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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超過三十把劍尖與槍口瞄準著在場的梅菲烏斯重臣們。沉默的殺意令貴族們臉上血色盡失,甚至連武將們都在瞬間啞口無言。負責競技場安全的警衛們見狀紛紛趕來。a

    “不許動”士兵中的一個用極有穿透力的聲音喊道。“你們誰都不許做出任何行動。如果有人膽敢再向前跨一步,我們就將他們逐一射殺。”

    被這麽一威脅,趕來救援的人也變得束手無策。畢竟站在那裏的,幾乎包括了所有承擔梅菲烏斯中樞職責的人。

    “陛……陛下。”

    抬手擋下了皇後梅莉莎想要攬他的雙手,皇帝站起身。

    “是誰。”格魯·梅菲烏斯雪白的胡須顫抖著。“這究竟是誰的陰謀?你們這些家夥們,究竟明白自己的槍口指著的是什麽人嗎!”

    然而用頭盔深藏雙眼的士兵們並沒有因皇帝的一喝而膽怯。從裝備上雖能確認對方隸屬梅菲烏斯,但毋庸置疑,他們身上完全沒有任何能顯露身份的紋章或是旗幟,令人無從猜測他們究竟是誰麾下的士兵。不,說得更準確一點,甚至難以判斷他們是否是奪取了梅菲烏斯裝備的其他勢力之人。

    “呿。”

    老將隆格·塞安已將手放在了腰間長劍劍柄上,但現在這個狀況令他寸步難行。年幼的兒子羅姆斯正緊緊抱住他的大腿。摟著孩子的肩膀,隆格內心不禁暗悔自己的大意。

    “不……不準靠近公主,你們這些暴徒!”

    “特雷吉婭,退下。”

    碧莉娜主仆當然也在這包圍網內。加貝拉國公主身上一陣陣地冒著冷汗,然而她的目光卻絲毫不為之所動,坦然地麵對四周。

    與之對比,梅菲烏斯貴族們的動搖變得尤為顯而易見。沒有任何反抗的手段,有些人站著,有些人因害怕槍械扭頭避讓,有些人隻能無謂地呼喊著部下的名字。麵對突然降臨到身上的這如噩夢般的事態,他們隻會害怕地僵立原地不敢動彈。

    (這就是現在的梅菲烏斯嗎?)

    唯有一個人——唯獨紮德·考克沉浸在滿足感以及與之截然相反的奇妙虛脫感,這兩者相互交替的恍惚中。

    (這些人絲毫沒有發現這是諾維與奧巴裏的計策。而被他們倆擁戴的我隻需高舉一次長劍,就能輕鬆攻陷這國家。這就是當前的梅菲烏斯嗎?)

    紮德努力忍下急速湧上喉頭的笑意。警備隊的旗艦是緊急準備的替代品,艦內暗藏著他自己的部下,而知曉整個謀反計劃的他們在起飛後,就迅速占領了艦船。

    接下來自己要做的,隻是站起身,然後向士兵們包圍網外跨出一步即可。到那時,皇帝以及那些傻乎乎的家臣們才將恍然大悟,明白握著這把劍的究竟是誰,明白握著自己性命的,究竟是誰。

    屆時,自己將宣言誰才是真正為梅菲烏斯掌舵之人。他們中的多數想必會選擇成為我方的同伴吧。原本就對皇帝抱有不滿的情緒他們,一定會裝出一副自己以後也會做出與他相同事的義士的模樣。

    (他們本來就是一群隻會盲從皇帝的無能之輩。無論事情如何發展,他們都隻會和畜牲一樣,擁有追隨當權者的習性。)

    若有反抗之輩,就將其打入監獄。當然,皇帝及其家屬也不例外。

    格魯·梅菲烏斯將會有什麽樣的表情呢!一想到這裏,紮德就興奮地渾身顫抖。不把人當人看的那位老人,這次將換成自己居高臨下睥睨他。

    得意忘形的紮德終於從座位上起身,邁出建立新國度的一步。

    不,是正打算邁出時,他的手腕忽然被人扣住。

    “你想做什——”

    可話剛到嘴邊就被打斷了。頂著自己頸部的,是一把短劍的劍鋒。

    從此時人們的眼中看起來,就像是謀反者中的一位抓住了企圖逃跑的紮德。身處附近的伊奈莉甚至尖叫著從座位上摔了下來。

    隻有碧莉娜一個人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因為控製住紮德的人,正是剛才她所看見的那位美麗女奴隸。

