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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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龐天德和娜塔莎一出海東市港口,就被憲兵送進了警察署。龐天德說:“我們的船還沒進公海,就被八路軍的船攔截了,船上的弟兄們逃的逃,死的死,太慘了!”小澤問:“你為什麽沒逃?”
龐天德憤怒地說:“我是這條船的股東,這條船有我的份兒啊,我能逃嗎?我想盡可能地挽回點損失,磕頭作揖地央求他們,可那些八路太狠了,說我是漢奸,不槍斃我就是最大的恩典了,你說他們還講不講理?我的損失誰包賠?小澤太君,你能不能想點辦法,幫我挽回點損失?我是傾家蕩產了!”
小澤說:“對不起,我對此無能為力。”龐天德說:“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讓我們冒著風險出船,出了事你們就甩手,有這麽辦事的嗎?”
小澤說:“我們的損失更慘重,為此,我和毛利司令都要受到軍法處置,我們跟誰討公道?”龐天德說:“都怨那些可恨的八路,簡直是一夥強盜!”
這時候,佟金墨跑來,哭咧咧地問:“天德,真的被八路搶劫了?”龐天德說:“舅舅,全完了,一條大船就這麽沒影了,我的投資也打水漂了,這可咋辦啊!”佟金墨捶胸頓足:“我的老天,那是鋼鐵堆起來的一條大船啊,說沒就沒了,心疼人啊!”龐天德勸道:“好在我囫圇個兒回來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龐天德和娜塔莎回到家裏和景惠分析,這麽大的一件事,日本人肯定會周密調查了解真相,事情早晚會暴露,必須盡快轉移。景惠和這件事沒關係,可以暫時待在家裏。於是,三人立即燒毀秘密材料。突然,外麵警笛大作,龐天德和娜塔莎急忙跑出家門。原來賈維金在拘押室背對著牆壁磨捆綁雙手的繩子,他磨斷繩子,趁看守人員不注意逃跑回了海東……
小澤帶著賈維金衝進龐善祖家的院子,日偽警察衝進龐天德的屋裏,一頓搜查。景惠裝著害怕,大被蒙頭。賈維金扯掉被子問:“你男人呢?”景惠哆嗦著說:“跑,跑了……”“跑哪兒去了?”“他傻啊?能告訴我嗎?”
躲藏在俄國廢棄工事裏,龐天德說:“娜塔莎,看來要想逃跑,坐船坐車都不行,你躲到領事館吧,瓦茲洛夫會保護你的。”娜塔莎問:“你呢?我怎麽能扔下你不管!”“我先躲到莊河去,我收購柞蠶繭的時候認識不少蠶農,那裏山連著山,樹木茂密,人煙稀少,容易躲藏,等局麵平息了再想法越境去蘇聯找你。”
娜塔莎點了點頭:“好吧……瓦洛佳,你不後悔嗎?如果在海上聽了我的話,就不會有今天的倒黴事,這時候,我們可能已經坐在我爸爸家裏喝酒了。”龐天德說:“後悔什麽!為我的國家做了應該做的事情,犧牲了也值得!”
