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德爾一請了假就直奔格林德沃在霍格沃茲的院子裏牽他的夜騏馬車了。
    “不用和教授說一聲嗎？”艾琳坐了上去問道。
    “我已經托弗立維教授明天轉告他了。”裏德爾回了一句，然後抽動鞭子打在夜騏的屁股上，緊接著就聽到它發出一聲嘶鳴，帶著身後的車高高地飛了起來。
    艾琳險些被這一下甩出去，她抓緊了馬車的邊沿，才把自己穩定下來。
    “你……你看得到夜騏嗎？”過了一會兒，艾琳越發覺得這夜色昏黑，無聊了起來，她便開口問道。
    “我小時候自己在倫敦生活，見過太多餓死凍死的人。”裏德爾頭也沒回，平靜地回應著。
    他可沒說謊，隻是沒告訴艾琳自己這些年不論是跟著格林德沃見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就是不久之前，他還親手奪走了一個蠢貨的生命呢——或許那不算是生命？一個遊蕩的亡靈罷了。
    遇到梅莉絲之前，他可是在伍氏孤兒院生活了三年的，幾乎每個季度都會有孩子死掉，因為換季感冒最終重病沒了的，天氣太熱中暑沒了的，天氣太冷凍沒了的。
    他還沒有自己的房間之前，可是遇到好幾次一睜眼就見護工們係著圍裙戴著口罩正在把隔壁小孩涼了的身體抱出去。
    如果當初他沒有認識梅莉絲，沒有被她帶走照顧的話，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在某個早晨再也醒不來，成為被戴著口罩的護工送走的一員呢？
    他們兩個再次恢複了安靜，在夜騏的帶領下，加快速度往小漢格頓的方向去了。
    ——
    在聽到接生大夫們說孩子生出來了的時候，梅莉絲真的險些一口氣撐不住暈過去，她感覺自己像是泡在一灘水裏，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湯姆裏德爾忙扶住她，給她擦著汗，在得到了大夫們的同意後，給梅莉絲喂起了補湯。
    “是位小小姐啊。”接生大夫抱著嬰兒，往她屁股上拍了好幾下，在聽到哭聲後立刻就喜笑顏開道“裏德爾先生，您快來看看啊，這孩子長得可真漂亮。”
    但顯然湯姆裏德爾這會兒一點別的事都不想管了，他隻顧著照顧梅莉絲，壓根沒有回應的意思。
    接生的大夫見他這一眼都不看，隻好抱著孩子出去給老夫人和老先生看了。
    梅莉絲喝了好半天才勉強喝下不到半碗的補湯，這才終於回了神，恍惚地看著這已經空下的屋子。
    “湯姆……”她小聲地呼喚著。
    “我在。”湯姆裏德爾握住她同樣汗涔涔的手，放在唇邊心疼地吻著。
    “我是不是要死掉了啊？”梅莉絲痛苦地嗚咽著，“真的好疼啊，怎麽會這樣疼啊？”
    她這個樣子看得湯姆裏德爾心都要碎了，“已經結束了，都已經結束了。”他摟住梅莉絲，不停地吻著她的額頭和眼角，“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我不會再讓你這樣疼了。”
    他們兩個就這樣摟在一起，過了好一會兒，梅莉絲的情緒才稍微穩定了下來，她真的是累壞了，長達數小時的生產過程把她折磨得身心俱疲，要不是有湯姆裏德爾扶著，她早癱下去了。
    而瑪麗也終於進屋來了，托馬斯也在外邊等了一夜，這會兒看到了孫女後，立刻動身回裏德爾府準備著辦宴會和發請柬了。
    瑪麗給接生大夫們付了錢，還額外給了許多賞金，讓她們把剩下的東西也都收拾收拾，再留下照顧梅莉絲一會兒，自己就抱著新生的小孫女進屋了。
    “哎呀，梅莉絲，你快來看看，這孩子長得和你可真像。”她湊到床邊，把兒子扯開後坐在了梅莉絲身邊。
    梅莉絲看過去，結果就看到這孩子皺巴巴的，像個小老太太一樣，醜得要命，她哭笑不得道“這真的是我的孩子？怎麽長這個樣子啊，我有這麽醜嗎？”
