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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積壓聚攏的黑雲鋪天蓋地遮住了精靈族上空，將陽光吞噬殆盡，穹蒼混沌不堪，迎來破碎的碰撞，充斥著令人驚駭的威壓。
    緩緩蘇醒的池顏，病弱無力的身體癱軟在沈溯的懷中，呼吸困難地深吸了口氣，掀了掀沉重薄弱的眼皮，視野裏出現了遺忘在腦海深處的熟人。
    身體的虛弱造成她記憶越發淺薄，除了任務目標亡靈族首領滅亡和精靈王洛時寒。
    她視線模糊，隱約看清了前方的洛時寒，愣了好久，鴉黑睫羽微顫，以為自己見到了小白，輕聲喚了聲。
    “小白？”
    洛時寒驀然轉身，目光透過灰蒙蒙昏暗的光線，與她朦朧的眸子對上。
    他嚐試著扯了扯唇角，扮演著她記憶裏的銀發男孩，眉眼褪去傲慢，留下一抹溫柔、依賴的笑容。
    “我是，小白。”
    池顏表情微怔，迷茫地眨了下眼，露出困惑，“你長高了……”
    洛時寒眼角酸澀，下頜線條繃緊。
    池顏見狀，擔憂地說：“別怕，我會保護你，小白，別怕……”
    洛時寒驟然頓住。
    所有忘卻的記憶此時卻成了致命的凶器，一刀一刀剮開他的心髒。
    多麽想、多麽想成為她眼中真正的小白。
    成為精靈王後必須舍棄所有感情，為族民而生，待在孤獨、冰冷的精靈王庭裏，他更像一棵支撐精靈族往前的大樹，從來沒有擁有過自己的感情。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過來。
    隻有成為小白的那段時光，是他這一生唯一最自在、快樂幸福的時候。
    …
    沈溯挑起懷裏小人魚越發消瘦的下顎，望入她的眼中，在接觸到她陌生的目光後，他異色的瞳眸如同深淵，徹底沉了下去。
    “顏顏，我是誰？”
    池顏被迫仰起脖頸，深藍色如海藻般的長發失去了光澤，垂落在頸側，認真地看著少年的臉，關於他的記憶蕩然無存，但那顆屬於他的心髒悶悶地疼了起來。
    她該認識他的。
    可是她一點也記不下來了。
    他是……誰？
    沈溯神情盡是黑雲壓頂般的可怕，抬起眼，對著洛時寒釋放了魔法。
    “你對她做了什麽？？”
    為什麽會忘了他？
    才過去不到一年的時候，她怎麽可能忘記自己？？
    洛時寒雖失去精靈王的力量，但精靈血脈過於強悍，誰勝誰負還說不定。
    他輕而易舉地躲開魔法，施展魔法，要與少年國王爭奪人魚。
    沈溯眉眼凝結寒冰，隻能被迫防守。
    伏淵怕他傷害小人魚才遲遲沒有動手，看到這一幕，他身後釋放出龍翼，突破神明詛咒後的他魔法增進不止一倍。
    他抬起龍爪劃破天際。
    沈溯腹背受敵，隻能先將小人魚用魔法防禦籠罩住，隨即跟他們打了起來。
    待在防禦屏罩中的池顏無法出去，身子病弱不堪，站都站不起來，蜷縮在裏麵，隻覺得身體越來越冷。
    【精靈族首領攻略值達到100點】
    【亡靈族首領攻略值達到100點】
    係統出現。
    【檢測出任務者生命體征越來越差，是否要屏蔽痛覺？屏蔽成功。】
    【一周後，任務者會失去生命體征，死亡後將不再啟動回檔功能。】
    【主線任務剩下黑化值未完成。】
    任務失敗的話，她就會被主神抹殺。
    池顏情緒很平靜，還認真地向它道謝。
    “謝謝你，小詭，在這個世界一直陪著我。”
    【……】一向鐵石心腸的係統在聽到她的話，數據波動起伏劇烈。
    【還有，機會的。】它破天荒地安慰。
    係統話落。
    防禦屏罩突然從外震破，映入眼簾的是黑影滅亡，他抱起她就跑。
    以最快的速度遠離神仙打架的精靈王國。
    跑了一整天，來到距離海域很近的一片祥和平靜的漁村裏。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亡靈族首領滅亡又是鋪床，又是打掃屋子，將荒棄已久的小木屋裝修成她喜歡的模樣。
    “喝點魚片粥，明天給你抓螃蟹吃。”滅亡笨手笨腳，端著溫熱的碗，舀了一勺粥，遞在她唇邊。
    池顏蒼白如紙的嘴唇微張，聽話地咽下。
    一碗魚片粥吃得剩下小半碗，滅亡鬆了口氣，仰頭想把剩下的全部吃掉。
    “嘔——”
    極其難吃。
    比北海的臭魚都難吃。
    小人魚微掀眼皮，表情呆愣。
    滅亡艱難地咽了下去，問她：“不難吃嗎？”
