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淨整潔的透露著安靜的氣息，整個室內看起來不像一個病房，更像一個低調奢華的酒店。這些隻是一進門就能關注到的情景。

    最重要的還是床上的人，他似乎已經在等待著她們。渾身梳理整齊，病服外披著名貴的西裝，麵色有些瘦削蒼白，梳起來一絲不苟的頭發漆黑一片。

    見到他們，他笑起來：“兩位冒著危險來看我，是有什麽事嗎？”

    並不是生疏驚訝的語氣，耶格邁步過去說：“你覺得呢？身體怎麽樣了？”

    “耶格將軍，哦不，前任將軍掛念我，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隻被淡淡的看了一眼。金英俊成熟的麵貌和煦優雅，似乎和以往一樣：“也對，畢竟你還欠我幾千萬，不要以為我沒有催你就不用還了。”自然中還帶著一絲狡黠。

    耶格不為所動，坐在一旁：“錢先欠著，以後慢慢還給你也來的及，你不缺這筆錢。”

    “耶格，許久不見，沒有為還錢而努力，你的臉皮倒是越來越厚了。你身邊這位應該吃了不少苦頭，是不是林蒂蘿？”

    男人終於看向了她，笑容滿麵。即便臉上的精神和之前比起來相差太多，他似乎並沒有在意自己現在的狀態，坦然的反而讓關注的他們顯得僭越了許多。

    她收回思緒，回答這個問題：“沒有。”

    “真的？”挑眉，不相信的模樣。

    “說來，應該是我吃了苦頭。”耶格應和，同樣看向蒂蘿，其中意味隻有兩人能懂。

    蒂蘿沒有說什麽，金笑的開心，果真是看見老友的喜悅。

    “你們兩個人現在不應該在格薩斯城，怎麽來光耀城了，難道不怕麻煩？”

    “蒂蘿說要來看你。”

    男人的笑容沒有停頓，好整以暇的等著，蒂蘿上前一步說出來意：“我來道謝。”

    “嗬嗬嗬……”金伸手打算摸桌旁的杯子，沒有夠著，耶格起身幫了忙，他拿著杯子沒有喝，那笑容像是蒙上了一層霧，讓人看不分明情緒。“大老遠冒著危險跑來就為了這個？”

    “你有什麽要求，或者沒有完成的心願，有我能做的就告訴我。”這是她的目的。

    “……我看起來像是心願未了的人？”金靠在背後，“你覺得我會缺什麽？”

    把蒂蘿問住了，她直接了斷：“我不知道，你說出來。”

    金充滿笑意的眼神有些漫不經心的落在她身上：“你這樣……是為了報恩？”

    “我不想欠人情。”

    女子目光篤定，他沒有說話，視線轉向一旁的耶格：“你由著她？不怕我的要求無法承擔？”

    調侃的意味，耶格眯了眯眼：“你知道分寸，過分的要求以外都可以。”

    “什麽是過分的要求？”

    “你應該清楚。”

    “我怎麽會清楚？”金輕笑，“說來聽聽，例如什麽，我好認真思考不是。”

    耶格不動神色，看了一眼蒂蘿。女子在一旁安靜的等著，並沒有想過對方會提出什麽要求讓她為難。

    金懂得這個眼神的意思，他的笑容加深，不再捉弄耶格：“可別擔心，我當初幫她不是為了讓她回報。”

    蒂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感受他一邊說話一邊轉過頭來：“我隻是覺得，你這樣奇怪的人百年難遇，機甲造詣極高，死了挺可惜的。”

    他將自己的行為簡單概括，一切隻是順手做出了選擇。蒂蘿盯著對方，金比耶格還要年長一些，因為病因臉上出現了疲態，紋路深刻，笑紋明顯。

    可他和記憶中的感覺沒有變過，優雅和善，但一雙眼卻有一股看透一切的精明。望著，蒂蘿開口說：“謝謝。”

    衷心的感謝，耶格偏過頭來，神色怔楞之後有些複雜。此刻的蒂蘿似乎和以往一樣，可若不是和她相處的這些日子提醒著她的變化，他幾乎認為她已經徹底的‘回來’了。

    事實上能說出這樣的話是她的進步，他該欣喜。可這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而這兩人之間還有他沒有參與過的牽絆，他難免感覺吃味。

    金笑了笑，對耶格說：“麻煩幫我去外麵找一下醫生，問問我的治療可不可以延後。”

    這句話很奇怪，耶格神情一凝，視線在兩人臉上徘徊。他的神色沒有動容，感受到女子的視線也望了過來，沒有挽留的意味。

    他沉默許久，起身看了金一眼離開。

    室內隻剩下蒂蘿和金。蒂蘿坐在一旁，沒有以往透露出來的平實安靜，事實上當金再看見她時便感覺到了不同。

    他知道是那一晚的改變。他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一日女子冰冷的雙眼，仿佛君臨所有人之上，讓人無法靠近的疏離。

    現在同樣。

    比之初次見麵時氣勢更要強烈。如果說當時隻是隱隱透露，那現在已經完全蛻變。

    他記得她現在的身份。

    “獸族女王，現在都這樣稱呼你的，對嗎？”

    話題展開，蒂蘿不回答這樣的寒暄，說的直白：“你這樣，是因為當初改變了預知受到的懲罰？”