娜塔莎說:“瓦洛佳,看來我還是沒有真正了解你。那一天在船上,我簡直不認識你了,你像一個惡魔,我都有些害怕了。”龐天德一笑:“請原諒,你應當了解我,如果換了你是我,我想你會比我更瘋狂!”“也許吧。”“娜塔莎,你走吧,趕快去你們的領事館,進了門你就沒事了。天黑以後我就混出城區,我們訓練營再見。”
娜塔莎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她走了幾步,突然又跑回來,緊緊地抱住龐天德說:“瓦洛佳,我不走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死活在一起!”龐天德嚴肅地說:“娜塔莎,理智點,你不是孩子,我們要對事業負責!”推著她,“走吧,放心,我不會有危險的!”娜塔莎終於走了,龐天德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良久未動……
夜晚,龐天德破帽遮顏,在城郊走著,突然,從暗處跳出幾個人來。賈維金出現在他的麵前:“哈哈,老同學,我在這兒等候你多時了,跟我走吧?”龐天德剛想反抗,日偽軍一擁而上,將他擒獲了。
小澤主持審訊,他讓日本警察嚴刑拷打龐天德。龐天德被打得遍體鱗傷,幾次昏死過去,但是他什麽也不說。
景惠在舅舅家淚眼婆娑,嚶嚶地哭泣。佟金墨讓兒子設法救龐天德,佟知非告訴爹,這回天德事惹大了,救他出來已經不可能,小澤要把他送到哈爾濱做人體試驗,就是他原先待過的地方。
景惠大哭:“到那兒就是送死啊!哥真的救不了他?”佟知非說:“哥確實救不了他,到了那裏,死活聽天由命吧。”景惠擦幹眼淚問:“他臨行前,你能不能讓我見他一麵?”佟知非說:“這個嘛,我想小澤還是能給我麵子的。”
和龐天德見麵後,景惠由佟知非陪著走出警察署大門。這時,一個獐頭鼠目的中年男子和他們走了個對麵,中年男子看著景惠一愣,急忙走進警察署。佟知非覺得有問題,就讓景惠自己回去,反身跟著中年男子走進警察署。
佟知非走到小澤門外,聽到那人向小澤報告說,傅景惠是共產黨。佟知非趕緊往外走,想通知景惠逃跑。小澤從窗子裏看到佟知非急匆匆走出警察署,立即命部下緝捕傅景惠,並讓賈維金跟蹤佟知非。
佟知非來到蘇聯領事館門前,正巧見娜塔莎和瓦茲洛夫走出大門,他疾步走上前說:“娜塔莎,快,我被跟蹤了,馬上通知景惠逃跑,日本人要抓捕她!”
娜塔莎立即跨上門口停著的一輛摩托,瓦茲洛夫抓住摩托車說:“娜塔莎,你也是被通緝的人,不能冒險!”“不,我不能眼看著景惠落到日本人手裏!”
這時候,賈維金跑來喊:“好啊,娜塔莎,你躲在這裏,正到處找你呢!哈哈,佟知非,想不到你們是一夥的,跟我走一趟吧!”
娜塔莎騎摩托車跑了,賈維金要追趕,被佟知非拖住,二人搏鬥。領事館的蘇聯士兵要出手相助,瓦茲洛夫阻止道:“我們不能管,那樣會惹出外交麻煩。”
佟知非把賈維金打昏,倉皇逃跑。娜塔莎駕駛著摩托車來到龐家,一把抓住景惠:“景惠妹妹,快跟我跑,日本人要來抓你!”她拖著景惠跑出大院。
娜塔莎駕摩托車載著景惠疾駛,賈維金踉踉蹌蹌地迎麵走來,張開雙臂要攔截。娜塔莎飛起一腳,將他踹翻,騎著摩托車在山路上飛馳。日本憲兵的摩托隊緊追不舍,槍戰中,娜塔莎摩托車的輪胎被打中,二人棄車跑進山裏。
娜塔莎和景惠在山林裏躲藏,日軍大舉搜山,在即將逃出魔掌的時候,景惠為了救娜塔莎身負重傷。娜塔莎背起景惠繼續逃跑。
景惠說:“娜塔莎姐姐,我不行了……”娜塔莎說:“景惠妹妹,你要堅持下去,我一定會救你的!”景惠說:“放下我,我有很重要的話對你說。”
娜塔莎放下景惠,景惠喘息著說:“我是共產黨,海東的地下黨被敵人破獲以後,我一直在尋找組織,沒想到找到了你們……”娜塔莎說:“景惠妹妹,我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同誌,沒想到我們都是布爾什維克,是真正的同誌!”