    她也是謀反者一夥的啊。而紮德也與碧莉娜抱有相同的想法,

    “你做什麽。”紮德狼狽地小聲責問道。“你也是清楚計劃的奴隸吧。在場的所有士兵可都是我的……”

    “正是如此。”

    一臉不遜的奴隸說道,紮德不禁瞪大了雙眼。這聲音並非出自女性之口,而扣住紮德手腕的力氣,也絕不是柔弱女性所有。更為荒謬的是,這個奴隸依然用短劍頂著紮德,同時用清亮的聲音叫喊道。

    “齊聚此地的各位紳士淑女們,請原諒我在這樣的緊急的時候打擾各位的尊耳。但我相信各位都會對我即將說的這些話感到非常有興趣的。因為‘策劃這場謀反的主謀者究竟是誰’——這個任何人都抱有問題的答案很快將會揭曉。”

    “什麽!”

    與下意識怒吼的紮德相似,到場的眾人也紛紛啞口無言。而此時,在他們中的碧莉娜終於發現了一件事。那上揚而豔麗的眼神,纖細的鼻梁,就算素麵朝天也能讓人錯以為是女性的美貌男子——

    “難道你是希克嗎?皇太子殿下近衛兵的那位……”

    麵對碧莉娜的指出,那位女裝的奴隸向她眨了下單眼。

    “近衛兵?”隆格·塞安以唾沫橫飛之勢吼道。“但……但是你們這種行為,隻能理解成是在協助謀反。你倒是說說看主謀者是誰啊!”

    “還不明白嗎?我現在,正在向大家展示這個答案哦。”

    希克露出了即便知道他是個男人也依然會感到豔麗的微笑。隆格以及西蒙頓時“啊”地恍然大悟。短劍依然頂在紮德的頸部,希克以這個貴族作為盾牌,轉身朝向士兵們。

    “正是如此。好了,英勇降落的各位士兵兄弟們,你們打算怎麽辦?從剛才開始,各位就沒有挪動過半步吧。擔心紮德大人的人身安全嗎?在皇帝殿下與各位重臣們都被納入射程範圍內的現在,他不過是眾多人質中的一位而已吧?為什麽你們卻無法眼睜睜對這區區一位的安危置之不顧呢?”

    正如希克所說的。盡管無法看到這些將麵容遮起來的士兵們的表情,但是從他們的舉動中已經能很明顯看出一絲動搖。

    而正在此時,隔著鬥技場的對麵又發生了一陣騷動。

    就在士兵們從飛空艇上降落的幾乎同時,有數名男子企圖爬上塔樓。此前他們一直假扮成警備兵的模樣來隱藏他們的真麵目,可當他們打算依『計劃』開始行動的時候,卻突然殺出了程咬金。

    (如果某位的判斷正確的話)

    希克低聲呢喃,順勢瞥了碧莉娜一眼。

    (他們想利用混亂的情況,打倒塔樓上的士兵,然後迅速從那裏對公主發動狙擊。)

    然而這『計劃』卻因某位看破了陰謀,而防範於未然。這是受命扮裝成奴隸們,並事先埋伏在目標周圍的近衛兵的成果。打算乘虛而入的狙擊手幾乎沒有做出什麽像樣的反抗,紛紛束手就擒。

    得到狙擊手被俘虜的信號,希克笑意更深地點了點頭。

    “這樣就束手無策了嗎?”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放開我,區區奴隸打算拽著我到什麽時候!說出這種話的你其實才是主謀吧。”

    “這話矛盾了哦,紮德大人。區區奴隸可當不了主謀者吧。麵前的諸位始終僵立不動的理由是什麽呢?來吧,連同我一起,各位對我們開槍啊。”

    希克向前跨了一步,士兵們動搖著向後退去。時至如今,幾乎全場所有的人都注視著他,一時間陷入恐慌的民眾們停下了腳步,同樣陷入恐懼的貴族們也死死地盯著他們。

    紮德甚至覺得自己快要昏倒了,但想到一切過去之後即將到來的希望,他忽然泛起微笑。

    “真愚蠢。你這家夥自稱是近衛兵吧。那麽你才是見死不救的那方才對,麵對被奴隸們抓住的愚蠢的皇太子殿下哦!”

    競技場內,基爾皇子依然被奴隸們俘虜著。如此一來,希克應該也不能輕舉妄動才對。見眾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紮德低聲笑了起來。

    “如果你明白了的話,就快把你那雙髒手給我放開!”

    “哦?”