    “其實也不全是這件事。”金跟上她的思路，沒有回避。

    “所以這個懲罰的代價是你的壽命？”

    金笑著，和朋友聊天一般：“可以這麽說。這是遲早的事，你並不是主因。”

    “什麽？”

    “我原本以為你死了。”

    他的思路也轉的很快，蒂蘿說：“死不了。”

    “你活下來最大的目的，是要對抗這個世界？”

    蒂蘿沉靜片刻：“我對抗不了世界。”

    “可你做到了讓帝國退讓。”格薩斯城和帝國的戰役金已經知道了。“你很有本事。”

    “不。”蒂蘿否定了他，她想到自己被殺戮埋沒了人性，醒過來時刀子刺進一個胸膛的情形……

    “你想好要做什麽了？”

    她還不忘這個話題。金看了她許久，笑容開始變的認真，收斂之後的他表情沉沉的，像是陷入了某種思緒，視線裏浮現出悠遠的令人看不透的意味。

    他知道蒂蘿是在問他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他當然有。

    “可是你做不了。”

    “說出來。”

    金看了她幾秒後，好整以暇的說：“完成這件事，你需要去靈山。”

    蒂蘿表情不變：“還有呢？”

    “你要去冒險？”金微笑搖頭，“沒有這個必要。”

    “你把它說完，我會衡量。”

    蒂蘿的聲音雖然清涼，卻堅決的模樣，金歎了一聲，打算不再逗她：“裏的你咯，我變成這樣，你不用承擔一切。沒有你，我的生命也不會長久。”他的目光深邃，“我應該，活不過三十歲。”

    終於讓蒂蘿頓住了，見她這幅模樣，金第一次生出傾訴的心態，他看向窗外，聲音平靜帶笑，陷入了回憶。

    “很久以前，我便違背過規則，那時我已經感覺到了生命的流逝。真正讓我變成這樣的，是我自己，你隻是恰好被我碰見的一個因素。”

    蒂蘿還沒有從他的話語中回過神來。

    活不過……三十歲？……

    她第一次見有人將這樣的噩耗說的這樣平靜。像她這樣所做一切隻圖活著的人來說，金這樣的情況令她難以理解。

    她想起了之前聽他說過的那句話：“是因為那件事？你救了一個人，卻讓其他的人死去？”

    金說的沒有顧及，到他這個時候了，在麵前這個女子麵前，他並不是不想提起，相反，他不拒絕說出來：“很難得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確實是這樣，所以這是我本該受的罪，你沒有必要攬在自己身上，本來也隻是一個順口的提醒。”

    蒂蘿知道麵前的男人有他的故事，他坐在病床上的身影孤單，神情雖然帶笑，卻讓她感覺到了一絲……寂寞？

    她頓了頓：“即便是順手，也救了我。”

    她的固執倒是金沒有想到的，金眼角的笑紋再次堆積：“但不得不說，你穿黑色很好看。”

    又被岔開了話題，蒂蘿再如何也明白對方的意圖，他拒絕她的回報。

    耶格估算時間回來的時候室內正陷入寂靜，蒂蘿還在思考著什麽，金對他說：“你們這樣來到光耀城很危險。不光是林蒂蘿，就連你維茵耶格現在也是整個光耀城乃至整個帝國的熱門談資，你做的事好像並沒有受到所有人的體諒支持。”

    這一切耶格知曉，但看蒂蘿沉默的模樣，耶格問金：“你的身體現在是什麽情況？”

    “就你看到的樣子。”後者回答，像是剛才沒有和蒂蘿沒有說過那樣的話一般。

    耶格沉默片刻後才開口：“絕症？”

    “差不多的樣子。”

    耶格看著男人輕鬆優雅談論自己生死的表情，皺眉：“我記得你這些年不是都在投資醫藥事業，怎麽沒有進展？”

    “你看女王當時，有能掙紮的餘地嗎？”好整以暇的反問。

    讓耶格心緒更沉了：“這麽說來，真是天大的人情了。”

    金的笑意加深：“如果非要說的話，將軍欠我的人情更大一些，蒂蘿都知道要還，你打算什麽時候？”

    耶格無奈這個男人這樣的態度，也不多戳破，隻回答：“等你好的時候再說，不然你也沒命花這個錢，就當貢獻帝國資源，我也懶得還了。”

    “你要賴賬？”金搖頭：“當初應該寫個欠條，讓你親自簽字。”

    “錢我不會不還，但會慢慢還。我不是你這樣日賺鬥金的商人，總需要時間。”

    房門被敲響，外麵的人善意提醒治療雖然延遲，但可以開始準備了。識趣的沒有進來打擾。

    室內金盯著耶格問：“你們什麽時候走？”

    耶格看向蒂蘿，後者在沉思中回過神來，視線和金對上，她說：“我會再來，你好好想一想，有什麽需要我做。”

    還是那句話，金的笑容停滯，而後變得十分無奈。她怎麽像是忽略了自己的話呢……

    金要準備接受治療，耶格和蒂蘿沒有再呆下去。兩人整理自己的行裝離開之後門外的醫護人員才走進去。

    上電梯離開的時候，蒂蘿看到那扇門口，病床推了出來……

    “和他聊了什麽？”

    “他說他活不過三十歲。”電梯內沒有外人，蒂蘿說的直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