景惠說:“能和你們一起戰鬥這些年,我走得坦然。娜塔莎姐姐,有件事告訴你,我和天德隻是名義上的夫妻,和他結婚是組織的安排。海東地下黨組織被破獲以後,省委指示我回到海東,恢複地下黨活動,還指示我,為了更好地隱蔽身份,盡快建立一個家庭,這時候天德出現了,於是我……”
娜塔莎說:“好妹妹,別說了,一切我都明白了!”景惠說:“不,你要聽我說。後來我知道你們相親相愛多少年了,覺得對不起你們,可是想退出已經晚了……”“你這個傻瓜,我也看出來了,你也是愛著瓦洛佳的啊!”“不,那不是你說的愛,是同誌、戰友的愛,你們的愛應該有個好結果,如果天德能活著出來,你們好好過日子吧……”
娜塔莎哭著說:“好妹妹,你這個傻子,難道你不喜歡瓦洛佳嗎?”景惠說:“我對天德說過,我有自己心愛的人,他是誰我一直沒說,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那就是我們的黨,他是我永遠的戀人。我承認,我也喜歡天德,可是為了我們的民族解放事業,當然,也為了你,我甘願如此。你一定要救他啊!”
娜塔莎淚流滿麵:“景惠,你是真正的布爾什維克,我為有你這樣一個妹妹而自豪!”“可惜我看不到祖國解放的那一天了,你一定要找到天德哥……”景惠說罷,永遠閉上了眼睛。
娜塔莎走出山林,一輛轎車停下,瓦茲洛夫探出頭來:“快上車!”娜塔莎鑽進汽車,小轎車絕塵而去。
在蘇聯領事館,瓦茲洛夫說:“娜塔莎,不久我們就要向日本人宣戰,領事館即將關閉,你我的使命結束了。準備一下吧,我們要撤回蘇聯了。”娜塔莎問:“我能和瓦洛佳的父母告別一下嗎?”瓦茲洛夫說:“很遺憾,不能,因為走出領事館,你就受不到保護了。”
1945年7月26日,美、英、中三國發表促令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波茨坦公告》,8月8日,蘇聯正式對日宣戰,百萬大軍越過黑龍江,一路勢如破竹,日軍望風披靡。蘇軍最高統帥部印製了日軍東北防禦體係的資料圖冊,下發到連以上的幹部,人手一冊。圖冊詳細繪製了日軍防禦工事的結構、位置、堅固程度、火力配備,為蘇軍摧毀日軍防禦體係提供了可靠的保證。統帥部繪製的情報圖冊,凝結著八十八國際旅同誌們的鮮血和生命。
麵對新繪製的地圖冊,華西列夫斯基元帥非常激動,一字一句地口授電文致電八十八國際旅:“英雄的八十八旅中國戰士們,你們以生命和鮮血換取的軍事情報,為我們遠東軍進攻中國東北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日本*戒備森嚴的要塞、戰略築壘地區和軍事重地,你們所進行的潛伏、滲透和偵察活動,高度體現了中國戰士的優秀品格和頑強戰鬥的犧牲精神。令人敬佩的中國英雄們,我代表蘇聯人民感謝你們並向你們致以崇高的敬意!”
在哈爾濱平房,日軍731部隊慌忙燒毀文件,準備撤退。龐天德由於做過幾次細菌試驗,躺在角落裏虛弱不堪。蘇軍進駐哈爾濱,士兵打開平房的大門,被囚禁的人紛紛跑出去。
龐天德踉踉蹌蹌地走出大門,他見到蘇聯士兵,就用俄語問:“同誌,你們認識一個叫娜塔莎的中尉嗎?娜塔莎·尼古拉耶維奇。”但是,問了好多人,都沒有結果。龐天德已經衣衫襤褸,拄著拐杖,一路向海東走去。
龐天德沿著鐵路線走,他爬上運煤的火車回到海東市。看到蘇軍的大部隊路過,他特別注意著每一個蘇軍女戰士,不停地打聽,問路過的部隊中有沒有個叫娜塔莎·尼古拉耶維奇的女中尉,所有的回答都讓他失望。
日本無條件投降,海東市光複,成了特殊的解放區。二戰結束前,蘇、美、英三國背著*簽下《雅爾塔協定》,這個協定允諾蘇聯恢複沙俄在海東的特權。經過*力爭,海東改為自由港,海軍基地由中蘇兩國共同使用,為期三十年。眼下的海東紛亂複雜,各種勢力都很活躍。國民黨政府和蘇聯政府簽訂了《中蘇友好同盟條約》,蘇軍進駐海東,實行軍事管製,宣布海東不容許其他國家和任何黨派派遣軍隊,共產黨、國民黨概莫能外。