    小人魚搖了搖頭，反應遲鈍地說：“我…好像嚐不到味道。”
    滅亡臉色凝滯，很快裝作無事發生一般，理了理蓋在她身上的被褥。
    “我也嚐不到味，肯定是調料劑放少了……”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睡著了，闔上眼，胸口一絲起伏都沒有，好似一具屍體。
    滅亡慌亂地覆在她的頸側，微弱的起伏在告訴自己，她還沒死。
    滅亡握緊了手裏的碗，紅著眼轉身去了廚房。
    …
    又過去一日。
    小人魚蘇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慢慢失去五感，味覺、觸覺、嗅覺。
    隻剩下視覺和聽覺。
    滅亡看她愈發虛弱，心如刀絞，恨不得代替她躺在床上。
    “你想去哪裏？我帶你去。”
    池顏月兒似的眼睛彎了彎，灰暗的眼眸泛起一絲光芒。
    “海洋。”
    來到這個世界時她去了陸地。
    如今快要死了，她想去海洋，魚總該回到自己的故鄉。
    滅亡喉嚨酸澀地滾了下，聲音嘶啞地說：“好，我答應你。”
    他將她抱了起來，走出木屋，一步步走向大海。
    *
    亡靈族首領番外。
    ：
    在她死的那一天，我來到人魚族的海域，用她最喜歡的海草作為墊鋪，找到海裏最好看的貝殼床，把她放了進去。
    死之前，她意識模糊時，胡言亂語地說：“你、你殺了我兩次，現在，我原諒你了。”
    我卻沒有殺過她的半點記憶。
    我努力回想，腦子卻越來越痛。
    耳邊聽到枷鎖迸裂的聲音。
    我想起來了。
    在那條走廊，我殺了她兩次。
    她死亡後又會重生，時間線也會往後回退。
    我那時，心髒早已獻祭給亡靈祭壇。
    專門在走廊等她，隻是為了見到那條金燦燦的魚尾。
    我更加痛苦了。
    在重新長出心髒之後，我才知道當時的她有多害怕，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她那麽怕疼，肯定很疼吧。
    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後悔。
    以前的我把殺戮當作快樂，喜歡看人死亡的樣子。
    此時此刻，我卻隻想讓她活著。
    哪怕是將我的生命拿走。
    顏顏，你等等我，我馬上就過來陪你。
    *
    其他首領番外。
    ：
    精靈族的天空黑了足足五日。
    所有精靈遠離王國躲進精靈森林裏藏著，有許多其他種族來到精靈王國邊境，仰望這場震驚整個大陸的戰爭。
    首先發現池顏不見的是洛時寒，他立即退出了戰鬥，到處尋找她的蹤跡。
    其次退出戰鬥的是沈溯，他環顧四周，重新以心血定位，卻被特殊黑魔法屏蔽。
    是滅亡帶走了她。
    沈溯準備去找，洛時寒製止了他。
    “她已經死了。”
    洛時寒一說完，捂著胸口吐出一口淺綠色的血液，灰白眼睛布滿咒文，反噬的力量衝斷了他的心脈，銀白長發逐漸枯萎。
    “我該去陪她了。”
    為了延續她的的生命，洛時寒在她身上施了禁術，連接著彼此的生命。
    可即便如此，她也無法活下去。
    洛時寒從空中慢慢墜落，蒼白唇角勾起。
    “姐姐。”
    “我喜歡你。”
    一直未曾開口訴說心意的他闔上了眼，身體變成一株枯黃的雜草，散落在地上。
    沈溯臉色近乎扭曲起來，死死盯著地上的那株雜草，喉嚨腥熱，眼前被黑暗籠罩。
    不可能！
    在邊境圍觀的眾人便看到一貫沉著冷靜的少年國王身影跌跌撞撞，露出從未有過的慌亂神情。
    很快整個世界開始崩塌。
    生靈一個一個消失，空中的沈溯與伏淵身體逐漸融合。
    最後融合成一道身影。
    謝尋腦子裏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所有記憶。
    眼前出現的畫麵是自己一個又一個分身愛上她。
    畫麵再次一轉。
    他看到她為了救洛時寒，自殺了一百多次，一次一次倒在血泊中，一次一次握住匕首刺入心口。
    謝尋眼白赤紅，緊緊凝視著畫麵裏的她。
    “顏顏……”
    *
    ［本世界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