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人之心不可無。
    趙一凡心裏清楚，無論與多吉降措如何盟誓，都不可完全信任他，尤其是在與此人相交尚淺，且形勢極其嚴峻的情況下，懷疑防備必不可少。
    歸根結底，有一個原則，即便此事不成，也不可損耗自身的力量。
    兩個時辰之後，眼看著到了與多吉降措約定的地點，趙一凡環顧四周，疏疏落落的樹木掩映著遠方的一處小村落。透過雲朵，斑駁的的日光不甚刺眼，鳥鳴不絕於耳。
    他下定決心，手臂一揮，命眾人暫且停下，隨後對楚玉點點頭，正色道“你與手下在此處等候，八郎自會將李雲崢引過來。若是有變，你自去，不必理會我等。”
    楚玉覷眼看著他，咬了咬牙，想說什麽，卻未說出口，隻拱手一拜，重重地點了點頭。
    趙一凡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從容笑著，亦是拱手還禮，隨即快步與李義全等人離去。遠處的小村莊，正是多吉降措謊稱伊雅公主的藏身之處。
    “主子，那個楚玉也太無情無義了。我真不信，倘若咱們有事，他會袖手旁觀？”三兒一麵走一麵嘟囔道。
    未等趙一凡開口，李義全一揮手中的寶劍，大笑道“你小子懂得什麽？！有情有義還是無情無義，靠的是這個！嘴皮子磨出來的，算不得什麽！”
    三兒不甘示弱，回頭瞪著他，反駁道“我看未必！言語上都無情的人，誰知道他心裏想的什麽？！不管怎樣，此人心機太深了，我三兒有什麽便說什麽，他的個性，我著實厭惡！”
    這番言論，倒正合了李義全爽快的性情，他不禁哈哈大笑，一抬手將三兒拉了過去，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爽朗笑道“三兒，不如你跟了我罷！在京都之時，我就有意將你招到我門下，隻是擔心七郎不允。如今好了，七郎對楚玉有意，我看你早作打算，你放心，我會將畢生武藝都傳授與你，如何？”
    大事在即，趙一凡對二人的玩笑之語並未放在心上，倒是此言令他一驚什麽叫自己與楚玉有意？！
    此時的三兒，腦子也突然靈光起來，將話語的重點並未放在自己身上，而是做出了與主子同樣的選擇“喂！你胡言亂語什麽？！主子怎麽可能會收下楚玉？！”說著，他一甩胳膊，跳脫出來，索性頓住腳，憤怒的看著李義全。
    或許，在他的潛意識中，也曾想過此事，隻是不願承認而已。當李義全說出這些，倒像是觸痛了內心的底線，讓他怒不可遏。
    李義全收住腳，莫名其妙地看著三兒，很是納悶“怎麽？這不是順理成章的麽？”
    見二人都住了腳，趙一凡與葛薩多空也不得不停下來，看著二人。
    “三兒，大事要緊，八郎隻是隨口一說，你不要胡思亂想。繼續趕路罷！”來不及多想，趙一凡果斷命道。
    若是在往日，三兒定然言聽計從，可是今日不知為何，竟像是吃錯了藥一般，史無前例的鬥膽質問起趙一凡“主子，你說，八郎此言可是真的？！你真有意收楚玉為門徒？”
    趙一凡略有些心神不寧，此事也未為不可。當時他的確提起過，西夏之事了卻之後，他有意讓楚玉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到中原有所作為。隻是現在，談及此事還為時尚早。更何況，還要看楚玉的意見。
    遲疑片刻，他模棱兩可笑道“三兒，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我凡事自會與你商議。收門徒，更是如此。你放心，我會看重你的想法。”
    “七郎，怨不得三兒死心塌地跟著你，你這主子，還真是……”李義全想不出更好的詞來表達，嘖嘖稱歎。
    三兒本想再多問幾句，冷不丁聽到八郎如此說，這才意識到自己造次了，摸摸腦門，嘿嘿一笑“主子，我又犯渾了。不過，楚玉此人，實在令人費解，還是離他遠點，才不至於惹禍上身。我說的可有理？”
    李義全長歎了一聲，一仰頭，快步往前走去，口中歎道“我的徒兒，你在何處……”
    趙一凡有些哭笑不得，搖搖頭，一陣酸澀。看來，三兒與楚玉之間的梁子，比起林風兒來，少不到哪裏去。一想到林風兒，他的心一沉，嘴角的笑意也淡了，轉身默默上路。
    三兒未留意到什麽，沒心沒肺緊走幾步竄上去，又同李義全說笑起來。
    葛薩多空看了眼天色，已經臨近午間，他的心越發不安起來，擔慮道“七郎，依你看，今日之事勝算能有幾成？”
    趙一凡知道他在擔憂什麽，說來說去，此事的由頭，便是伊雅公主。對於他而言，多少有些不公。
    “葛薩兄，你放心。多吉降措若是真傷害了公主，莫說是我們，想必李元昊也絕不會輕饒了他！所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全力以赴行事便好。”
    葛薩多空點點頭，定下心來。
    走了半個時辰，四人來至村莊的其中一個入口處。李雲崢由王宮的方向而來，必要經過此處。
    查探了周邊的地形之後，四人各自埋伏，守株待兔。
    等待，總是令人焦慮。
    日頭一點點偏西，等了一個多時辰，仍是未見李雲崢等人的身影。隻有幾個村落裏的黨項人，偶爾打破了一絲平靜。
    最先繃不住的，是李義全。他眯著眼半睡半醒，時間越久，心中愈發焦躁。後來，索性飛身過來，與趙一凡嬉笑一番。
    這話題，不偏不倚，正是他親自送走的林風兒。
    “七郎，我看這風兒姑娘，模樣性情，都與你很是般配。你再想想，不如收了她，也莫要讓個女兒家為你傷心。我們弟兄也能喝個喜酒，何樂而不為？”
    趙一凡看他一臉壞笑，心中倒像是明白了幾分“可是風兒對你說了什麽？”
    話音方落，李義全飄忽而去，趙一凡也忙收起心思，凝神屏氣，傾聽幾裏外的動靜。
    散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大小高低頻次的不同，他即刻斷定出，來人至少在三十人之上。他長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劍柄，目光，極力向遠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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