佟知非所在國民黨海東市黨部成立,他們剛剛公開掛出市黨部的牌子,就被蘇軍警備司令部封了。佟知非悶悶不樂地回家,和父親在書房議論此事。
佟金墨說:“看來,蘇軍和共產黨穿一條褲子,這是排擠你們。”佟知非說:“我們也不能消極等待,必須主動出擊。”
佟金墨說:“你們國民黨的人也不過來,都一頭紮在省城稱金分銀,淨他媽的外路精神!你看人家八路,跑鄉下去了,打老財,分田地,人心都被人家收買了!”佟知非說:“那是上邊的事,我們管不了。窮人得勢對咱們有什麽好處?眼下市麵很亂,我打算把海東各界的知名人士請來,大夥商量一下,成立一個民間組織,出麵維持社會秩序。這樣就掌握了主動權,我們的隊伍一來就好辦了。”
佟金墨認為這是個好辦法。佟知非說:“您在海東德高望重,還得由您出麵。”佟金墨點頭同意了。父子倆說幹就幹,兩天後,佟金墨在自家院子裏擺滿了菊花,請來海東各界人士品茶賞菊,佟知非和賬房黃先生招待客人。
佟金墨說:“如今海東光複,可眼下百廢待興,社會動亂,大多數工廠關門,工人失業,我們豈能坐視不管?我提議,咱們成立個治安維持會如何?”
客人們大都讚成,並推舉佟金墨挑頭。佟金墨正求之不得,就矜持地說:“要是大夥信得過我,我就挑起這副擔子,不過還得大家幫襯。”大夥當然答應。
佟知非說:“各位老前輩,成立維持會我舉雙手讚成,可是有一樣,我們這個維持會得有個靠山啊,現在一個國民黨,一個共產黨,我們依靠誰呢?”
大夥議論紛紛。佟知非看火候到了,就說:“我的意見是依靠國民黨,因為國民黨是咱中國的正統,中國的天下,早晚是國民黨的。”
大夥一致認為蔣總裁是靠山,跟著他沒錯。佟金墨說:“我還有個提議,咱們的維持會成立,一定要整出點響動來。我打算在社會募捐善款,救濟失業工人,諸位意下如何?”大夥也都讚同。
漆黑的夜晚,瓢潑大雨下個不停。一輛馬車來到龐家大院門前,伊田英鬆背著女兒紀子下車敲門,他對開門的劉媽說:“我叫伊田英鬆,和你們家老爺有交情,有事情求見他。”劉媽急忙把他們領進廳堂。
日本國戰敗投降,日本人都要被遣返回國。伊田英鬆把女兒紀子從哈爾濱紅姑娘那兒接回來,要帶女兒到葫蘆島回國,沒想到紀子病了,病得很重。伊田英鬆不能帶她走,他在海東沒有親人,隻好厚著臉皮求龐家收留。
龐善祖怕收留日本人惹麻煩,拒絕了伊田英鬆的請求。伊田英鬆老淚橫流,“撲通”一聲給龐善祖跪下說:“龐先生,中國有句古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就可憐可憐我女兒吧!你們救過她一次,已經很感謝了,如果她死了,你就把她就地埋了,如果能救活,給口飯吃就行。我也不會讓您白出力,我給您一筆錢,這是我所有的錢了,都給您吧。”說著給龐善祖一筆巨款。
龐善祖十分為難:“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收留了你女兒,蘇聯人能答應嗎?要是治我的罪咋辦?”伊田英鬆長跪不起:“我知道您為難,可是,能眼看著孩子死掉嗎?您權當收留一隻小狗,如果給您帶來了麻煩,就一腳踹出門去,我不會埋怨您的,求求您了……”
龐母動了慈善之心:“老爺子,看這爺兒倆怪可憐的,再說了,以前咱兒子和伊田先生做生意,相處得都不錯,就留下閨女吧。”龐善祖長歎一聲:“好吧,我答應了。”卻把那筆巨款摔還了伊田,“錢,你拿回去,你要知道,我念你沒禍害過中國人才答應你的。”
安頓紀子在娜塔莎住過的廂房躺下,龐善祖讓人請來複興醫院的李金龍大夫給紀子看病。李金龍給紀子檢查後說:“這個女孩本來身體就很虛弱,得的又是嚴重肺炎,眼下醫藥缺乏,我看難活。就看她的抵抗力如何了,要是能熬過半個月也許會活過來。我先給她打消炎針,退退燒再說。”
就在紀子住進龐家的第二天晚上,衣衫襤褸的龐天德敲開家門,龐善祖開門後竟然認不出兒子了!龐天德齜牙一笑,喊著:“爹!我回來了!”龐善祖號啕大哭:“冤家,你到底回來了!”回頭高呼,“老婆子,咱兒子回來了!”
