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雷古勒斯?布萊克？

    “本來還有兩兄弟，一個失蹤多年，另一個在阿茲卡班。”納西莎的話又在她的腦中響了起來。那時，小天狼星布萊克還是一個背負窮凶極惡殺人狂魔的罪名的人，在阿茲卡班苦苦掙紮，而另一個失蹤多年的……就是雷古勒斯?布萊克？

    “雖然他在族譜上被標記死亡，可我不信。”布萊克老夫人高傲地說，“我們布萊克家族的人，生而高貴，絕不平凡。他不可能悄聲無息地死在了某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如果你能帶他回來，那一切都不是問題。”

    “可是……”容玖嘴唇動了動，沒敢把後麵的話說出來。但布萊克老夫人卻能聽出她的意思，哼了一聲，“就算……他真的沒能活下來，那也肯定是死的光榮，那你也得把他的屍體帶回來！就算是屍體……我也會履行我的承諾。”

    不知是因為尖叫過多，還是因為提起最心愛的小兒子，布萊克老夫人的聲音有些嘶啞，她頓了頓，接著說：“總之，無論是你提出來的方案，還是我的要求，隻要你能完成一個，那麽一切都好說。”

    “我明白了，謝謝您。”容玖低聲回答。

    布萊克老夫人點點頭，眼睛從緊抿著嘴唇的小天狼星布萊克身上瞟過，接著，邊上兩扇帷幕“刷”得被拉起，留給大家一個滿是蟲眼的背景。

    “好了。”她轉過身來，聳聳肩，“基本上……以後你們也不用壓低聲音說話，她不會再吵你們了。”

    “你和她說了什麽？”布萊克習慣性地壓低了聲音，眉頭皺得緊緊的，“你答應了她什麽條件？滿足什麽？”

    “這個……”容玖有些為難，正在想著措辭，肩膀突然一沉，斯內普的手搭了上來，將她扯到自己身後：“和你無關，如果需要你做什麽，我們會通知你的。”

    “鼻涕精，我警告你，這是我家！”布萊克的牙又咬了起來，“這也是我們家的事，和你又有什麽關係？”

    “我是她的院長，並且現在，她的監護權在我這裏。”斯內普圓滑地說，“如果我不允許她說，你認為，她會聽你的話，忤逆我？”

    “說得好聽，你以為……”

    “好了，小天狼星。”盧平適時地阻止了即將爆發的爭吵，“現在已經不早了，西弗勒斯，要不要留下來吃個宵夜？哈利他們可還沒有吃飯呢。”

    “不必了。”斯內普的眼光冷冷地飄向了上方，似乎那裏有什麽人一樣。容玖跟著抬起頭看了一眼，卻隻看到黑暗、腐朽的樓梯。

    他很快地垂下了眼：“至於她該告訴波特的事，我認為，等一等也沒有什麽問題，不是嗎？畢竟，波特可是好不容易……才被接到了這裏，經曆了很多磨難，該好好休息一晚上。”

    “或許你說的是個好主意。”盧平溫和地說，仿佛沒有聽出斯內普話語中的嘲諷，然後轉向他身後的容玖，“明天早上在這裏等你，可以嗎？”

    “好的，盧平教授。”容玖回答道。

    接著，斯內普率先往大門外走去，容玖乖乖地跟在他身後，兩個人今天全是一身的黑色，很快地融入在了夜色裏，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但願你沒有胡亂答應什麽東西，尤其是對這些逝世之人的肖像。”兩個人走在寬敞冷清的大街上，不知道為什麽，斯內普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的立刻使用幻影移形，反而帶著容玖一路往前走，“他們比幽靈更加的可怕，介於生與死之間，雖然必須以相框作為媒介，但是具有強大的契約能力。如果你試圖欺騙她，很可能把你自己搭進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恩，我知道了。”容玖回答道，“實際上，這真的是馬爾福的意思。”

    “馬爾福？”斯內普停下腳步，回身看著她。

    “呃……德拉科。”容玖吐吐舌頭，“隻是一點語言上的把戲嘛，德拉科作為馬爾福家族唯一的繼承人，當然可以代表馬爾福家族啦！”

