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遠詢問關於龍的這一天中，發生了很多事情。
    首當其衝的就是侍仙閣。
    秋天的早晨十分清爽，曲知音開始了她一天的日常。許多人都覺得七聖的一天或許會很特別，畢竟無論是力量還是與之相當的地位，作為人類之中最頂尖的戰力，應該會有所不同的。
    實際上卻出人意料地平凡。
    早晨五點鍾，鬧鍾將法聖從睡夢中叫醒，簡單洗漱一下，將長發編成兩股麻花辮之後，便去廚房生火做飯。
    法聖和器聖的院子是獨立的，並沒有多大，隻有兩進，分別在侍仙山的東側和西側，曲知音的院子是東側的那座——原本被分在這裏的是衛九原，但這家夥經常熬夜，實在是受不了清晨的陽光第一時間照進臥室裏，因此和曲知音換了一下。
    院子中有著基本的生活設施，也通著電，就是天然氣用起來很麻煩，還要運天然氣罐上來。比起這個，曲知音更喜歡自己生火做飯——也許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吧，盡管有著二十多歲的麵容，但實際上她今年已經八十五歲高齡了。
    早餐很簡單，一菜一湯，都是素的，她不是很喜歡吃肉。吃過了早飯，便開始了一天的修行：讀書，研究法術，與神木“擎天”的樹枝進行溝通、並保持著其中的靈氣能與自身的法力產生共鳴，以免以後使用的時候靈氣中毒。
    曲知音喜歡法術，嚴格來說她並不是一名合格的戰士，隻是被時事逼得必須要去戰鬥。
    比起跟人動手，她更願意做一名學者。
    可惜，坐在這個位置上，許多事都身不由己。
    比如她才剛剛和神木的樹枝開始溝通，屋裏的座機就響了起來。
    ——是荀先生打來的，除魔部遇到了一些麻煩，就在侍仙閣所在的侍仙山東方不遠的地方，需要一些支援。
    原本這種事應該是侍仙閣內部的修士們去做的，但現在的人手有些不足——南方的望海崖前幾個月鬧了一次活屍事件，很多修士都去處理那些帶著煞氣的屍體了；還有一些地位比較高的修士和閣老們被派出去調查走訪關於鬼仙的事情；僅剩的三名九級修士，還在前幾天被千柳鎮分閣那邊借走了，去幫忙處理暗五行的事情。
    這讓侍仙閣中沒剩下了幾個能出門的——總不能讓廚子扛著鍋碗瓢盆出去打架吧？倒也不是做不到，就是太寒酸了，搞得侍仙閣好像沒人了一樣，連廚子都要出門跟人動手。
    況且事情也不是很大，就是很麻煩，這才讓曲知音去幫個忙。
    曲知音當然不會拒絕這種小事情，她平時一直都在院子裏待著不出門的，生活物品什麽的會有人定期送來。現在有了個出門的機會，便立刻收拾了一下離開了院子。
    事情真的不太麻煩，就是一個孽妖而已，大妖，有些實力，對除魔部的小隊有些威脅，不過完全不是曲知音的對手。
    孽妖似乎察覺到了這名援兵的強大，見到曲知音的第一時間調頭就跑，除魔部的小隊也跟著追了上去，曲知音怕出什麽事情，也隨著跟了過去。
    一直到中午一點鍾，孽妖在曲知音的法術中慢慢化為灰燼——她本來不想用殺傷力太大的法術的，但這家夥拚死抵抗，而且大有要衝到附近的城市這種大型人類聚居地的意思，想著快點解決戰鬥，便稍微用了點力。
    看了看時間，還來得及回去吃口午飯，法聖婉拒了除魔部小隊的邀請，獨自騎著小電驢回了侍仙山。當她來到山腳下的時候，發現對麵過來的人是衛九原——
    “喲，曲姐。”衛九原打了聲招呼，“出門了？”
    “幫除魔部解決個小麻煩……你呢？”
    “我也是，沒什麽大麻煩，就是一個孽妖而已，大妖，有點威脅，但不多。”衛九原掂了掂手中的法器，裏麵收容著孽妖的獸魂——他不懂得什麽直接戰鬥法術，但對法器的利用卻出神入化。
    兩人互相說了自己出門去辦的事情，隨後互相對視著沉默了一陣，又同時看向了侍仙山的盤山道，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當兩人回到侍仙閣的時候，果然，預感應驗了。莊嚴的侍仙閣大殿一片狼藉，荀朧背靠著一根梁柱坐在地上，身上有不少傷口，而且看上去不是很樂觀。
    “荀爺！”兩人趕緊跑了過去，荀朧隻有八級修士的實力，並非是侍仙閣頂尖戰力，但他的領導能力和對未來的眼光卻無人能出其右，所以才被錢夫人選為第一使徒，管理著整座侍仙閣。
    “這次是我看走眼了……咳咳咳……”荀朧咳了一口血出來，“沒想到他們竟然直接對白羽聖石的碎片下手。”
    白羽聖石的碎片有著封印，沒有對應看守者的精血，誰都無法解開封印的。荀朧一開始以為入侵者隻是想找麻煩，立刻開啟了護山大陣。大陣從開啟到完全啟動需要一盞茶時間左右，隻要拖住他們，大陣就會立刻吸走這些入侵者的法力，讓他們變成凡人。