    瑪麗笑著說“小孩子剛出生都這樣的，養幾天就好咯。”
    接生大夫湊過來道“對啊對啊，我看小小姐長得就很是精致，眼睛鼻子像夫人，眉毛嘴巴像先生，以後絕對是個大美人。”
    梅莉絲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實在是看不出這孩子哪裏好看了，但既然是自己生的，也就沒有嫌棄的道理，她嚐試著坐起來，卻實在是沒什麽力氣，湯姆裏德爾立馬過去扶著她，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坐起來。
    “讓我抱抱。”她伸出手，瑪麗就趕忙把孩子遞過去，又擔心地扶著梅莉絲的胳膊，生怕她這會兒沒力氣摔著孩子了，見她差不多能穩穩地抱著時才鬆了手。
    “還是好醜……”梅莉絲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小家夥皺巴巴的小臉，用指尖蹭了蹭她的臉頰。
    “隻要是你的孩子就是可愛的。”湯姆裏德爾低下頭親了親她的臉頰，梅莉絲隻得無奈地笑著。
    “哎，你們這些小年輕真的是，也不害臊。”瑪麗笑罵著，然後問了起來“不過這既然孩子已經出生了，也該取名了吧？然後找個好日子，好好地辦場宴會——先說好啊，是辦在裏德爾府的，梅莉絲你也別怕那些人打擾了你，就是通知一下鄰裏還有親戚們而已，我保證他們隻是來吃飯，不許跑到你屋裏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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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梅莉絲還是想說些什麽，瑪麗又補充道“這可是我的親孫女啊，你好壞也該讓我和她祖父辦場大點的宴會，也算是心意了，就這一回成嗎？”
    她知道梅莉絲不是討厭熱鬧，而是討厭成為熱鬧的中心，尤其是一群不熟悉的人全都圍過來問來問去的，所以瑪麗一開始就許下了承諾，梅莉絲神色也就有些鬆動了。
    “……好吧。”她無奈地答應了，畢竟不想隻是自己不想，這孩子除了是她的孩子外也還是瑪麗的孫女，既然不會打擾到自己，自己也沒必要剝奪瑪麗給孫女慶祝的機會了。
    湯姆裏德爾伸手摸了下小嬰兒的手，立刻就被她緊緊地抓住了，一時間居然根本退不回來，他驚訝地說道“這孩子力氣這樣大的嗎？”
    接生大夫笑道“這就是先生你有所不知了，嬰兒們的手都是很有力的，抓到什麽基本就撒不開了呢。”
    大家聞言也都看向了小嬰兒，隻見她皺著眉頭，一張小臉和苦瓜似的，眼睛都沒有睜開，卻緊緊地抓著父親的手指不肯鬆。
    “好啦，也是時候了。”瑪麗看向這對夫婦，“這孩子的名字定了沒？要我說朱麗葉就真的很不錯。”
    她開心地講著，卻慢慢地發現了自己的兒子兒媳都沒有表露出讚成的意思。
    “母親……其實我們已經定好了名字了。”湯姆裏德爾開口道。
    “什麽名字？”瑪麗問著。
    “赫爾德，是我祖父的名字，我希望它可以在我孩子的身上延續下去。”
    “這——”瑪麗顯然對這名字不滿意，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看到兒子兒媳的神情，也就無奈地點點頭，“行吧，反正是你們自己的孩子，你們自己決定就是了。”
    她說著，從梅莉絲的懷裏接過嬰兒，“我帶這孩子去嬰兒房了，大夫說還要給她做檢查呢，你好好休息，可千萬別累出什麽事了。”
    “嗯。”梅莉絲點點頭，就看著瑪麗把赫爾德抱走了。
    接生大夫很快也收拾好了東西離開，這屋裏再次空了下來，梅莉絲歎了口氣，閉上眼睛躺在湯姆裏德爾的懷裏，沉沉地睡過去了。
