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你都不問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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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裏昂過了快半個月才回到阿爾斯群島。

    他們實在缺人,輪到他的休息日都休不了。

    他主要負責物資籌措運輸,安排兵線布局什麽的。

    他沒有急著出擊,其實他覺得這種小打小鬧沒什麽意義,殺的都是普通人,沒有任何戰略價值,浪費精力,浪費時間,浪費錢。

    好在他們非常主動,這邊的消息倒是齊全,大神殿的布防和帝國的海岸布防摸得比較透徹,雖然也是人命堆出來的。

    士氣也還不錯,這也就是僅存的優勢了。

    這些年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士兵並沒有經受正規訓練,也沒有什麽成規模的戰役。

    指望他們端掉大神殿估摸著有點困難。

    還有三十多天,士兵這種東西是沒辦法速成的,弗利嘉那邊引導也需要時間,他覺得還是和陸秋商量備選方案算了。

    他們騎著骨劍魚回到阿爾斯群島的時候,他遠遠就看到一個腦袋上套著氣泡的人。

    他一擺魚尾,從骨劍魚上彈了出去,整條魚都被他的反作用力壓沉了許多。

    那條魚感覺到自己的工作結束了,不滿地攪起海底的沙石,轉身跑不見了。

    “qiu……弗爾。”他衝在所有人前麵,來到陸秋身邊,繞著她遊了兩圈以後才反應過來,這個動作是這樣意思嗎?

    “你還真是喜歡她。”弗麗嘉和芙芙站在一邊迎接這次換值的同胞們,看到他這個動作,都瞥開眼去。

    克裏昂掃了別人一眼,拉起陸秋的手:“你怎麽在這。”

    “出了點小岔子。”她淡然道。

    理查德的動亂確實不算什麽大事,或者說隻要不是星艦突臉,對她來說都不是什麽大事。

    他身後換值的士兵陸續到來,接受弗麗嘉的檢閱以後,交給聖海宮衛官長帶了下去,現場就剩了四個人。

    芙芙還好,弗麗嘉則是打量著兩個人。

    有些話該說還是得說的,陸秋歎了口氣開口:“這一趟怎麽樣。”

    克裏昂不動聲色打量了一下弗麗嘉。就算是同樣的事,在不同的人麵前還有不同的說法。

    “說吧,我已經和他們說清楚了。”

    “不好。”

    聽到這個過於直白的答案,弗麗嘉非常不滿地“哈?”了一聲。

    那天她和陸秋撕吧過以後,兩個人真就坐下來好好談了起來。

    雖然彼此都不可能馬上交底,但也對對方的情況有了一定了解。

    聖海宮這邊能算上兵力的也就五千來人,人口大概六萬,這個比例對於任何民族來說都不少了,但要對付大神殿那邊,實在是差得遠。

    那邊兵力七萬左右,人口百萬多。

    雖然人口有一部分是其他幾個海域的聯合,但也不妨礙人家能調動,那就是自己的兵。

    聖海這邊和永封海關係還行,但那邊人比聖海還少,倆加起來也不是大神殿一盤菜。

    更別說還有帝國的駐軍。

    比起阿特拉蒂人,帝國守軍可是有高精尖武器的,如果真打起來,對方才不會顧及他們的死活,反正打輸了他們就會自己把貢品送上來。

    “已經很好了,我回來之前,聖海海域損失大半。”弗麗嘉非常不服氣,她很清楚克裏昂說的是真的,但這樣毫不掩飾地說出來,也確實讓人不快。

    “硬打是打不了了。”而且阿特拉蒂人也沒什麽網絡和高端武器讓他黑:“最好是從他們內部突破。”

    而且要快。

    “這個我倒是有個想法。”弗麗嘉答應道。

    大神殿送上貢品求和,當然不會隻有他們自己承擔,利益分不均勻會打起來,損失分不均勻更會鬧得一地雞毛。

    弗麗嘉以前在大神殿時,對下麵的這些齟齬有些了解。

    “但我覺得並不能相信他們。”就算不滿,也是他們內部不滿,現在還能和大神殿站在一起,本來就說明了他們的立場。

    “利益交換,不需要相信,來來來,詳細說說。”陸秋打開一個本子,拿著新作的羽毛筆興致勃勃地等著她開口,裏麵的墨水是碳墨,隻要寫上去就不會被水洗掉,是她這段時間研究出的小玩意。

