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兩個賭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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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武三年,正月初八。
得知魏軍進攻墊江的薑維,不等朝廷旨意,直接分兵五千南下廣漢協防。
看樣子,這是要守住自己的身後,防止被魏兵夾擊。
然,距離更遠的墊江乃至江州戰場就鞭長莫及了。
首先,這股兵力都不能離劍閣太遠,否則是自斷一臂。
再者,他最多也隻能分出去這點人馬,這個兵力守城尚可,但要去與鄧艾野戰的話?
他本人都沒把握打贏。
然而就在援軍還在路途中時,墊江城外的鄧艾軍卻已率先發難。
魏軍圍三闕一,唯獨隻留西門。
目前墊江東、北兩個方向的安漢、宕渠已陷,南麵的江州城也自身難保。
於是連接德陽、廣漢二縣的西門就成了守軍眼中的一道曙光。
一天夜裏寅時左右,墊江守將率眾從西門遁逃,一直跑到天色微亮,剛要慶幸自己逃出生天,就被魏軍鐵騎追殺。
最終,魏軍斬俘兩千餘,攻克墊江。
當日,魏兵正在清點糧草輜重。
此番鄧艾為了保證行軍速度,一路軍輕裝簡行,若是墊江守將殊死抵抗,還真拿他們沒辦法,不得已隻能略施小計。
不過好在蜀軍沒來得及或者說壓根舍不得堅壁清野,反而讓魏軍得到了及時的補給。
有意思的是,戰後盤點時發現,這些兵許多不屬蜀國兵籍。
有些是豪族部曲,有些是臨時拉的壯丁,還有一些蠻夷混在其中。
倒也難怪,本身就疲敝的益州,兵源異常堪憂,這種腹地的小縣城幾乎不可能有正規軍駐守。
“從墊江走涪水可直抵涪城,中途改道梓潼水亦可直插劍閣身後。”鄧艾雙手撐著桌案,目光在地圖上停留。“就是不知蜀賊此時是否還有援軍啊。”
身旁的夏侯森問道:“將軍是想夾擊薑維?”
鄧艾卻是搖頭:“不必管薑維。”
“這是何意?”
鄧艾在地圖上一指:“我欲直撲涪城,隨後南下綿竹。”
夏侯森心中一驚,戰局打到今日這個地步,鄧公的賭性還這麽大?
要知道,此去涪城的路上還有德陽、廣漢二縣,皆控製著水路要道,大軍不可能略過。
退一萬步講,就算這一路蜀軍都不設防,甚至連涪城也白給,但到了那裏已然離蜀軍主力不遠了。
屆時,孤軍被擋在綿竹關外,薑維這時候突然回援,豈不置之死地?
鄧艾看著秦王的神情,忍不住問道:“殿下可是有疑慮?”
夏侯森反問:“若走此路,薑維率軍回援,該當如何?”
鄧艾眉頭微皺,在他看來,麵對劍閣十萬大軍那麽大的壓力,薑維大概率不敢率主力回援,最多隻會派偏師,而偏師就不足懼了,來了就戰唄。
秦王再此發問:“若綿竹久不能克,薑維以逸待勞,斷我糧道、歸路,又該當如何?”
這下,鄧艾沉默了。
想起出征前陛下曾叮囑他,切莫行險,穩紮穩打。
老實說,他確實渴望用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收益,但全然沒考慮風險。
是啊,這把年紀了,如今也身居高位。兒子是東宮幕僚,女兒是太子妃嬪,未來說不定......
該有的都有了。
這麽拚,圖什麽?
沉默半晌,鄧艾說道:“依殿下之見,進逼梓潼,爭取與征西將軍合力滅其主力是為上策?”
然而夏侯森卻是搖頭。
他看著鄧艾,心道:
賭徒,天生的賭徒!
不過,孤喜歡!
其實,此刻的秦王心中已有謀劃,但相比於鄧艾這個計策,他有更具把握的謀劃。
“薑維在劍閣,鄧芝在江州,如今蜀軍已沒有可戰之兵。既然我軍都到了墊江,何苦再去涪城與蜀軍主力硬碰。”
“殿下的意思是?”
