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藩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帖木兒站在高處，眺望著嘉峪關的後方群山，用胡語唱著一首流傳了許久的詞。
    “這首詩，傳唱了千年之久。”
    “那嘉峪關的後方，便是祁連山脈，當年胡人先祖們生存繁衍的地方，如今卻被這群慶人占據。”
    “他們甚至還修建了長城，防止我們過去，讓我們喪失了沃土！”
    帖木兒指著長城後麵的蔓延山脈，無比憤怒。
    這條狹長的區域，曾是匈奴人棲息的牧場，也是最優質的牧場地之一。
    然而因為土地肥沃。
    祁連山在千年之後，就變成了漢家的河西走廊。
    從武威到張掖，再到酒泉，到嘉峪關。
    這是一條狹長也富裕的地盤，如今更是被萬裏長城圈了進來。
    至於萬裏長城的北麵，則是一片沙漠。
    帖木兒倆要通過沙漠方向進攻長城，能快速打進去尚且可以。
    可要打不進去，後勤便沒有任何辦法！
    “隻能正麵擊垮這座嘉峪關！”
    帖木兒覺得，在這嘉峪關外，遇到了此生最大的挫敗，隻是這並沒有讓他感覺到低落，而是更加的鬥誌昂揚。
    “唯有戰勝最強大的敵人，才能讓我更加興奮！”
    “派兵，去西域捕捉奴隸，驅使其攻城。”
    帖木兒沒有半點猶豫。
    他手下既有大軍。
    那麽就永遠不缺少人口。
    帖木兒自然也用上了胡人最擅長的攻城戰術。
    那即是用人命去堆填！
    西域有諸多綠洲，生活著諸多小國度，有著一些人口。
    而這些人口，如何抵擋住帖木兒的兵馬？
    在東征至此時，他們就已經被抓了一波，被卷走了所有的財富。
    如今帖木兒大軍再度襲來，捕捉走了許多西域人，帶到嘉峪關之下，用刀劍逼迫著他們攻城！
    “那是大慶天兵！你們絕非是天兵的對手，收手吧，回去吧，觸怒了大慶你們的國就算在萬裏之外，也將被覆滅。”
    年邁的西域人雙眼渾濁，用胡人的語言警告著他們，訴說著大慶的強大。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帖木兒士兵的刀劍。
    年邁的人頭滾滾而落，裹滿了砂礫。
    “吉買提爺爺！”
    有年輕的西域人忍不住的叫喊。
    當年大慶人占領了西域，並沒有屠殺他們，而且還將多餘的軍資留在了當地，讓他們的生活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
    他們也一直等著，等著大慶天兵再來。
    因為有許多老人說。
    西域這地方，很久很久之前就是中原的一部分，他們的葡萄幹能販賣到嘉峪關內那些龐大的城池。
    也能換回來很多很多的好東西。
    他們期待著大慶天兵再至，將西域重新納回到昔日的統治之下。
    隻是……
    他們等來的不是大慶的兵馬。
    也不是北胡人的壓迫。
    而是迎來了番邦，對他們沒有任何憐憫，如若驅趕著牛羊，逼迫他們哭著喊著衝向了嘉峪關的城牆。
    他們在喊著，希望嘉峪關上的慶人能救他們。
    回應他們的。
    卻是一片箭羽！
    西軍不在邊地，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更辯不明這群西域人，與這群來犯的西番胡究竟有什麽區別！
    “凡靠近長城五十步者，死！”
    城牆上的慶兵怒吼。
    這話不是在喊給敵人。
    而是在喊給同袍們！
    曾幾何時，是靠近長城百步者死。
    “陸總旗！我們守城用的箭以及器械，都不多了！”
    接連一個月，沒日沒夜的防守。
    嘉峪關內的守城器械，更是如流水般的消耗著。
    特別是羽箭！
    從最開始靠近百步者死，到現在已經隻能靠近五十步了！
    而實際上，五十步內的敵人守軍也沒有任何辦法，隻是象征性的放箭。
    唯有敵人逼近二十步，弓箭手才會開弓射殺。
    這個距離，無論精準度還是威力，都已足夠。
    也能盡可能的不浪費弓箭！
    陸九野按著腰刀，炎炎烈日下仍舊披著鐵甲，滿臉的汗水合著黃土流淌到脖子處。
    戰事焦急，根本沒有時間清理自己。
    但凡有些許空間，都是抱著腰刀，直接靠著牆根睡下。
    陸九野看著所剩不多的六捆箭，略有沉默。
    “將箭都發給射術好的！射不中的就別用弓了！”
    “給老子省著點用！”
    陸九野按著腰刀，在長城上大吼。
    “不管怎樣，老子負責這五十個垛子，絕對不能有敵人從這爬上來！”
    五十個垛子。
    就是五十個兵！
    隻是如今隻剩下了四十一個，戰死了九人。
    由於這邊戰事烈度並非最大，也不曾填充人手。
    就算還有更多的箭，也都緊著戰事緊要處來！
    這個倒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給兄弟們再弄點水，多吃點幹糧！”
    “這長城的後麵，就是咱們弟兄的家，絕對不能失守了！”
    陸九野喊著。
    可就這時，一名年輕的小兵，突然轉身，向陸九野身上撲來！
    “你他娘的！”
    陸九野大驚，身體都被撲的一個栽楞，勃然大怒想要拔刀，卻聽到羽箭破空聲響來，正中那小兵的腦袋上。
    滾燙的鮮血濺到陸九野的臉上，他本能的蹲下身子，抱著懷裏的小兵。
    “騾子！騾子！”
    騾子是小兵的外號，因為平時能吃，扛得東西也多，跟頭騾子似的，素來沉默不語，任勞任怨。
    可如今。
    卻為他擋了一箭！
    城頭上還有弓箭聲響起，陸九野不敢露頭。
    他的內心懊悔至極，他常年練武，雙腳如同紮根大地上，根基太穩了，騾子撲向他的時候，沒有將他撲倒，而是本能的被他穩住了身形。
    也導致騾子隻是將他震偏，而非撲倒……
    也讓騾子替他中了一箭。
    若他剛剛順勢被撲倒，騾子就不用死。
    終究是他沒有注意到那一箭。
    騾子躺在他的懷裏，眼神瞪著，渾身都在抽搐著，似乎還想起來。
    陸九野用手蓋住了他的眼睛。
    這名繼承了老爹職位的年輕人，隻有十七歲。
    卻死在這裏。
    陸九野痛苦的歪過臉，努力讓眼淚不落下來。
    “不要射箭！讓他們上來！”
    “老子要活劈了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