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隨時準備進攻的鼠人。
    而他這邊……在他身後，門前的廣場上，鎮民們正在將屍體堆成堆，準備用火焚燒掉。
    這些遺體如果留著，之後隻能成為鼠人的食物。
    悲痛的抽泣聲在鎮子裏回蕩。
    今天清晨，一支零散的鼠群突然出現，從內部破壞了圍牆，並在鎮子內大肆屠殺。
    等到鎮民將這些鼠人全部殺死的時候，死者已經超過二十人，傷者更是過百，其中有大量都是青壯年男子。
    如此一來，灰石鎮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鼠潮的能力。
    那些老鼠還不會這麽快發動進攻，膽小的特性讓它們即便在衝鋒之前，也要先內鬥一番，然後將輸了的推上去當炮灰。
    那些鼠人都是純粹的消耗品，死多少對鼠人的大軍都不會有影響。
    隻是看現在這個樣子，鎮子還不一定能能夠撐過這些炮灰的進攻。
    壓抑的情緒彌漫在鎮子上空，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卻都有著各自悲觀的猜測。
    “鎮長……”
    格雷格從旁邊走上來，到老鎮長身邊。
    他身上有好幾處傷口，雖然已經簡單地包紮過，卻隻能勉強止住血，他必須用手抓緊長矛當作手杖，才能穩定地站住。
    這根長矛是一隻鼠人的，也是這根長矛在他身上留下了如此猙獰的傷口。
    雖然麵容依舊稚嫩，但僅僅一天，神情卻變得成熟了許多。
    見到格雷格也過來，老鎮長不免驚訝。
    “格雷，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說讓你……”
    “我沒事，還死不了。”
    格雷格搖搖頭，然後指了指後麵。
    老鎮長跟著看過去，有十幾名與格雷格同樣身受重傷的鎮民，手裏拿著武器，還穿著簡陋的護甲來到城牆上麵。
    這些人有的連站立都是問題，更別說戰鬥了。
    “你們這是幹什麽？快回去！”
    老鎮長說著，卻見格雷格搖搖頭。
    “鎮長，你知道的吧，鎮子守不住了……這次的老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但我們人手遠遠不足，而且圍牆的缺口也補不住了。”
    他抬起手，指了指圍牆的一處，那裏隻是簡單地豎了幾根木頭，像是還完好的樣子，但隻要離近了就能看到，那一片的木頭圍牆都鬆鬆垮垮的，隨時風一吹就會塌下來的樣子。
    村裏的工匠正在努力將那片圍牆加固，但是收效甚微。
    老鎮長緊鎖著眉頭“……你想說什麽？”
    就聽格雷格接著說“我昨天晚上聽到了……那個旅行者說的，深山裏有一座城堡對吧？”
    老鎮長“哼”了一聲“那個輕浮的吟遊詩人？那不過是他的胡言亂語罷了，這些人口中講的故事，一個字都不能信！”
    “但是……萬一呢？”格雷格勸道，“我們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不能待在鎮子裏，不然所有人都會死！”
    “那也不行！”
    老鎮長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陰雲山脈……不行。”
    “為什麽？”
    “那裏……很危險。”
    他抬起頭，看向遠方的天空。
    從他小時候，那邊的天空就籠罩著一片陰雲。
    那便是灰石鎮傳說中的禁地。
    早在他爺爺的爺爺那一輩，就傳說那邊通往深淵，魔族死去的怨魂聚集在那邊，將誤入者全部吞沒，靈魂永遠受到折磨。
    而在鎮子的記錄中，所有嚐試著去探查那邊陰雲的人，都沒有回來。
    長久以往，鎮子裏便定下了一個沒有明說的規矩——無論如何，都不能靠近那片陰雲之下。
    格雷格卻不讚同他的說法“同樣是死，靈魂在不在還重要嗎？更重要的是現在有人說了，那裏有一個安全的地方……如果他騙了我們，無非也就是和被老鼠吃掉一個下場，而如果是真的……很多人都能活下來。”
    格雷格的話讓老鎮長動搖了。
    或者說，其實在聽到瓦奧萊特告訴他陰雲山脈深處有個安全的地方的時候，他就已經動搖了。
    格雷格隻不過添了一把火。
    似乎察覺到老鎮長的心思，他轉頭看向其他人“去通知鎮子裏的鄉親們，收拾好食物，準備從地道離開。”
    老鎮長卻在這之中，察覺到了一些別的意思。
    “……那你們呢？”
    “我們……現在這個情況，走不了了。”
    這名年輕的民兵釋然地笑了一下。
    “你們需要人來斷後，而且我們在這裏，那些老鼠才不敢這麽快攻過來，它們誰都不想當最先死的那一個。但是如果我們都走了，其他人是走不遠的。”
    他轉身，看向遠方依舊洶湧的鼠潮，握著長矛的手，更緊了一些。
    “鎮長，不要浪費時間了。”
    “……”
    老鎮長沉默著，突然伸出手，也握住了長矛。
    “鎮長你……”
    “哪有讓年輕人送死，半隻腳進棺材的老頭逃跑的道理。反正我一把老骨頭也走不遠了……馬文！”
    他呼喊來一名身材高大，眉眼方正，麵容憨厚的中年男子，在此之前他一直就站在不遠處。
    “你帶著鄉親們往山裏走，就往以前那朵烏雲的下麵走。”
    被稱為“馬文”的中年男人聽到了前麵的對話，自然已經猜到了老鎮長的意思，神情哀傷地問“鎮長……那你呢？”
    “我……哼哼。”
    老鎮長一把從格雷格手裏將矛奪了下來，然後將手杖丟到一邊，向前走了一步。
    這位年邁的老人挺直了佝僂的腰杆，渾濁的眸子裏露出鷹一般的光芒。
    “我要讓這些惡心的老鼠知道……這口老牙，也能啃下它們的皮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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