不太樂意吃這簡簡單單的湯和肉排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平時雖然一直有和梅莉絲一塊進廚房，但竟是一道菜都沒學，隻顧著洗菜擇菜還有騷擾梅莉絲了。
    他有些惆悵，怎麽梅莉絲一走，他連飯都做不好了。
    心裏難免有些對自己過於依靠別人這種事情的不齒，可是想了想，那可是梅莉絲，他依靠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還是鑽研一下食譜吧……總不能一直吃這些……
    小湯姆在傍晚接到梅莉絲的信時，湯姆裏德爾還在廚房裏忙碌，他也沒有和那家夥分享消息的意願，自顧自看了起來。
    梅莉絲說普林斯這邊的事情有些嚴重，她還得多待幾天，最起碼……她想陪她走完生命的最後一段路……
    小湯姆看著她的字跡，隱約間已經想象到了梅莉絲寫下信時的樣子，她坐在窗邊的書桌旁，背依舊直，筆墨著於紙麵，她卻側首看去昏暗的臥室裏床上那孱弱的女人，那人的呼吸聲極弱，似乎馬上就要停止。
    “不必回信給我，你們在家要好好的，不可以吵架。”她最後這句話像是對兩個小孩子說的，小湯姆勾了勾唇角。
    湯姆裏德爾拎著一袋做廢了的已經是廚餘垃圾的東西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坐在壁爐旁看書，一旁的邊幾上放著一封信，他一眼就看出了是梅莉絲的信件，立刻丟下了垃圾袋跑了過去。
    梅莉絲的字跡依舊娟秀清麗，就像她那個人一樣，絕不是一眼驚豔的類型，卻有著獨屬於自己的氣質，不管是多麽焦躁的內心，隻要見到她就會平靜下來。
    小湯姆是有注意到湯姆裏德爾的神情的，自然也就看出了他鬆了口氣的瞬間。
    “看來我們倆還是要這樣過幾天了。”他看完了信件就收進了口袋，隻是一封信，小湯姆根本沒想太多，他當然不知道大人們已經可以變態到連一封信都會收藏的程度了。
    “我得多研究研究那些菜譜，今天的晚飯會做晚些，嗯，我不保證味道怎樣，總之我在盡力了。”他轉身走開，拿起垃圾袋到後院去了。
    湯姆裏德爾回來就又去廚房了，他趴在窗口朝小湯姆那兒道“如果你不想等的話，可以出去買、去裏德爾府吃，或者去勞倫斯夫人家？我想她總會給你一頓飯的。”他看著小湯姆，似乎就是在等這人給他一句回複。
    過了好一會兒，小湯姆才慢慢地開了口，“我在家吃。”
    “好。”湯姆裏德爾挑了下眉，接著去做飯了。
    ——
    “媽媽，你怎麽了？”勞倫斯今晚要加班，小愛麗絲就喊著安吉莉卡今晚陪她睡覺，可是這樣晚了，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卻發現身邊已經沒了人，愛麗絲抱著自己的毛絨玩偶走出臥室，找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前披著睡袍的安吉莉卡。
    她揉著眼睛，看著自己的母親，難得露出了憂愁的神色，看著窗外的月光，一言不發。
    “媽媽？”她又叫了一聲。
    安吉莉卡歎了口氣，她朝愛麗絲走了過來，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怎麽醒了，餓了還是渴了？”
    愛麗絲搖了搖頭，“沒有，隻是突然發現你不見了，就出來找找你。”
    她看到安吉莉卡難得的憂愁，主動問了起來，“您剛剛是？我感覺你好像不開心，怎麽了？”
    安吉莉卡抱著女兒回了臥室，把她放回了被窩裏，這才歎了口氣，看向窗外的月色。
    “愛麗絲，你有討厭的人嗎？”
    聽到安吉莉卡這樣問，愛麗絲的小腦瓜轉了起來，她想到的是小湯姆，沒錯，因為小湯姆那次的禮物，她決定要討厭那家夥了。
    可是如果把這件事告訴了安吉莉卡，她也不會得到什麽，因為安吉莉卡和梅莉絲是很好的朋友，她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去和小湯姆撒火，而且愛麗絲也不希望因為那個壞孩子做的事情讓梅莉絲傷心，所以她誰也沒告訴。
    “我討厭傑克叔叔。”傑克是勞倫斯家的次子，不學無術，回家就是找哥哥要錢，見了安吉莉卡和小愛麗絲時嘴也沒幹淨過。他之前總喜歡稱呼她們為廢物種和小混血羊崽子，後來是一向對家人客客氣氣的勞倫斯動手教訓了他一番，這家夥才灰溜溜地跑開了。
    安吉莉卡抿了抿嘴，“嗯，他確實很混蛋，我們可以隨隨便便地討厭他排除他，可是愛麗絲，有那麽一種人，卻很難讓人恨起來啊。”
    她的語氣裏帶著些惆悵，“那種明明是好人的家夥，卻做出讓你討厭的事，你知道她是個糾結的可憐蟲，可是她又確實傷到了你，這時候，恨不是，原諒也不是。”
    “那是誰啊？”愛麗絲好奇地問著。
    可是安吉莉卡沒有說出來，她隻是笑了笑，對愛麗絲說“你的梅梅姨姨真的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我真的很慶幸自己會認識她，從和她做朋友之後，我再遇到任何壞事時都會在心裏想我已經遇到梅莉絲了，夠幸運了，也該來些黴運調和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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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手摸著愛麗絲的頭，“你以後一定要對梅梅姨姨好，她最疼你了。”
    愛麗絲點著頭，脆生生地道“好。”
    安吉莉卡又有些惆悵地看向窗外，“可是有時候她又太善良了些，善良到，原諒不了傷害別人的人，卻能輕易原諒傷害自己的人。”
    愛麗絲聽不懂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她歪了歪腦袋一臉困惑地看著安吉莉卡，卻聽不到她任何的解釋。
    “睡吧。”安吉莉卡這樣說著，很快，愛麗絲就覺得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
    這些天湯姆裏德爾一直在研究做飯這件事，專注程度堪比在研究什麽古老的學問，而小湯姆就整天在看書，他們之間的氣氛倒也比之前還和諧了許多，更是從之前的一天說不了一句話進步到了現在這樣可以隨意地聊些天了。
    “要來些辣椒嗎？羊肉咖喱不加些辣的話太可惜了。”
    “不要。”
    “真的嗎？可是梅莉絲之前就和我說她喜歡在做飯時加些辣，怪不得不常見她做，原來是擔心孩子吃不了啊。”
    “……加吧。”
    湯姆裏德爾在廚房裏笑了笑，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子雖然看起來很是冷漠疏離，可是一旦沾上梅莉絲的什麽事，立馬就變得沒有原則了，不管什麽都能答應。
    這脾氣難不成真是遺傳他的？
    湯姆裏德爾削土豆的手一頓，他這是怎麽了？就因為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他就真的把這家夥當自己的孩子了嗎？
    他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些，這孩子到底也是岡特那個瘋女人的後代，鬼知道這得是一個多麽可怕的存在，湯姆裏德爾放下土豆走到水槽邊，捧了些水洗了臉。
    清醒些，湯姆裏德爾。
    他這麽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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