    大陣對侍仙閣成員無效，凡人再多，在不依靠熱武器的前提下，也是不可能戰勝一名八級修士的。
    所以就算來者很多，荀朧依舊沒有慌亂。可這些入侵者好像算準了護山大陣的開啟時間，在完全開啟之前就撤退了。荀朧不知道這群人到底是來幹嘛的——難道他們處心積慮將兩名七聖支開，就隻為了上來揍自己這個兩百多歲的老頭子一頓的？
    直到侍者說，白羽聖石被盜了，荀朧這才發覺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們應該還沒走遠……追！一定要把聖石帶回來！”荀朧沒管自己的傷勢——他就是看起來不太好，實際上並沒有很嚴重。兩名七聖在得到消息之後立刻追了出去，憑借著和封印上精血之間的聯係，兩人一直追到了山腳下。
    再之後，這個聯係便斷開了——莫名其妙的斷開了。
    理論上來說，隻有封印被解開的時候，才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失去了方向的法聖和器聖回到了侍仙閣告知了情況，荀朧思考了幾分鍾，立刻決定召集十二使徒，同時讓信使去聯絡九嶺山的駱青，希望毒聖能夠提供一些幫助。
    在“找東西”這種事上，野獸比人類要強多了。
    駱青接到電話之後立刻打算過去看看，也思考著萬妖樓中誰能幫忙。可還沒等他踏出師父家的院子，電話便再次響了起來——
    好歹駱青也是個妖王，簡單思考了一下，便先去了萬妖樓敲開了222室的大門。
    222室原本住的，是他柳家的老祖宗柳笙玄，但因為柳笙玄長時間都在柳家的柳仙洞裏待著，便一直由雲華在打理這間屋子。
    雲華就是司馬鈺曾經在學校地下的那座陵墓中遇到的那條白色大蚺，是她母親雲若水的近親，她一直稱呼對方為雲姨。
    “雲師姐。”雲華的年紀比駱青大一些，也比他早一些拜入哈雷先生的門下，雖然後來出師了，但這聲“師姐”還是要叫的。
    “小青？”看著駱青滿頭的汗，一看就是跑過來的，“什麽事這麽急？要不要先進屋，我們慢慢談……”
    “……來不及了，侍仙閣的兩塊白羽聖石丟失了。”駱青直接說明了原因——這個不必隱瞞，反正等雲華過去以後自然也會知道的，“雲師姐，你能不能先帶著幾個鄰居去侍仙閣幫忙？我還要去一趟城隍府，那邊好像……也有麻煩了。”
    “我這就出門。”雲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若非如此，駱青也不會直接敲自己的門。
    “多謝雲師姐。”駱青抱拳感謝，接著一分鍾都不敢耽擱，立刻便動身去了城隍府。
    城隍府是陰陽兩界的交界處，本身就是一座合法的小型鬼門。當駱青趕到這裏的時候，夜疏雨已經到了。與之一起來的，還有122室的阿牛哥和212室的馬當先。
    ——馬當先是一匹白馬，平時行事十分低調，職業是出租車司機，平時都在隔壁柳仙市上班，休息的時候才會回萬妖樓中居住。
    司馬鈺和秦月——包括萬妖樓中大部分的住戶，都以為牛二胖和馬當先是牛妖和馬妖，實際上他們的真實身份隻有少數人知道。在他們倆退休之前，其實一直都在鬼界上班。
    他們，便是與“黑白無常”齊名的“牛頭馬麵”。
    兩位並不是妖怪，而是鬼。
    會麵的地點是文佩的辦公室，除了文佩和她的兄長文澈、以及判官左剛之外，其餘的鬼魂全都被支開了。
    “白羽聖石被盜了，就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在確定周圍安全以後，夜疏雨說出了一個令眾妖鬼心中一沉的事實，“鬼仙大舉進攻酆都城，當我打算召集陰兵對付他們的時候，他們卻撤退了，等我再回閻王殿的時候，已經是一片狼藉。”
    “他們打傷了謝必安、範無咎，搶走了白羽聖石。我懷疑……從一開始，我的酆都城中就有他們的內線。”
    ——————————————————
    在駱青離開以後不到一個小時，穆小雅的電話打到了哈雷先生的家裏。
    她本來想直接打給師兄駱青的，但不知為何，駱青的電話不在服務區了——這也是難免的，駱青那時候已經到城隍府了，手機信號再好也不可能通到陰間去。
    “小雅呀？你師兄他已經……”哈雷先生不緊不慢地接著電話，想告訴穆小雅、駱青已經離開的事情。但隨後，他就聽到了一個更加麻煩的事情。
    座機就在炕頭的小櫃子上，老式座機的聲音都很大，她的聲音，在座的所有妖怪都聽見了——
    【師父！小鈺有危險了！】
    【她……變成了一條龍！】
    話音剛落，一聲不屬於三界中任何一種野獸的咆哮聲幾乎響徹了整座千柳鎮。
    百獸為之顫栗，萬鬼為之哀鳴。
    龍吟如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