    瀾海作為七海人口最多的海域,祭品中的人口出力最多,而荒海物產富有,所以在出物資方麵是大頭。

    聖海宮當然啥也不會出——甚至於大神殿根本不承認他們。

    這是當然,因為大神殿自稱自己才是聖海的掌握者,但他們之中聖海血脈根本不純,不足以讓他們召喚海怪幫忙打開魔鬼海域。

    他們說自己是聖海族裔完全就是為了好聽,作為最原始的血脈,這個名頭能讓其他幾片海至少老百姓聽話。

    “原來你們也要名正言順嗎。”

    弗麗嘉看到陸秋似乎在本子上畫了個奇怪的圓形,然後引出各種線條作為說明。

    她能看懂血族的字,但這樣反著還是認不了,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認真記錄還是瞎畫著玩。

    “那是當然,聖海族血脈本來就是阿特拉蒂人裏最重要的。”

    “嗯嗯,然後呢。”

    弗麗嘉覺得很奇怪,和這個人說話就會被她引導著繼續往下說,有些事本來不想說或者避重就輕,都會被她找出漏洞和重點,然後被她往她想要的方向引。

    而她這邊至今除了她是巴別塔的人,別的都不怎麽了解。

    他們怎麽打聽到這邊,怎麽知道他們的行動計劃……

    大神殿一直在盡量壓製他們的存在,各種封鎖消息,畢竟如果帝國真知道聖海宮,很難說他們不會真刀真槍地收拾他們,到時候聖海海域的人口、土地,隻怕都要被帝國那邊收入囊中。

    陸秋一開始以為大神殿隻是一個完全反麵的賣國角色,但現在知道他們的這些行為政策以後,又覺得他們的地位很微妙。

    他們送給帝國的人口和物資完全是可以承受——指不會讓人口大基數受到傷害,國庫虧空的量,帝國打的也就是這個主意,可持續性的剝削。

    所以兩邊確實達到某種平衡,這些年阿特拉蒂人人口是在平穩增長的。

    如果真的要反抗的話,那就是徹底撕破臉,打起來不知道要填多少人口和物資在裏麵。

    所以媾和吧,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反正打不過,當然是選擇最能苟的方法。

    但並不代表他們沒做錯。

    說回這兩個海域,瀾海的青甲祭司付薩維歲數已經不小了,到時候接手瀾海的大概是他的大兒子普爾曼,這人和他老爹一樣都是貪生怕死的,讓他上位,也就是付薩維第二,但他的幼弟法斯特倒是比較不滿現狀的一個人。

    從前他和弗麗嘉一樣也被送到大神殿,看到大神殿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

    比當時的弗麗嘉還要早覺醒。

    不過機緣巧合下是弗麗嘉走出了反抗的第一步。

    “舊友,嗯,他現在是什麽情況呢?”陸秋又記下一筆。

    芙芙給幾個人端來了海藻和便食的貝類小吃,在一邊補充:“我之前聽說他和普爾曼鬧得很不開心,不知道跑哪去了。”

    法斯特是作為質子留在大神殿的,當然會對自己老爹和哥哥不滿,

    “他還在瀾海,不過自立門戶了。”弗麗嘉在一邊補充道:“但我必須提醒你們,法斯特可是非常激進的人。”

    這些年對帝國襲擊的也不止弗麗嘉這邊,他出了不少力。

    但每次出事鬧賠償,瀾海就會損失更多的人,他下次會把事情鬧得更大。

    這算一個無解的死循環,他沒辦法反抗自己的父兄,隻能把怒火傾瀉在普通帝國人身上。

    “什麽叫沒法反抗?”克裏昂一直默默聽著,直到現在才開口。

    聽他們所說,那個什麽法斯特都有自己的部隊了,幹掉哥哥熬死爹,或者兩個人一起幹掉就能自己坐上瀾海的青甲祭司,這不比他現在的情況好?