龐天德一頭栽倒在院子裏暈倒了,龐善祖吩咐趕快請來李大夫。李金龍急忙對龐天德施救,好一陣子,龐天德才悠悠地醒來。
李金龍問:“孩子,你以前都得過啥病?身體咋這麽虛弱?”龐天德說:“我是從日本人的細菌部隊出來的,幾乎什麽傳染病都染上過。”李金龍說:“能活著出來就是奇跡!你是被精神支撐著,再加上原先的身體素質好,要不然,早就撂倒了。慢慢調養吧,找個中醫,開點人參、鹿茸、蟲草,多上好藥,氣血兩補。”
娜塔莎來到海東市安頓好,就在山上給景惠的墳墓立了墓碑,獻上花圈。她熱淚盈眶,默默地對著墓碑鞠躬,傾訴衷情:“親愛的景惠妹妹,我回來了。正義終於戰勝了邪惡,我們勝利了,你的家鄉解放了!你的血沒有白流,我們會永遠記住你為反抗法西斯和民族解放事業作出的貢獻!景惠妹妹,你知道嗎,我很想念你,想念咱們在一起度過的那段難忘的歲月。此刻,你的音容笑貌在我眼前閃現,在我耳邊回蕩,你沒有死,你永遠活在我的心裏!景惠妹妹,安息吧,告訴你,我要做一件答應過你的事,尋找咱們的瓦洛佳……”
樹上的小鳥停止鳴叫,展翅飛向藍天。娜塔莎默默地看著藍天,若有所思……
在蘇軍司令部會議室,高斯洛夫中將和*的代表傅景民會晤,雙方人員對麵而坐。瓦茲洛夫在座,娜塔莎做翻譯。會晤很有成效,雙方增進了互相了解,也達成了一些共識。
最後,高斯洛夫問:“閣下,我有個問題,你們*要不要海東這個地方?”聽了娜塔莎的翻譯,傅景民笑了:“為什麽不要?如果不要,延安為什麽派我來呢?”高斯洛夫說:“您來是辦交涉的,你們得派市委書記來啊!難道您不知道嗎?國民黨已經掛出牌子行動,被我們取締了。”
傅景民說:“知道了,我就是我們黨派來的市委書記。”高斯洛夫一愣:“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就是市委書記。”傅景民說:“我們還要派市長來。”
高斯洛夫說:“很遺憾,委派市長的決定權在莫斯科,由斯大林同誌決定,這牽扯到我們國家的對外關係。*還不在你們共產黨手裏,我們和國民黨的政府在莫斯科簽訂了《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必須按照條約辦事。”
傅景民的臉色陰沉下來。高斯洛夫說:“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是你們也沒必要和國民黨計較。市委書記是你們的,公安局長是你們的,其他的部門你們還可以隨便派人來嘛,這還不夠嗎?”傅景民說:“好吧,希望我們以後能夠很好地合作,共同治理好海東市。”
娜塔莎送傅景民出門時問:“傅書記,您還認得我嗎?”傅景民笑了:“一開始我就認出你了,想不到在這裏見麵。天德呢?他還好嗎?”“回到海東以後,他就被日本人抓去了,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我也在找他。”
傅景民說:“找到他一定告知我,好嗎?”娜塔莎點頭:“當然……傅書記,您的大名叫傅景民是嗎?”“對呀。”“有個叫傅景惠的姑娘您認識嗎?”
