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們能打敗倭寇嗎？”
    陳顯明有些不確定，畢竟倭寇在西河和龍潭周邊一帶盤桓多年。
    陳固正值熱血沸騰的年紀，豈會看得那麽長遠。
    他語氣篤定道，“肯定能的！”
    聽了兒子的話，陳顯明慢慢鎮定下來，隨手翻開桌子上的賬冊。
    “固兒，你說我們給把去年的陳糧低價賣與他們，如何？”
    陳固臉色頓時一變，他爹莫不是瘋了？
    “賣了我們怎麽向那邊的人交代？”
    陳顯明瞪了眼長了顆榆林疙瘩腦袋的兒子，“我們缺銀子，賣糧有何錯。”
    陳固道，“聽聞其他州城世家大族收留了眾多流民為良媽，隻怕今年他們會找我們買更多糧。”
    “他們買，我們就要賣嗎？我們也養了不少良奴，不用吃喝？”
    自從在客商那邊打探到在龍潭安家落戶的是雲家人，陳顯明一直想找機會與他們搭上線。
    日常，龍潭的人來這邊采買，都睜隻眼閉隻眼，還警告那些商戶們不許隨意漲價。
    “賣了我們糧就不多了，爹，這年頭賣糧要慎重。”
    陳固深知糧食在任何亂世，都是硬通貨。
    “不怕，新糧還有月餘就收割，我們留出半年的，其他全賣給龍潭。”
    陳顯明捋著下巴剛蓄起來的小胡子，眸光堅定，龍潭的人敢與倭寇硬剛，這條線怎麽樣他都要搭上的。
    “爹你這麽舍得下血本，是有意與他們交好？”陳固不笨，很快明白老頭子所想。
    陳顯明回到上首坐下，長年緊皺的眉頭此刻舒展不少。
    他語重心長道，“龍潭若是能發展起來，對我們百利而無一害。”
    “好！那兒子回頭就讓客商把消息透露給龍潭。”
    陳顯明朝他擺擺手，嚴肅道，“不，此事不要假手於人，你得親自跑一趟龍潭，讓他們看到我們的誠意。”
    “兒子這就下去準備，明日出發。”
    陳固轉身準備離開，臨出門，腳步頓住，回頭看了眼坐在上首的老頭子。
    這幾年為了這個家殫精竭慮的，才剛四十出頭，已是滿頭華發。
    “爹，你說他們西河此行，會發現那地嗎？”
    陳固話中所指，陳顯明心裏了然。
    “應該是能的吧！”
    陳固笑笑出了門，是時候做些事了。
    龍潭不是缺人嗎？他就再送龍潭一份大禮好了。
    龍潭縣。
    後院。
    這日林芝妍賴在林亦楠屋裏，說要陪娘親照看妹妹不肯去學堂。
    林亦楠以為是自己前幾天昏睡嚇到她了，便由著她留下。
    林芝妍人小鬼大，相處日子久了，尤其會順著竿子往上爬。
    “娘，我能不能以後都不去上學？”
    “為何？”林亦楠坐在桌邊翻看賬冊，聞言抬頭看她。
    林芝妍像個八爪魚趴在她背上，“我喜歡與娘親待在一起，不喜歡讀書。”
    雲盈捧著針線籃子進來，走到林芝妍旁邊捏捏她的鼻子。
    “小壞蛋，你昨天跟我可不是這樣說的，應下的事為何又要反悔呀？”
    雲盈的話沒有半點斥責，林芝妍卻吧嗒吧嗒開始掉眼淚，“姑姑，我真的不想去。”
    林亦楠見狀連忙放下賬冊，將她拉進自己懷裏。
    “是不是在學堂有小朋友欺負你了？”
    她不問還好，這樣一問，林芝妍眼淚掉得更凶，甚至抽噎起來。
    林亦楠抽出帕子給她擦淚，柔聲問她，“告訴娘，誰欺負你了？”
    “嗚嗚嗚，是潘二丫，她說，她說娘生了妹妹就會不要我了，還說我是撿回來的野孩子。”
    林亦楠輕聲哄道，“小傻瓜，別人說兩句你就信啦？想想平日裏爹娘對你如何，你都不記得啦？”
    林芝妍垂下小腦袋抵在她肩膀上，小嘴湊近她耳邊道，“娘，我錯了，下午就去學堂，我要大聲告訴他們，爹娘是最愛我的。”
    說著站直身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結果不小心噴出一個鼻涕泡。
    雲盈笑著給擰來帕子幫她擦臉，“明天姑姑去學堂門口接你下學，誰再敢欺負你，姑姑帶你打上門去。”
    說著朝她露出拳頭，“咱們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林亦楠和雲盈忙碌起來的時候，她便自顧自的趴在床邊看小寶寶，小聲說著悄悄話。
    等林亦楠看完一本賬冊回頭去看她，發現她已踢掉小鞋子，自己爬到床上睡在寶寶旁邊。
    林亦楠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意，目光望向認真做著女工的雲盈。
    “阿盈，這是成親用的嗎？娘同意你倆的事了？”
    雲盈害羞地點點頭，“出發前，他去求了娘，娘說等搬新房的時候給我們辦上幾桌酒。”
    林亦楠看她臉頰通紅，便打趣起來，“你快與我說說雲二這個不羈浪子怎麽栽在你手上的？”
    “三嫂，這讓我怎麽好意思說。”雲盈臉上滿是幸福的紅霞。
    “肯定是我們阿盈冰雪聰明，恬靜溫婉，嬌俏可人……”
    林亦楠說了一堆符合雲盈氣質的詞語，惹來雲盈一個含嗔帶羞的白眼。
    “三嫂，你盡捉弄我，怎麽越說越離譜了。”
    兩人正說著悄悄話，林亦桁站在門口敲門。
    雲盈斂起臉上笑意，把還沒做完的女工收拾好離開。
    因為林亦楠要經常處理事情，雲漠便讓人做了扇簡易的屏風，放在房間與桌子隔開。
    林亦桁坐下後遞給她一本賬冊，“阿楠，你看看這個。”
    林亦楠打開冊子，快速在上麵掃了幾眼，“荔枝？”
    “城外莊園的上千畝荔枝熟了，果園荒廢幾年，棵樹沒人打理過，不過今年果子結的不錯，我準備讓人去摘果。”林亦桁道，果子熟了不能任其爛在枝頭上。
    林亦楠問，“這麽多果子，想好怎麽處理了嗎？”
    “我來就是與你商量此事，我問過客商與梁文他們，這個季節，荔枝在南地各州城乃是常見之物，有地的人家幾乎都會種上一兩顆，如果要拿去賣，是賣不起什麽價，反而還倒貼人力物力進去。”
    北方大亂，命都保不住，哪還會有客商來收荔枝。
    “難怪這偌大的果園說棄就棄，原並不值錢。”林亦楠喃喃說道。
    林亦桁道，“那片地挺大的，要不把果樹砍了，用來種些豆子、棉花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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