“我意,南下江州,借船西進,溯江而上,直趨成都!”
鄧艾兩眼放光,趕忙又走到桌案前,看著地圖,眼珠直轉。
“江陽、犍為....此二郡無險可守,我軍至,必然望風而降,雖然成都城南還有一座武陽城,但比起綿竹,不值一提。”
“正是。”
“好。”鄧艾當即下定決心,連忙叫來一名親兵,吩咐道:“傳令,明日一早,啟程前去江州。”
“喏。”親兵銜命而去。
鄧艾又走回案前,將地圖卷起,拿起一支筆:“我先與王鎮南書信一封。”
...........
數日後,鄧艾的三萬大軍抵達江州。
荊州軍目前還在圍攻陽關。
據王基所言,鄧芝這員老將在當地還是有一定威望的。
活得久確實有優勢,鄧芝八十歲了,在他麵前,王基、鄧艾兩個老頭都是孩子。
最近,鄧芝動員了大批百姓一同守城,一副要與城關共存亡的樣子,著實讓人頭疼。
當王基聽說鄧艾要借船,他開始猶豫起來。
“滅國”這麽大一份戰功,他肯定不願拱手讓人。
但現在戰事膠灼,私心太重不利於大局。
再說了,鄧艾不一定真能打到成都,但隻要攻克沿途的郡縣,再把風聲傳到江州使其軍心崩潰,自己這邊的戰事也會輕鬆許多。
深思熟慮了一番,王基同意了。
但他卻借不了太多船,自己必須留上一批,以應對不時之需。
最終王基隻給了鄧艾軍大小戰船一百二十餘艘。
於是鄧艾精簡了一下部隊,合計一萬人,乘船西去,剩下的部隊,便留在江州協助王基攻城。
正月十四,得知魏軍前來,江陽郡豪族激情叛亂,殺太守以降。
正月十七,僰道縣令棄城逃走。
正月二十一,鄧艾幾乎沒受任何阻礙,抵達南安今樂山)。
.............
“卿,卿再說一遍?”
成都宮裏,劉禪指著陳祗大聲問道,一臉的不可置信。
陳祗麵色慘白,拱手道:“魏軍已至南安,距成都不足二百五十裏......”
“江州破了?鄧老將軍難道....”
陳祗搖頭不語,一切發展得太快,前線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一概不知。
此刻,劉禪再是好脾氣,也忍不住遷怒,隻見他指著那老宦官:
“黃皓!朕聽你之言,選擇不救墊江,留宿衛軍於成都,如今釀成此禍!你,你,你,唉!”
終究是不忍心把黃皓推出斬首。
黃皓眼疾手快,連忙伏倒在地,痛哭流涕:
“陛下啊,請聽老奴一言,若此前將成都軍派出,現在哪裏還有兵馬去抵擋南麵的敵軍啊。”
劉禪一愣:“也對啊。”
黃皓轉了轉眼珠,繼續道:“老奴這條命都是陛下的,若殺了老奴能讓陛下順心,老奴絕不猶豫!”
劉禪心軟了,沉默半晌,他擺了擺手:“起來吧。”
說完,看向尚書令:“陳卿,魏軍有多少人馬?”
“據斥候報,萬人上下。”
聞言,劉禪摸著胸口:“還好,還好。”接著又問:“陳卿以為,當下該派何人禦敵?”
陳祗說了三個名字:“虎賁中郎督趙統、虎騎監糜照、尚書仆射諸葛瞻。”
聞言,劉禪目光呆滯,仿佛在思考。
趙統,趙雲長子;糜照,糜竺之孫,諸葛瞻,諸葛亮之子。
此三人皆大漢二代英才,官職是顯赫的,才能是尚可的,閱曆是.....算了,除了他們也無人可用。
“隻能如此了。”劉禪點了點頭,又沉吟道:“思遠目前沒有軍職,這樣吧,朕拜他為軍師將軍,領軍出戰吧。”
“臣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