    然而,希克卻絲毫沒有慌張的樣子,

    “人家是這樣說的喲,皇子殿下。”

    反而這樣喊道。

    隨即,紮德麵前出現了令他難以致信的一幕。雙手理應被反綁在身後的基爾,在手上的繩子輕描淡寫掉落在地後,向前邁出了數步。而不知為何,居然沒有一個奴隸企圖阻止他。

    “該死的!”

    隻有帕席爾狠狠地咬緊牙關。不,其他奴隸雖然一步也沒動彈,但他們目送皇子的視線中充滿著敵意與憎恨。

    感受著背後向他投來的敵意,基爾——不,是歐魯巴心中也充滿著苦澀。

    打從開始,被劍奴隸們抓為人質的過程就是一場戲。下達這個命令的正是歐魯巴自己。歐魯巴才是真正抓著人質威脅奴隸們的一方。他抓住了被收容所內所有奴隸們寵愛的少女——米拉。

    被帕席爾目擊自己與凱因單獨在房間內的時候,畢竟還是出了一身冷汗。但隻要將米拉當成盾牌,哪怕『豪腕』也無法抵抗。他命令凱因持槍頂著少女,號稱「從歐魯巴那裏聽說了全部計劃」,同時也封殺了其他奴隸們的行動。一旦意識到自己的計劃被皇族發現,知道了就算抱著赴死的決心去戰鬥也隻是徒勞後,所有的奴隸也隻得絕望地屈膝投降。

    唯獨帕席爾始終充滿著憤怒。倘若視線能殺人的話,帕席爾對皇子投去的這種炙熱憤怒,恐怕已經令歐魯巴被殺得即便投胎無數次都不足以償還了吧。可在這種視線的責難下,歐魯巴內心即便有再多的苦衷,也不得不掐殺自己的感情。

    如此一來,就能事先阻止奴隸們的叛亂了。然而這樣卻並不能確實地將敵人逼入絕境。一定要想辦法引誘計劃的第二階段發動才行。為此,必須要造就『發生叛亂』的這個事實。

    可叛亂若實際發生,將會造成巨大的損害。若要在不出現一個死者的情況下令『發生叛亂』變得顯而易見,基爾·梅菲烏斯被俘虜——創造出這樣的情況是必不可少。

    “真虧你能說出口,紮德。”歐魯巴的聲音響徹騷動逐漸平靜的場內。“真虧你能親口說出企圖利用他們,自己也協助他們發起叛亂的這些話。這樣一來,你是這場陰謀主謀的事實已是昭然若揭的了。”

    紮德的臉漲得通紅。

    “這是真的嗎,紮德。”

    緩緩站起身,拋出尖刻問題的,是西蒙·羅德魯姆。

    “紮德,策劃這次謀反計劃的,真的是你嗎?”

    紮德將頭轉開。想必是不想a承受包括西蒙的視線在內,各種憤怒、絕望,以及憐憫的情感吧。

    皇帝格魯、皇後梅莉莎,以及梅菲烏斯的重臣們——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語,默默地看著紮德,以及用劍指著他的近衛兵。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違和到詭異的沉默籠罩著全場。歐魯巴也沒有為自己的成果感到驕傲,而是帶著淡然的神情仰望一切。完全沒有意識到背後悄悄靠近的身影。

    “皇子!”

    最先發現這一情況的是碧莉娜。

    歐魯巴恍然醒悟回身,奴隸中的一個正從背後向他砍來。敏捷地抽身勉強躲過一擊,可卻直接摔倒在地。事發突然,再加上連戰累積的傷勢,令他的身體根本不聽自己的使喚。

    表情冷酷的奴隸揮出第二擊。可他卻被從一旁閃出的一個人死命拽住。正是帕席爾。沒有給對方掙紮的餘地,帕席爾以驚人的怪力將他摔倒,順勢將他按倒在地。

    “你這家夥,打算對米拉見死不救嗎!”

    全身因憤怒而顫抖個不停,可帕席爾剛這麽說完,立即皺起了眉頭。

    “原來如此,你就是那個把計劃告訴我的人啊。也就是說,瞞著我們和那個貴族暗中勾結的也是你吧。你們打從一開始就打算利用我們決心拚死完成的行動吧!”