傅景民難過地說:“哦,她是我妹妹,我們失去聯係多年了,來到這裏我才知道,為了我們的國家,為了這座城市,她獻出了年輕的生命……”娜塔莎眼含熱淚說:“可是您知道嗎?她是天德的妻子!”傅景民吃驚了:“啊?真沒想到,天德竟然是我的妹夫!”
娜塔莎終於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時間看望幹爹、幹娘了。這天黃昏,她一身戎裝,騎著大洋馬來到龐家大院梆梆地敲門,聲音很大。
龐善祖趴在門縫往外看,看到門外站著一個蘇聯軍官,但是麵目看不清。他仔細看了一會兒,驚慌地對龐母小聲說:“天哪,這個活獸又回來了!不能開門!”
娜塔莎繼續敲門,越敲越響:“幹爹、幹娘,開門啊,我是娜塔莎,來家看你們來了!”龐母說:“我的天啊,她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再不開門就會燒房子了!開吧。”龐善祖附著龐母的耳朵嘀咕了一陣,龐母不斷地點頭,然後跑進屋去。
龐善祖大聲說:“啊,我在蹲茅房呢,等一會兒!”他磨蹭半天才開門,還裝作認不出娜塔莎,畢恭畢敬地問:“戈比旦,來我家有啥事嗎?”娜塔莎張開雙臂就去擁抱龐善祖:“幹爹,您好嗎?我是娜塔莎啊,來看你們了!”
龐善祖嚇得目瞪口呆,回頭就往院裏跑:“老婆子,娜塔莎回來了!”龐母跑出廳堂喊著:“娜塔莎?是娜塔莎回來了?歡迎啊!”
娜塔莎開口就問:“幹爹,瓦洛佳呢?他回來了嗎?”龐善祖悲傷地哭著:“唉,沒有呢,可是有消息,說是死在哈爾濱的細菌部隊了……”龐母也抹眼淚。
娜塔莎說:“怎麽會呢?我不相信,他不會死的!”龐善祖說:“你咋還不相信呢?我都給他設下靈位了,供在堂屋呢,不信你去看看。”三人走進堂屋。
這時候,龐天德在他屋裏昏睡,紀子在廂房裏昏睡。
龐善祖把娜塔莎領到廳堂,那裏還真設有龐天德的靈位。娜塔莎看著龐天德的靈牌和“遺像”,半天不語。她突然取下龐天德的“遺像”,緊緊摟在懷裏,喊一聲:“我親愛的瓦洛佳!”便泣不成聲。
龐善祖擦著眼淚說:“娜塔莎,別難過了。黃泉路上沒老少,誰都有這一天,早早晚晚而已。人死如燈滅,節哀順變吧……”龐母說:“丫蛋兒……娜塔莎,別哭了,哭得幹娘也心裏難受……”
娜塔莎捧著“遺像”說:“瓦洛佳,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在訓練營裏相聚,我沒有等到你,現在我來了,可是你走了!你這個不守信用的家夥,你欺騙了我!”
龐善祖說:“這孩子也可恨,不光欺騙我們,把你也欺騙了。”娜塔莎氣憤地說:“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娜塔莎回到蘇軍營地宿舍,一邊哭著一邊喝酒,喝了個酩酊大醉,她憂鬱地唱起了俄羅斯民歌。瓦茲洛夫來到娜塔莎麵前說:“娜塔莎,你為什麽要哭呢?遇到什麽傷心事嗎?”娜塔莎說:“我的瓦洛佳死了,永遠也不會回到這個世界了!我最親愛的人沒有了,我很傷心,也很孤獨……”
瓦茲洛夫拍著娜塔莎的肩膀說:“瓦洛佳是我們的好同誌,好兄弟,對於他的死,我也非常悲痛,但是我們不能永遠悲痛下去。親愛的娜塔莎,你不會孤獨的,你親愛的瓦洛佳沒有了,還有我呢……”
龐天德醒來,茫然四顧。他聽到院子裏眾人在議論什麽姑娘不行了趕緊抬走,就艱難地下床,扶著門框向院子裏看去。剛好劉媽走過來,龐天德問咋回事。
劉媽說:“老爺子收留了一個日本女孩,病得厲害,已經不行了,要把她埋了。”龐天德說:“是嗎?我去看看。”他由劉媽扶著走進廂房,俯下身來一看,他吃驚地說:“啊!紀子?怎麽會是她!”劉媽說:“伊田先生要回國,紀子病得走不了,就把她托付給老爺。治了一溜十三遭,到底還是不行了。”
龐天德握著紀子的手喊:“紀子,你睜開眼睛,我是天德啊!”紀子既不能說話,也不能睜眼,但她的手卻抓住了龐天德的手。龐天德抬起頭來說:“她沒死,還有救!她手上還有力量,趕緊叫大夫來!”