    就一抬手的距離,他居然選擇離家出走。

    “族人對阿特拉蒂人是非常重要的。”芙芙溫柔又有些悲傷地說道:“傷害彼此是海神不能忍讓的,如果現在付薩維和普爾曼死了,首先懷疑的就是他。就算他們因為別的事死了,身為家族一員,他還有責任幫父兄報仇。”

    也就是說他還要反過來保證老爹和哥哥的生命。

    “保持他們不死就行是嗎。”

    “真的非要去找他嗎?”弗麗嘉交代完一切以後,聽他們這樣說,就像已經決定要和瀾海聯盟了一樣,自己反而猶豫起來。

    “現在還有什麽更好的選擇嗎?”陸秋翻了一頁本子,嚴肅地看著她:“不如幾片海域的關係你都說說吧。”

    弗麗嘉扶著額頭。

    這人這幾天就問問問,她一醒來就要麵對她無休止的問題,偏偏芙芙還縱容她跑來找,多少問得她有點頭疼了。

    阿特拉蒂的現狀不是一天造成的,所以她也沒覺得短時間內可以解決。

    但對方給她的感覺就像明天馬上就要開始打起來了一樣。

    一天問下來,就算她本來就在海裏,弗麗嘉也有種嗓子冒煙的感覺。

    陸秋似乎總算問清楚了,滿意地翻看著自己的小本子。

    她莫名其妙有種自己被壓榨幹價值的錯覺。

    “我們還要商量一下,反正你們做好一切準備就好。”她走的時候這麽說道。

    看著兩個人離開的背影,弗麗嘉莫名鬆了口氣,覺得自己解脫了。

    “她真的是很奇怪的人。”芙芙遊到她旁邊:“姐姐是不是這麽覺得的。”

    弗麗嘉無言看了她一眼:“你當初就不應該阻止我。”

    讓她殺了對方或者讓對方殺了她,都比現在好。

    “你殺不了她的,而她也不想殺你。”芙芙用尾巴勾了勾她的尾巴:“我有種感覺,說不定她真的能幫我們。”

    “……我們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弗麗嘉冷硬地說道。

    芙芙無奈地搖搖頭:“他們既然來找我們而不是大神殿,必然也是有什麽事情,為什麽不試試合作看呢?”

    要不是合作,她這兩天能容許陸秋在這到處逛嗎!

    “你也沒見過她幾麵,為什麽這麽相信她。”

    芙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雖然我沒姐姐厲害,但我覺得我看人還挺準的,大概是弱者的本能,她沒什麽敵意,也挺有意思的,而且她是凡爾納的朋友不是嗎。”

    “哼,你誰都能相信,傻乎乎的,小心被人騙了。”

    “這不是還有姐姐嗎。”芙芙嬌滴滴地靠近了弗麗嘉。

    “去看看修吧,他也是這批回來的不是嗎。”弗麗嘉擺擺尾,往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芙芙落在原地,吐吐舌頭,也往某個方向去了。

    阿爾斯島,陸秋第一次知道克裏昂來見她這條路要怎麽走。

    逆著溪口朝上,水流時緩時急,其實他們不需要這樣偷偷見麵了,但背著所有人幽會有種悖德的刺激。

    “你知道嗎,地球上原來每年都有一種魚會從海水逆流而上,回到他們長大的地方交配產卵。”躺在草叢上,天邊的星星都快能看到了,她不合時宜地想起鱖魚的故事。

    “所以……算了。”

    這個話題對兩個人來說有一點尷尬。

    雖然聯邦的人是可以生孩子的,但他們兩個都和那些人有些區別。

    他們甚至,不能說完全是人,也不是一個物種。

    所以大概有點生殖隔離。

    不然他鮫落然後再次轉變也有了點時間,還是什麽消息都沒有。

    克裏昂一開始是有點想法的,但也就是想想。他要慶幸自己沒把這件事告訴陸秋,就像一個任性的孩子索要得不到的東西,隻能給兩個人都增加負擔。

    “那說說你這趟怎麽樣吧。”陸秋有點哭笑不得,趕快轉移話題。

    “你都不問問我。”克裏昂側著身子半躺在她旁邊。

    “我又不是不會自己看。”她勾著克裏昂的頭發,在指尖慢慢繞圈。

    他半天不說話,陸秋知道今天是逃不過去了。

    “那你呢,你怎麽樣?”

    “我很想你。”他如願以償貼近了她說這句話。

    來了聯邦以後,兩個人似乎總是聚少離多。

    他對一切都沒有什麽意見,包括上戰場,刷軍功,阿諛彎腰都無所謂。

    但唯獨對這件事有些煩惱。

    “那就多想想。”她勾著他的脖子,慢慢貼近。

    兩人還沒湊到一起,遠處忽然傳來沉重的巨響。

    “出事了。”陸秋一下蹦起三尺高,頭也沒會就跑了。

    這種為了別人隨時甩下他的時候,也,很煩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