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春風料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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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放下,然後滾。”
“你是”
短暫的沉默過後,那些人中有人認出了王詡。
“你是剛剛與古拙交手的那個人。”
此言一出,那些人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身體更是不自覺地向後退去。
見鬼,這位可是能和古拙打生打死的大人物,他們可不敢撩撥王詡的虎須。
“先等等。”
最先認出王詡的那人顯然是這群人中的核心,他喝止住了自己的手下,同時臉上泛起了一絲古怪的笑容。
“大人,你全身經脈斷個幹淨,我看您似乎沒有修為了。”他盯著王詡的輪椅,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眼中愈發貪婪起來,“不如有什麽寶物,您拿給晚輩開開眼,也算是學宮沒有斷了傳承。”
“你們呢,你們也這麽想?”
王詡沒有把他放在眼裏,反倒是問向那些臉上帶著些許愧疚後退的學子們。
這個人在他眼裏已經是不可救藥了。
沒人回答,那些人的臉更紅了。
“大人也別責怪學生,春秋學宮沒了,而學生卻還活著,總得混口飯吃不是?”
為首的那人獰笑著朝王詡走來,他知道像王詡這樣有資格跟古拙抗衡的修士手裏的寶物一定不差,哪怕從指縫裏露出些許寶貝來也夠他享用許久了。
王詡看著他,回憶起了那個剛入學宮的日子。
不少人認為崔冶講的蒙學人人都會,實在是陳詞濫調、毫無新意。
可偏偏就是這些毫無新意的禮義廉恥,才組成了一個讀書人應該有的底線和節操。
也不知道崔冶還活著沒。
眼下學宮大亂,亂世當用重典,殺雞儆猴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王詡心意一動,魚腸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掌心裏。
而那人看王詡似乎放棄了抵抗,笑得更開心了,他似乎已經預見到自己奪下王詡的傳承後成為一方大能。
不料下一瞬,一枚小劍以尋常人難以看清的速度穿過了他的眉心,帶著絲絲血線,飛回了王詡袖中。
魚腸在他的手中愈發得心應手了。
伴隨著貪心奪寶者轟然倒地,那些站的遠遠的學子們抖如篩糠,生怕王詡將他們一道嚴懲。
沒空理會老翁頭在識海中的驚呼聲,王詡看了站在旁邊的那些學子們一眼,從識海中把宮主大印取出。
印中文氣激蕩而出,另有負屭盤臥其上,宮主大印如假包換,學子們紛紛斂氣凝神,甚至不敢大聲喘氣。
“本座王詡,大燕秦王 。”
“大學官臨終之時將學宮托付於我,此刻我繼任宮主之位。”
“爾等若走,我不攔著,把剛剛從同袍身上拿下來的財物留下,以天道誓言起誓,不得再加入學宮。”
“若留,則隨我一道將搶救同袍,若有學社好友便先以學社為單位,若無學社便以同鄉同國之人為單位,抱團尋找其他人。此事過後,我會給你們尋個好去處。”
王詡從袖中取出幾件天山時在晉國太子蕭寒那裏敲詐的寶貝,放在了地上。
“搶救人員表現優異者,可以擇一而選。”
此言一出,不少學子麵露驚喜之色,顯然是動心了。
他們先前還覺得王詡不讓從其他學子那裏拿寶物有些認死理,不成想王詡居然反手掏出來了比那些人身上更好的寶物作為嘉獎。
這麽一比較,他們肯定幹勁十足啊!
“不過事先明言,眼下非常時期,誰若是有了小心思,我的劍會替學宮清理門戶。”
“聽明白了?”
“嗯。”
學子們還是年輕,哪裏領教過修為這麽高的修士散發威壓,紛紛點頭稱是。
王詡說完後人群便四散而開,有人去搶救其餘昏迷的學子和師長們,有人則當場立下天道誓言,退出學宮。
王詡都看在眼裏,但他沒有出手幹預。
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
眼見春秋學宮這棵大樹搖搖欲墜,想要另尋出路這種想法並不可恥。
不過相較之下那些留下來的人就值得培養了,不論是因為財物還是為了什麽別的東西選擇留下,都代表他們如今聽命於王詡。
人是有慣性的,當他們習慣了聽命於王詡之後,再想離開就難了。
見一切步入正軌,王詡這才從懷中取出生機泉水,彎下腰來一點點喂給被自己從那些人手裏解救出的禮官。
禮官的臉上漸漸有了紅潤之色。
王詡剛才就一直用太極玄功的紫氣給他吊著命,如今加上生機泉水這麽一修複,頓時將其自身的生機拉動起來。
“咳。”
禮官咳嗽一聲,腰間酒葫蘆也滾落到了地上,裏麵裝著的醇香美酒灑了一地。
王詡撿起酒葫蘆,麵露驚訝之色。
難怪沒有在古拙自爆中毀滅,這酒葫蘆居然是個地階上品的寶物。
“王詡啊王詡,在我窮意閣的那頓酒真不是白喝的,真有困難還得是你來救我。”
沒錯,這位被王詡搭救的禮官正是與之相交甚為投緣的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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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後者掙紮著站起身來,把酒葫蘆從王詡手中拿走重新掛回腰間,順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灰,不過臉上灰太多,怎麽抹都抹不幹淨。
灰頭土臉的兩個男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成想我白也瀟灑一生,居然差點死在這裏,還好古拙自爆前有一位大學官把我拉到了他的身後,這才躲過一劫。”白也將披散在肩上的頭發攏好,又從袖中取出一把袖珍小劍,用它把頭發重新盤在腦後,他的眼中罕見地露出一抹悲傷,“隻是那些大學官們可惜了。”
“說起來你怎麽還坐上輪椅了?”