急忙跑來的龐善祖說:“天德,你咋跑這裏來了?這裏陰氣太重,趕快回去躺著!”龐天德說:“不,我要看著紀子治病,她還沒死,會活過來的!”李金龍大夫趕來,紀子被搶救過來了。
龐善祖拽著老伴兒回自己屋裏說:“老婆子,中國人對日本人的仇恨太深了,蘇聯人也對日本人恨之入骨,咱們收留紀子是沒有辦法的事,一定要守住秘密!”龐母說:“我知道,今天來幫忙的都不是外人。”
龐善祖說:“還有,千萬不能招惹娜塔莎,也不能告訴兒子娜塔莎來找過他,讓他們斷了聯係,咱過平平安安的日子吧!”龐母說:“可是……”龐善祖瞪眼:“可是啥?聽我的!”
娜塔莎又騎著大洋馬來了。龐善祖開門,嚇得魂飛魄散:“娜塔莎,咋又來了?天德去了,就不敢勞駕你來看望了。”娜塔莎說:“幹爹,親愛的瓦洛佳沒有了,我很悲傷,我要按照你們中國的習俗,祭奠我的瓦洛佳。”
龐善祖說:“再別講那些老禮兒,意思到了就行,我們這就很感謝了!”娜塔莎說:“不,瓦洛佳是我的最愛!他走了,我很難過,我想寄托我的哀思,你們不能拒絕我!”龐善祖說:“不拒絕,你愛咋祭奠就咋祭奠吧。”
娜塔莎換上一套潔白的素裝,又拿出罐頭、列巴、蠟燭擺到供桌上,又上香,禮數挺周全。她還要跪下磕頭,劉媽攙扶起娜塔莎:“閨女,你們是同輩兒人,大禮就免了吧,鞠三個躬就成。”娜塔莎含著淚水三鞠躬。
娜塔莎看到桌子上放著手風琴,就拉著手風琴,唱著憂鬱的歌。龐善祖和老伴兒一開始還陪著哽咽,但一會兒就沒有了哽咽和淚水。
娜塔莎停止歌唱問:“嗯?你們為什麽不悲痛呢?我的瓦洛佳可是你們親生的兒子啊!”在娜塔莎嚴厲的目光逼視下,龐善祖和老伴兒又號啕大哭起來。娜塔莎則繼續唱著憂鬱的歌……
迷迷糊糊昏睡的龐天德聽到了娜塔莎的歌聲,掙紮著要起來,不停地喊著:“娜塔莎,我的娜塔莎——”龐善祖恍惚中聽到兒子的呼喊,偷偷跑出廳堂,來到兒子麵前說:“哪兒有什麽娜塔莎!你在做夢,睡吧。”龐天德又迷糊了:“哦,我是在做夢?”龐善祖安撫好兒子,又悄悄跑回來,陪著娜塔莎哭……
娜塔莎停止歌唱,對龐善祖說:“幹爹,我的瓦洛佳是反法西斯的英雄,不能讓他悄悄消失在中國的大地上,我一定要找到他的遺體,為他造個很大的墳墓,立個很大的墓碑,讓我們的子子孫孫都記住他!”龐善祖說:“孩子,不用了,這就夠麻煩你的,你以後就不用來了。”娜塔莎說:“怎麽能這樣說呢?我要來七次!你們中國的喪葬傳統我知道,人去世了要燒七個七,我一定會再來的!好了,今天就到這裏了,我要回軍營了。”
“謝謝,太謝謝了。”龐善祖千恩萬謝,送娜塔莎走出屋子。娜塔莎指著龐天德住的屋子問:“幹爹,那個屋子,現在誰住在那裏?”說著信步走去。龐善祖慌忙攔擋:“沒有人住,空著呢,你別過去!”