    斯內普挑眉：“看來你和馬爾福先生確實不應該繼續待在一起。”

    容玖撇撇嘴。

    “其實真的沒什麽……隻是有一點語言上的小陷阱。”她不情願地交代道，“我跟她說，怎麽樣布萊克家族都不能這樣斷了傳承不是？讓小天狼星布萊克回到族譜上，以後隻要娶一個巫師姑娘，馬爾福同意以後對有布萊克血統的孩子負責，這樣也可以延續布萊克純血家族的榮光。還有啊，現在的純血家族打算走出不同於黑魔王的另一條純血之路，能很大程度地提升純血的地位，至少比現在或者黑魔王當權要好得多，但是要借鳳凰社一用，所以讓她不要吵啦。”

    “胡鬧！”斯內普訓斥道，“你認為如果這一切沒有實現會怎麽樣？你以為你真的隻是說一說嗎？”

    “不是啊……我說的都是實話嘛。”容玖嘟起嘴，眼中卻閃著狡黠的光，“我說了純血家族，卻沒說是所有的純血家族，馬爾福一家也算，對不對？還記得我對盧修斯叔叔說過什麽嗎，教授？隻要成功的話，純血的地位一定會得到提升，這是毋庸置疑的呀。而這個過程……說是借鳳凰社一用也是沒有錯的嘛。”

    “後麵的也都算了，布萊克的孩子？”斯內普咬著牙，“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如果那個蠢貨真的有了孩子……”

    “教授！你聽我說嘛！”容玖急忙解釋道，“首先小天狼星肯定沒有機會去認識麻瓜姑娘對不對？所以如果他結婚一定會是和巫師姑娘，但是什麽血統就不一定了。而且我說的可是‘有布萊克血統的孩子’，而不是小天狼星的孩子！教授，我也是有布萊克血統的人呀！如果……咳，如果以後，如果啊，我有自己的孩子，德拉科怎麽可能不管呀？所以，我隻是把不相幹的事連在一起說了一遍，什麽也沒有答應她的呀！”

    整整十秒，斯內普一言不發。兩人就這麽沿著街道往前走去。或許是因為這裏比較偏僻，所以街道上的人很少，偶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路邊的街燈散發著溫暖的橘色，燈光柔和地灑在他們身上，頗為溫暖、寧靜。

    “鄧布利多稱讚過你的語言能力，”斯內普緩緩地開口道，“但他大概也沒想到，你這麽……狡猾。”

    “嘿嘿，好說好說。”容玖揮揮手，一副你的誇獎我接受了的模樣，完全不顧斯內普語氣中的那一點諷刺。

    “不過我倒是很感興趣，你和馬爾福先生的相處中，到底是因為什麽，能讓你們有各種神奇的念頭。”斯內普的語速依舊平緩，“比如……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在一起討論未來自己孩子的責任問題？”

    “呃，這個嘛……”容玖的臉上浮起了可疑的紅暈，“咳，今天天氣不錯，天上的星星挺亮的哈。”

    雖然說，當時和德拉科討論怎麽說服那個布萊克老夫人的時候，隻是略微提了一下這個話題，但是後來她和教授在一起之後，關於“孩子”的問題還真被提出來重新討論過……

    “一定得像你，尤其是外貌還有性格。”德拉科特認真地說，“要是像教授，你想想那個破脾氣那個死人臉，還能不能找女朋友了？嘖，要是女兒，那就更慘了。不過腦子倒是可以像教授，不過像你也不算太虧。”

    不等容玖炸毛，德拉科又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其實像教授也不錯，想一想吧，一個像教授的孩子，然後要叫我舅舅，要聽我的話，我想怎麽欺負他都可以，可以用糖果誘騙他，看著他邁著小短腿兒來追我……嘖嘖，想一想就很棒！”

    容玖目瞪口呆地盯著他：“要是被教授知道，你就完了。”

    當時這兩人說著好玩，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尤其是在教授麵前回想起來，真是……羞恥啊。