白也站起來後才發現王詡比自己矮了半截,定睛一瞧才發現後者坐上了輪椅。
“不對,你的經脈怎麽全斷了?”
剛剛還略帶調侃意思的白也一下子慌了神,拉過王詡的手腕便催動浩然氣細細探查起來,但是沒有經脈作為運行支撐的浩然氣根本無法深入其中,處處受阻。
隨著時間的推移,白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你的浩然氣”
“沒了,和經脈一起都沒了。”王詡笑著攤了攤手。
從傳統意義上來說,確實沒了。
“那你怎麽辦,你的那些抱負豈不是都要落空了?”白也突然變得有些暴躁,皺著眉來回踱步,“這種被人剝奪一切的感覺很不好,我很不喜歡。”
“那也沒辦法不是?”王詡眨了眨眼睛,“老天要磨練我,廢我修為倒也正常。”
“不行,你救我一命,我得報答你。”
隻見白也猛地停下腳步,注視著王詡,語氣堅定,“這樣吧,日後我做你的護衛,輪椅我來推,我的修為便是你的修為。”
王詡看著麵前人說出這一番話來,心裏暖洋洋的,他了解白也,知道能讓一個極度喜歡自由的大逍遙修士放棄自由來做自己的護衛有多難。
可白也偏偏下定決心,就這麽說出口了。
王詡知道,二人之間的情義會因為這句話加深不少。
得友如此,夫複何求。
若說剛剛他還懷著幾分開玩笑的意思說這件事,現在這種心思完全沒了。
隻見王詡控製著一點點鴻蒙紫氣從他的指尖逸散開來,引得周圍天地浩然氣瘋狂朝其聚攏而去。
“其實吧,修為不能算沒了”
一看王詡露了這麽一手,聰明如白也怎麽能聯想不到這是顏丹青的太極玄功?
浩然氣沒了,經脈斷了都不假。
但是修為卻還在。
王詡這個混蛋,害得我丟臉。
隻見白也氣極反笑,朝王詡胸口懟了一拳,王詡笑哈哈地接下了這軟綿綿的拳頭,還故作齜牙咧嘴地揉了揉。
“你是真該死啊!”白也恨得牙癢癢。
“先等等,先等等!”王詡探出一隻手來阻攔他,“剛才說的護衛還算數嗎?”
“算個屁!”
“你看我這行動不便,輪椅還得自己推”王詡指了指自己身下的輪椅,咧嘴一笑。
“怎麽,你這是終身殘疾了?”
白也翻了個白眼,不過語氣裏還能聽出絲絲關切來。
“不會很長時間,也就半年吧。”
“行吧,那我就勉強屈尊,給你當個半年護衛,不過說好就半年,時間一到我抬腿就走。”
“白大禮官高義。”王詡笑嘻嘻地抱了抱拳。
“唉,學宮就這麽沒了”
望著遠近皆是斷壁殘垣的末日景象,哪裏還有半點昔日春秋學宮的風采了?
白也不鹹不淡地一句話,引得兩個人均是長長歎了一口氣。
三天時間,白秩和呂闖相繼被救出。
淩清秋沒有消息,王詡估摸著應該是前者感受到了學宮內的危機先走了,也沒有太過擔心。
昔日春秋學宮三千多人,最後隻救出了三百餘人。
十一位大學官盡數身死。
三十六位禮官除白也外盡數身死。
百名教諭隻剩十三人。
餘下的全是受自爆波及較小的學子們。
被王詡救出的呂闖感謝完王詡後決定回到晉國,而白秩則是決定跟隨王詡返回大燕。
統計到最後,願意跟隨王詡的有兩百多人。
麵對這個結果,王詡已經知足了。
“敬禮!”
夕陽下,王詡被白也推著走到人群最前麵,坐在輪椅上朝麵前躬身施以最高禮節。
他的麵前,是一塊巍峨高大的石碑,上麵斑駁的痕跡無聲地記錄下了歲月的流逝還有這次自爆的慘烈。
“欲為人間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不惜焚盡此身骨,願為後輩重開天。”
“謹以此詩,頌揚春秋學宮曆代先輩之事跡,以彰其誌,以勵後人。”
詩是白也題的,王詡在下邊加蓋了宮主大印以及一段敬詞。
看著麵前的石碑以及更遠處的破敗景象,王詡感慨萬分,難免紅了眼眶,而他身後那些人在禮畢後也是如此。
這些師長和同袍,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天下人,何為師者重任,何為讀書人的風骨!
伴隨著風吹過樹梢,一陣陣沙沙聲給學宮遺址平添了幾分蕭瑟。
王詡抬頭最後看了一眼春秋學宮。
“走吧,回家。”
同在浩然之地,春秋學宮遭逢此難,想必負責大陸各色人等覺醒武魂的武華殿很快會得到消息並前來調查,而王詡又從始皇帝的隻言片語中大概推斷出其與天魔有著絲絲縷縷的聯係。
所以武華殿算是一個態度未知的敵人。
眼下敵強我弱,此刻還是盡早避開為妙。
大涼境內,春風料峭。
“傳軍報。”
“大人,軍報上寫什麽內容?”
“就寫恭請聖安。臣鐵龍城恭賀陛下,今涼國半壁江山已盡在我大燕掌控之中,隻待陛下一聲令下,涼國旦夕可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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