    ——
    裏德爾趕回來的時候也才下午，他卻發現自己家裏安靜得不像話，高大的莊園裏連窗簾都沒拉開。
    “弗蘭克叔叔！”他一見那院子裏的身影就跑了過去，問道“我母親她怎樣了？”
    “是少爺和小姐回來了啊。”弗蘭克這些年來眼神越來越差了，一直到裏德爾走到麵前了才認出來，“夫人昨夜裏突然生產，一直忙活到上午才好，這會兒應該在臥室裏睡著吧。”
    裏德爾聽著，立刻就跑回了屋裏，艾琳則稍微慢些，緊跟在他身後。
    他輕輕地推開梅莉絲臥室的門，就見她真的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湯姆裏德爾則側躺在旁邊，專心致誌地看著梅莉絲的睡顏。
    發覺孩子們回來了，湯姆裏德爾豎起食指作噤聲狀，然後指了指一旁的嬰兒房。
    艾琳點點頭進到嬰兒房去看赫爾德了，裏德爾則依舊是走到床邊，看著梅莉絲安靜的睡顏，隻見她麵色比自己上次離開前憔悴多了，嘴唇也有些發灰，像是失血過多的樣子。
    他難過得想上手摸一下梅莉絲的臉頰，卻被湯姆裏德爾一下子抓住了手腕。
    梅莉絲也適時地皺了皺眉頭，調整了下姿勢繼續睡著。
    “別吵醒她。”湯姆裏德爾做著口型，見兒子還是不願意，他又道“看你的妹妹去，你母親很累。”
    裏德爾咬咬牙，轉身走開了。
    嬰兒房裏，艾琳正好奇地觀察著這個小寶寶，見裏德爾過來了，她就小聲地說道“你快來看看啊，她的眼睛真的好像梅莉絲阿姨。”
    見識了梅莉絲那樣的臉色，裏德爾這會兒對自己這個妹妹是毫無期待的，能有多像呢？不過就是一個小屁孩罷了。
    可他走了過去，看到赫德爾的瞬間就驚住了。
    這孩子的皮膚還是皺巴巴的，可她此刻正睜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這世界。
    赫爾德的眼睛是和母親一樣的藍色湖泊，她小小一隻，腦袋更是小小的，就襯得那雙眼睛格外大，她眨著眼睛時，睫毛像小扇子似的。
    裏德爾就這樣看著這孩子，赫爾德好像能感覺到哥哥的注視，她揮著小手，咯咯地笑了。
    看著這孩子天真爛漫的笑容，裏德爾也像父親一樣伸出了手，立刻就被她緊緊地抓住了指頭，然後他也發現自己壓根掙不開了，可是他又不敢用力，生怕傷到了孩子。
    赫爾德這會兒還和小天使一樣，但是沒過幾秒，她就毫無理由地哭鬧了起來，在場的少年少女都不知所措了起來。
    梅莉絲瞬間就驚醒了，她下意識就想下床，湯姆裏德爾趕忙攔住她。
    “我過去就行。”他安撫著妻子。
    本來湯姆裏德爾是提前找了乳母的，再過兩天那位女士就搬來了，可是梅莉絲提前生產了，這中間的空窗期隻能她親自來哺乳。湯姆裏德爾也就見證了嬰兒這沒兩個小時就要哭著要喝奶的可怕情況，這樣半天的時間裏，梅莉絲困得要命，卻隻能一遍又一遍地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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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姆裏德爾則完全不敢睡了，既然他作為父親無法進行哺乳這樣的事，那他就隻能做到保持著清醒陪著梅莉絲，做自己能做的所有事。
    湯姆裏德爾走進嬰兒房，就看到赫爾德抓著他兒子的手大哭，於是便上前熟練地鬆開了嬰兒的小手，把她從搖籃裏抱了出來。
    梅莉絲困得不像話，她第一次迫真體會到了身心俱疲的真諦，兩眼昏昏地接過嬰兒，經過這半天的折磨，她已經能程序化地解開衣領哺乳，居然都沒有看到兩個孩子都已經回來了。
    艾琳嚇了一跳，湯姆裏德爾立刻把他們兩個都推了出去。