    “看來有時間我必須找盧修斯談一談了。”斯內普冷笑道，“關於他對於馬爾福先生的教育問題，我認為……各個方麵都必須加強了。”

    雖然他不知道具體這兩人說了什麽，但是對於容玖，他還是算比較了解的。如果是她主動提出這個話題的話，會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在他麵前炫耀；但如果是德拉科說了什麽，她才會是這幅心虛轉移話題的模樣。

    “對對對，一定要讓盧修斯叔叔好好教育一下德拉科。”容玖唯恐天下不亂地在邊上煽風點火，“他居然敢有那樣的念頭，不好好收拾不行！”

    “哦？那樣的念頭？”斯內普停下腳步，重複道，滿意地看著她冷汗爬滿了臉頰，“或許我應該想辦法看看你腦子裏到底有什麽樣的記憶？攝神取念？或者是……吐真劑？”

    “呃，教授，我……”

    “雖然這兩種法子都不大可取。”斯內普繼續說道，“你的大腦封閉術還算不錯，而吐真劑這麽珍貴，我可不想浪費在你身上。”

    “對，沒錯，節約是美德。”容玖一臉嚴肅地讚成道。

    “不過你的大腦封閉術並不完美。”斯內普瞥了她一眼，“雖然你能防止別人‘讀取’你的記憶，但是若是別人控製你自己讀取自己的記憶，你一點辦法也沒有。”

    “啊？”容玖懵。

    “黑魔王回來的那個晚上，他並沒有對你用攝神取念，但是依然從你口中得到了答案。”斯內普漆黑的眼睛在燈光下看起來柔和許多，“那是你內心的答案，而不是你以為的你給出的答案，明白嗎？”

    “哦……”容玖依然有些迷茫，對於這方麵的魔法她了解的實在不多。

    那天，她回答了啥來著？

    斯內普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麵前這個小姑娘臉上變幻的的表情：從迷茫到苦思冥想，然後突然一下睜大了眼，整張臉變得紅紅的，就像誘人的紅蘋果一般。

    “開心嗎？”斯內普輕聲問。這個問題實在是來的沒頭沒腦的，容玖卻在一瞬間就領悟了他的意思。

    “開心。”她認真地回答。沒有上揚的音調，沒有浮誇的表情，一字一句，仿佛是在許下某種誓言般的鄭重，想了想，補充道，“雖然說，在霍格沃茨的每一天都令我感到愉快，但是這段時間是不一樣的，非常開心。”

    頓了頓，還覺得不夠，又補充了一句：“就像有人搶了德拉科，結果這些錢都被我撿到一樣，做夢都能笑醒。”

    ……認真不過三秒，這或許都是天意。

    氣氛明明被最後一句話破壞得一幹二淨，斯內普卻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她知道他的擔憂和愧疚，所以用自己的方式在告訴他：她不後悔，她很開心。

    “謝謝。”他輕柔地說。

    容玖還沉浸在那一個笑容中。記憶中教授雖然說不上刻板嚴肅，但是確實少有笑容，而且那大多數也是出於嘲諷。她第一次看到教授笑得這麽溫柔純粹，仿佛千裏冰原中一朵梅花盛開枝頭，不驚豔，卻足夠驚心動魄。

    苦澀的魔藥味夾雜著一縷淡淡的薄荷香氣撲麵而來。接著，她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容玖僵住了。

    要怎麽形容這一瞬間的感覺呢？

    冰棱滴下的第一滴水，枝頭新發的嫩芽，掙紮著盛放的迎春，幹旱過後的雨滴，黑暗中的一束微光……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足以描述容玖此刻的心情。

    像是跋涉了千裏的旅人，終於在沙漠中看到了一點綠色。先是不可置信，再是欣喜若狂。

    她抬起手，回以一個同樣的擁抱。

    這樣就夠了。她對自己說，不管以後要麵臨什麽，會發展成什麽樣，都足夠了。

    至少在這一個瞬間，不管他是因為什麽，有這樣的一點點鬆動，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