娜塔莎有些奇怪地問:“幹爹,您怎麽了?我也沒說進去呀!再說,進去看看有什麽不可以的嗎?”劉媽過來解圍:“娜塔莎,不是老爺不讓你進去,屋子沒人住,也沒收拾,髒亂得很,老爺是怕你笑話。”娜塔莎點頭:“啊,是這樣,那我就不進去了。”
娜塔莎終於走了,龐善祖關上院門,擦著頭上的汗說:“哎呀,嚇死我了,差點露餡兒!”龐母不以為然:“露就露了,她還能吃了咱啊?”龐善祖嘟囔:“真是的,還沒讓她折騰夠啊!”
紀子到底闖過了鬼門關,這幾天能在院子裏溜達了。這天,紀子拄著棍子,在秋日的陽光下艱難地來到廳堂問道:“叔叔、嬸嬸,我怎麽到你們家了?我的父親呢?”龐善祖說:“你爹回國了。孩子,你撿了一條命啊!你病得厲害,走不了啦,你爹隻好把你托付給我了。”紀子說:“哦,我知道,您是天德君的父親,您是他的母親,你們救了我,是這樣嗎?”龐母說:“你的命大!”
紀子給龐善祖夫妻跪下說:“叔叔、嬸嬸,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紀子謝謝你們,我不會忘記你們的恩德的!”龐母扶起紀子:“快別這樣,折我們老兩口的壽呢。”龐善祖說:“謝謝我兒子吧,那一天,不是他一句話,你早就被埋了。”
紀子忙問:“您的兒子?天德君嗎?他在哪裏?”龐善祖指了指對門:“就在西廂房,他也重病在身。”紀子說:“我去看看他,向他當麵道謝。”
紀子由劉媽扶著走進龐天德的屋子,她站在炕邊,不斷地鞠躬:“天德君,謝謝您的救命之恩!在哈爾濱您救過我,今天又是您救了我,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您的恩情我一輩子也報答不完,謝謝了……”龐天德笑道:“紀子姑娘,別鞠躬了,你晃得我頭暈,坐下吧,說說話兒。”
紀子坐下半拉屁股,龐天德說:“往裏坐,你這樣不累嗎?”“哎。”紀子挪了挪屁股。龐天德又說:“再往裏點,我吃不了你。”紀子笑了:“天德君真幽默,您是我的恩人,就是把我當壽司吃了,我也是心甘情願的!”龐天德說:“拉倒吧,別噎著我。”紀子“撲哧”笑了。龐天德問:“你笑啥?”紀子說:“我在想,您要是吃我,噎著了會是什麽樣子。”
龐天德問:“紀子姑娘,除了你父親,你在日本沒有親人了嗎?”紀子的臉陰沉下來:“沒有了,我的家在廣島。”靜默了一會兒,龐天德問:“紀子,我們認識很久了,一直沒有好好談談。你是啥時候到中國的?”紀子說:“‘九一八’之後跟我父親來的。我在國內念護士學校,來到中國後,就進了海東的陸軍醫院。那年我到黑龍江看望哥哥,咱們是第一次見麵……”
龐天德打斷他:“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女孩,參加了反戰同盟。以前你幫助過我們,也因此受了不少苦,我們都很感謝你……”紀子說:“不,我應該感謝您,是您兩次救了我的命!”
龐天德說:“救你也是應該的。你也知道,我和你父親很熟,你既然到我家了,就安心住下,我們一定會善待你,如果有機會,回國找你父親吧。”紀子說:“天德君,我餘下的生命是您給的,無論如何報答都不為過。我是護士,讓我來照顧你吧,我會讓你恢複健康的。”“那就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