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趙一凡身後的林風兒，在同一刻看到了紫煙。大驚之下，她本能的反應是直接出手幹掉她！踏破鐵鞋無覓處，誰讓她此刻羊入虎口。
    未及多想，她衝趙一凡亮了亮手中的飛刀，請求示下。
    趙一凡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深覺這個女子大膽行事的作風，竟絲毫不輸於自己。隻是太早就與對方水火不容，暴露行蹤，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不過，若真下定決心要殺她，也必須看看他們有什麽陰謀後再說。
    他搖搖頭，又指了指衛慕山喜的書房，目光堅定，甚至帶了一絲逼迫。她點頭會意，又亮亮小刀，讓他再斟酌一下，這是個難得的機會。隻要紫煙一死，李雲崢便如同失去了左膀右臂，對付起來便輕鬆許多。
    二人仍回到原先的位置，目光投向屋內。
    若要不被對方發覺，穩妥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控製好呼吸吐納，不發出任何輕微的聲響，對方即使感覺到什麽，也會排除危險。
    隨著紫煙愈來愈近，二人的呼吸逐漸減少了頻次。當她到達屋內之後，他們心知肚明，隻有趁著對方說話時呼吸，才不會有所閃失。原因在於，即使再武藝高超之人，說話時的聲響，足以遮蓋環境內任何輕微的聲響。而且，說話時精力會分散一些，達不到完全的凝神靜氣，就察覺不到細小微末的異常。
    趙一凡不知林風兒閉氣的功力如何，時不時緊張地看她一眼。而他自身也是忐忑萬分，不知所能承受的極限在何時終止。不過，看到她輕鬆地朝自己眨了下眼睛，他略微放下心來，便集中精神觀察屋內的情形。
    “稟將軍，紫煙姑娘求見。”門口的侍衛小聲回稟著，似乎有所忌憚。
    “命她進來。”衛慕山喜低沉道，語氣蒼涼且無力。他長舒了口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紫煙推門而入，目不斜視，直接走至書案前麵，壓低聲音道“衛慕酋長，主子讓我來傳話與你。”
    “如何？”
    “主子命我告誡衛慕酋長，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必遭殺身之禍。還有，若是衛慕酋長一意孤行，主子心灰意冷必隨大王而去。”
    “可有書信？”
    “沒有。如今主子被盯得緊，隻能傳話。”
    幾句寥寥之言之後，二人極為默契得保持長時間的沉默。
    趙一凡聽得一頭霧水。主子？紫煙口中的主子顯然不是李雲崢，更不可能是李元昊。隨大王而去？這一句，提醒了他。此人十有八九是西夏王李德明的王後——衛慕雙羊。身份明確之後，一切謎題迎刃而解。
    看來，衛慕雙喜有謀逆之心，方才走的那位虎背熊腰之人，極有可能與他謀劃此事。的確，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他掌管著興州軍務，大權在握，隻要發兵圍困王宮，殺死李元昊。那麽，西夏王的寶座近在遲尺。甚至，他可以製造輿論，將李德明的死因也編派給李元昊，上演一場忠心護主的好戲。
    而從紫煙的傳話中，可以明確衛慕雙羊對此事的態度。一個是親生兒子，一個是養育自己的部族。顯然，她的天平仍是偏向了兒子李元昊。
    此事，真的有那麽簡單嗎？還是暗藏玄機？
    趙一凡想到了一點，紫煙究竟是誰的手下？
    是李元昊的？還是衛慕雙羊的？在今夜之前，這絕不是個問題。他們在大宋的出現，一直是以太子李元昊的名義在行動。此刻，從形勢上來推斷，這兩位的母子關係已然到了劍拔弩張的時刻。必然有一位，是她真正的主子。如果此人是李元昊，那麽她深夜以衛慕雙羊的名義傳話，是走的哪一步棋？
    一路想下去，他的思緒在此刻陷入了困頓。
    下意識地，他的目光暫時撇下屋內的二人，回頭望向身邊的林風兒。匆匆一瞥，嚇得他一身冷汗，驚魂未定。
    隻見她額頭沁出一層微小的汗珠，在月色下晶晶閃亮。眼睛緊閉，身體僵硬，拳頭緊緊攥著。雖看不到她的麵頰，但是兩鬢間暴起的血管，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幾乎到了身體的極限。再繼續閉氣的話，極有可能危及性命！
    怎麽這麽傻？！難道屋內的人一直不說話，你就一直閉氣不成！趙一凡心煩意亂暗罵著，想要去推她，讓她不必顧忌這些，趕緊放鬆下來。
    可是，事態萬分緊急。此刻，且不說她是否有能力睜眼看他，隻怕她倔強的性格也未必聽他的。
    萬不得已，情急之下，趙一凡一把將她麵上的黑布撕下，頭順勢湊了過去，一隻大手支撐著她的頭顱，微微仰起，嘴唇強行貼上了她早已發紫的嘴唇，緩緩地將腹中的氣息傳送給她。
    這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未發出絲毫的聲響。
    可是，當他付諸行動之後，頭腦冷靜下來，一個不祥的念頭隨即出現在腦海。誰知道林風兒會作何反應？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豈能容許別人如此來輕薄於她？！若是她喊叫起來，或者對自己大打出手，豈不是更糟？！這下，不光引起紫煙的注意，隻怕全府的侍衛都會聞風趕來。想要全身而退，是難上加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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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沒有把握的事，趙一凡向來不願意出手。他喜歡一切盡在掌握。頭腦的一時發熱，讓他的心，此刻如貓撓了一般，熱辣又不安。
    當均勻的氣息進入手腳冰涼的身軀，林風兒感受到一種熱流侵入肺腑，竟飄飄欲仙起來。她緩緩睜開眼睛，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她的思緒仍停留在前一刻，那就是一定不能給七郎添麻煩。這個信念一直支撐著她。即使在這一刻，兩個人肌膚之親時，她仍呆呆地固守著這個信念。
    看她蘇醒過來，趙一凡迅速停止了動作，旋即恢複原先的姿勢，目光射向屋內。他所擔憂的事情並未發生。
    他在心底長長舒了一口氣，暗想出去後給她賠罪便是。
    屋中的二人仍是一動未動。衛慕山喜愁眉不展，一隻手撐在額頭，暗自思量。今夜的決定，將會改變整個衛慕家族的命運，繼而改變整個黨項民族的命運。而紫煙，一副冰冷的容顏之下，看不出喜怒哀樂。
    “紫煙，你回去罷。隻帶一句話，小人不會得逞。”終於，衛慕山喜開口道。
    “是！在下告退。”
    看著紫煙走出房門，腳步聲愈來愈遠，趙一凡終於一身輕鬆。隻是這老頭子的一句“小人不會得逞”，實在是如佛語一般，難以揣度。顯然，他已經有了決定，並將決定以這種方式告知衛慕雙羊。
    到底反還是不反？小人是誰？這些，讓趙一凡略微理出些脈絡的頭腦，疑竇重生。
    就在他胡亂思量之時，身旁的林風兒觸觸他，指了指紫煙的方向，意欲跟蹤，再找時機出手。
    趙一凡回過頭，看她將麵容重又遮上，仍如之前一樣，倒生出一絲失落來。這麽大的事情，她好歹稍微表現出小女子的嬌羞來才是。或者，微微紅個臉也是好的。
    出神片刻，他終於冷靜地開始考慮，接下來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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