    少年少女坐在客廳裏，少女因為剛剛的場麵而紅了臉，少年卻臉色陰沉，似乎心情非常糟糕。
    “voldeort？”艾琳有些擔憂地開口呼喚著他。
    裏德爾這才一些回了神，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我沒事……”
    他隻是……被梅莉絲憔悴的模樣嚇到了，那可是梅莉絲啊，天底下最聰明的女人，這幾個月來她因為孕期激素的影響偶爾犯蠢，他都認了，可是今天這樣子他實在是無法接受。她看起來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卻仍在機械地行使著母親的職責，甚至於，這樣一個聰明的女人，都已經被這種生活折磨得連身邊多了兩個人都意識不到了。
    他不喜歡那個小孩子，一點也不，或許剛才在嬰兒房對視的那一瞬間，他被那雙與梅莉絲一模一樣的眼睛欺騙了，如今想來，那根本不是梅莉絲，隻是像罷了。
    他討厭那個小家夥。
    而沒過多久，梅莉絲的聲音便從臥室裏傳了出來。
    “小蛇？艾琳，你們回來了？快點進來啊，讓我看看你們。”她的聲音還和以前一樣溫柔，但又是那樣地疲憊。
    裏德爾起身走了進去，就見湯姆裏德爾抱著那嬰兒坐在旁邊哄著。
    “過來。”梅莉絲笑著伸出手，他們就立刻坐到了她的床邊。
    “艾琳的頭發有些長了啊，我幫你紮個辮子好不好？”她溫柔地撫摸著艾琳的手背，後者點點頭，但立刻又搖著頭“不了不了，您現在要休息，我不用的。”
    “費不了什麽力氣的。”梅莉絲還想說，但艾琳始終堅持，她也隻好點點頭說算了。
    “小蛇你呢？這麽半天了，也不說抱抱妹妹。”梅莉絲笑著接過赫爾德，對裏德爾道“你過來看看，他們都說眼睛鼻子像我，這小家夥明明皺巴巴的，哪裏像我啦。”
    裏德爾沒有掃她的興，也看了過去，然後道“眼睛像，鼻梁像。”
    “喜歡嗎？”抓著赫爾德的小手晃了晃，“很軟的，不摸摸看？”
    艾琳已經忍不住上手了，她顯然很喜歡這小孩子，又或者說按她的性格，就是梅莉絲生了個山怪，她都會覺得可愛。
    但是裏德爾卻沒有什麽溫柔的情緒，他看著這皺皺巴巴的小嬰兒，“隻是像而已，她不是您。”
    梅莉絲見他這樣的鬼表情，立刻就有詭計上了心頭，她給艾琳使了使眼色示意她讓出來個位置，然後直接湊到裏德爾身邊，把赫爾德塞進了他的懷裏。
    裏德爾被嚇了一跳，這樣一個小小軟軟的生命就這麽被塞進他單薄的懷抱裏，他急得想把孩子還給梅莉絲，梅莉絲卻不接。
    “哥哥抱抱怎麽了？”梅莉絲耍著壞心眼，伸了個懶腰，“哎喲，我累壞了，小蛇你幫我抱一會兒怎麽了？”
    赫爾德的魔爪又一次伸了出來，這次她瞄準了裏德爾的黑色頭發，扯得他完全不敢再做什麽了。
    梅莉絲見狀笑了起來，“她叫赫爾德哦，你叫她的名字試試她肯不肯鬆手。”
    裏德爾才不想叫呢，可他這會兒鬆手不到，逃跑不得的，赫爾德抓著他的頭發，居然自己委屈了起來，還想哭呢。
    他實在是手忙腳亂無法行動，湯姆裏德爾居然也隻是在旁邊看著，好像做壞事的不是他的女兒，遭罪的不是他的兒子一樣——好吧，這事主要還是梅莉絲幹的，他隻是保持了自己一貫的準則，那就是不管發生了什麽，都站在妻子這邊，親兒子親女兒也不例外。
    艾琳則和梅莉絲一樣笑著看著這一切。
    一直到裏德爾真的慌亂了，忙叫著赫爾德，連叫了好幾聲後，這孩子居然真的就鬆了手。
    他鬆了口氣，又不敢輕易丟開這身體軟得不像話的小嬰兒，隻能憋著氣一臉苦色地抱著她。
    梅莉絲徹底忍不住笑出聲了，連帶著艾琳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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