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你吃點飯吧，今天的野菜糊糊趙奶奶放了肉幹，可好吃了，吃飽了傷口才好得快。”這是春妮的聲音。
    今早的野菜幹糊糊裏放了肉幹，也許是趙老太太心疼她，林亦楠這碗裏肉幹特別多。
    林小妹年紀這麽小，斷了手沒有藥，靠硬扛不一定熬得過去。
    林亦楠三兩下把碗裏的飯吃完。
    林小妹不知哭了多久，聲音沙啞，劇烈的疼痛，她用那隻完好的手不斷拍打著擔架。
    “疼！好疼！姐姐，我不想活了！快疼死我了！”
    林春妮連忙摁住她，努力忍著要流下來的眼淚，阿楠姐說她的臉擦了藥不能沾水。
    她帶著哭腔求道，“小妹，你別這樣，姐姐不許你死！”
    林亦楠掀開簾子進去，手裏拿著一支止痛針和一個小瓷瓶。
    林春妮雙眼閃過喜色，仿佛見到救星般。
    “阿楠姐，你快來看看小妹，她，她快疼死了！”
    林小妹臉色蒼白，額頭疼得冒出豆大的汗珠，她朝林亦楠伸出手，嗚嗚哭道，“阿楠姐，疼！我好疼！”
    林亦楠上前掏出帕子擦去她額頭上的汗，眼神溫和，柔聲安慰道，“乖！別怕，我給你紮一針，馬上就不疼。”
    林小妹感覺後腰下方突然像被螞蟻咬了下，整個人瑟縮一下。
    “別動！一會就好了。”
    片刻之後，林亦楠收了針，借著袖子遮掩，她把用過的止痛針放進空間。
    替林小妹拉好衣服，她遞給林春妮一個小瓷瓶。
    囑咐道，“裏麵的藥，在晚飯前後她若是開始疼了，就給她吃一片，明日開始早晚各服吃一片。”
    林春妮晃了下瓶子，發現裏麵的藥沒幾片，“要是吃完了呢？”
    “裏麵是十天的量，吃完就要靠她自己扛了，不過那時，她已經不會那麽痛了。”
    “好！我記下了。多謝阿楠姐。”林春妮鄭重地道了謝，然後將小瓷瓶貼身收進自己懷裏。
    林亦楠出去後，她蹲下身，看著慢慢平靜下來的妹妹。
    “小妹，你感覺怎麽樣？”
    林小妹扭過頭，臉色依舊蒼白，“姐姐，我好像沒那麽疼了。”
    林春妮連忙端著碗，“趁著不疼，姐姐喂你吃飯。”
    “嗯，我要快點好起來。”
    出了帳篷，林亦楠看到春妮娘在外麵用袖子無聲地擦著眼淚，身旁站著兩個男孩。
    “阿楠，謝謝你！”春妮娘激動地朝她行了一禮。
    林亦楠連忙側過身，岔開話題，“嬸子趕緊去收拾東西吧，一會要趕路了。”
    太陽一出來，昨天下的雪就全化了。
    雪化後的道路十分難行，路上泥濘不堪，板車輪子會經常陷進泥坑裏，需要費好大功夫，才能將車子推出來。
    隊伍人多，板車也多，因此行進的速度十分緩慢。
    官道上不時出現凍死的屍體，他們死狀各異，不乏男女老幼，他們全都衣衫單薄，有些甚至連衣服都沒有了，也不知是凍得出現幻覺自己脫的，還是被別人扒走的。
    路過的流民會上前去翻看，試圖在那些屍體身上找到有用的東西。
    隊伍接連走了五天，氣溫每日回升。
    路邊的屍體逐漸腐爛，上麵停滿了大大小小的綠頭蒼蠅，發黑膨脹的皮膚下隱隱有蛆蟲在湧動，不斷有暗紅色的液體流出，散發出陣陣難聞的惡臭。
    白天他們根本不敢停下來休息，隻晚上找處遠離官道的地方停留。
    林亦楠讓家人拿出布巾覆在臉上，遮掩住口鼻。
    她自己裏麵則戴著口罩，外麵綁著麵紗。
    回頭看了眼村民和許多暗衛都不戴口罩，林亦楠兩步追上林亦桁。
    “哥，路邊的屍體日日在高溫烈日下暴曬，人聞多這些腐爛氣味輕則生病，重則感染瘟疫。你去跟林大夫和雲家說說，讓他們用布布覆麵，這樣可以染上屍毒。”
    林亦桁二話不說連忙去跟族長和雲家兄弟說。
    晚上停下休息時，村長全敲著銅鑼提醒大家，白天趕路時布巾不要取下來，水要燒開再喝。
    當這支幾百人的隊伍人人蒙著臉再次走上官道，引來無數難民的側目。
    有那機靈的悄悄上前詢問，得知這樣可以防止染上疫病時，大家紛紛效仿。
    隊伍又行進了兩日，卻被前麵烏央央的流民擋住去路。
    謹慎起見，雲家兄弟讓隊伍在一處人少的空地上停下來休息，讓幾個暗衛去探察。
    雲二和雲七很快回來，雲家兄弟一聽事情的嚴重性，便把林家村所有男人叫來商議。
    林亦楠跟在林亦桁後後旁聽。
    雲漠透過人群一眼便認出她，這段時間趕路休息都帶著布巾，林姑娘都待在營地不出來，他已經好幾天沒看到她了。
    雲野瞥見他發呆，手握成拳在唇邊輕咳兩聲。
    雲漠回過神，掃了眾人一眼，緩緩開口，“前麵就是南下的必經之路——陵北河。因天氣轉暖，融冰化雪導致河水暴漲，橋梁被衝毀，阻斷了南下最重要的路，流民才大量聚集在這裏。”
    “就沒有別的路了嗎？”族長眉頭擰成川字，臉上著愁苦之色。
    雲七沉吟片刻後道，“那就要到上下遊看看能不能繞過去了。”
    仔細思索一番後，雲漠對雲野說，“二哥你留在營地，我親自帶人去找找看。”
    最後，林亦楠跟著林亦桁他們前往陵北河。
    望著湍急的河水，林亦楠的心徹底涼了下去。
    這河，河麵又寬，河水又急，就算有船，他們隊伍人多、馬多、板車物資也多，根本過不了。
    河邊聚集的流民越來越多，他們望著翻滾的河水，有些人的徹底崩潰了，跪倒在河邊嚎啕大哭。有些人更是滿臉絕望，奮身跳入翻滾的河水中。
    不忍再看，雲漠決定沿著河岸往上遊走走。
    “公子，你們要去南地嗎？”一個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
    林亦楠回頭，猛地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下意識拉了拉衣擺。
    眼前的人五短身材，挺著個像懷胎七月的肚子，胖得連脖子都沒有了，長得肥頭大耳，滿臉橫肉，眼睛隻剩兩條縫，不知這人從哪冒出來的。逃難這麽久，還能長得如此肥碩。
    他身邊圍著五六個護衛，還有好幾個下人。
    沒人護著，他就是一塊行走的肥肉！
    見眾人停下腳步，那人又繼續說道，“我知道有條路可以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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