    被按倒的男人仰頭凝視如烈火般狠狠盯著自己的的帕席爾,忽然,嘴角吐出一口鮮血。顫抖背脊抽搐了數次,沒過一會兒便氣絕身亡了。

    想必是吞下了事先安置在嘴裏的毒藥吧。在與這件事差不多的時間內,被近衛兵們俘虜的狙擊手們也紛紛踏上了相同的命運。

    在這個瞬間,紮德就如同被逼入了絕境的困獸所作的最後掙紮。他趁希克被場內狀況吸引住注意力的間隙,冷不防將他撞倒,順勢拽過距離較近的伊奈莉,反身將她挾為盾牌。

    伊奈莉還沒來得及發出悲鳴,紮德就在那些仿佛剛從催眠術中解脫出來的士兵們的引領下,向一架飛空艇走去。

    “救……救命啊!”

    伊奈莉雪白的手臂奮力向前揮舞著,可離他最近的巴頓·卡德莫斯卻像是不想惹上麻煩事似的向後退去。紮德將拚命抵抗的伊奈莉強行帶上飛空艇後,飛空艇輕巧地躍入空中,眨眼間便上升到了一定高度。

    “救命!”伊奈莉的聲音在眾人的上方逐漸遠去。“救救我,母後!”

    紮德的士兵們也陸續登艇躍入空中。他們的目的地,是那艘飛空船。

    2

    歐魯巴迅速站起身,火速召集近衛兵,向他們下達了數個指令。留下幾名用來監視奴隸,剩下的士兵負責追捕飛空艇。為了防止紮德被希克的劍頂著但還依然反抗的情況,他事先準備了飛空艇。

    此時帕席爾在歐魯巴——以他看來,是基爾皇子——的身邊觀察著他的行動。連珠炮般下令的他的身影,沒有動搖,也沒有猶豫。無論是此前在劍鬥競技場向他投來長劍的技術也好,還是令歐魯巴潛入自己同伴中收集情報的手段也好,

    (這家夥……)

    在殺他千次都難以解心頭之很的同時,帕席爾對基爾·梅菲烏斯產生了些微的歎服之情。

    近衛兵的飛空艇陸續起飛,但紮德的部下紛紛調轉艇首,幹擾前來追捕的飛空艇。歐魯巴的飛空艇隊雖說都是由有經驗的人編成的,但艇數相當少,且熟練度決不能說高。甚至連紮德操縱的那艘磨磨蹭蹭的飛空艇都追不上,妨礙了追捕的進度。

    “就沒有其它飛空艇了嗎!”

    歐魯巴在場內四處奔走,隨手抓過士兵就質問。但今天鬥技場內沒有以飛空艇為主的節目,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艦艇。當然在此期間,警備隊一定會預備其他龍石船作起飛準備吧,但如果不能在紮德抵達旗艦前救出伊奈莉,事情將會徹底變得束手無策。

    (紮德那個混蛋,居然做這種無謂的抵抗。)

    歐魯巴想盡可能活捉紮德,他打算逼他親口說出所有參與這個計劃的人的名單。

    “該死!”

    就在他吼出這聲的同時,一架飛空艇輕快地趕到歐魯巴的身邊。一定是誰去調配來的吧。“很好”,就在麵露喜色的歐魯巴轉頭望去的瞬間,不禁眼睛瞪得滾圓。

    “你打算去追吧?”

    是碧莉娜。

    聽見歐魯巴喊聲的她,親自跨上了一架剛在觀眾席降落的飛空艇——這是在讓外國使節逃跑後,為迎接貴族們撤離而折返的飛空艇。不聽周圍勸阻的她打開了魔素的噴射,來到歐魯巴的身邊。

    碧莉娜將飛空艇維持在地麵上方輕飄飄懸浮的狀態,利索地紮起頭發。歐魯巴本打算說些什麽,可在對方率直的視線注視下,立刻頷首。

    “當然。”

    現在沒空和她鬥嘴。

    歐魯巴一跨上她的後座,碧莉娜就操縱著飛空艇再次進發。魔素引擎轟鳴著,伴隨著令人不快的飛行音,模仿翼龍造型的飛艇扶搖直上,逐漸加速。

    “歐魯巴……”

    “哎?”

    “就是為了這件事,你才命他參加大會的吧?”

    一瞬,因自己名字被叫到而動搖不已的歐魯巴甚至無法很好地蒙混過關。

    “啊,嗯。”

    “為什麽你不早說呢。是打算看我像無知孩童一樣亂發火,暗自覺得非常可笑吧?”

    “沒……沒這種事。”

    “那究竟是為什麽?……覺得我作為你未來的妻子而言,還不值得信任嗎?還是說,你依然認為我是加貝拉派來的刺客?”

    (女人這種生物真是……)

    為什麽直到這種關頭,都還能把自己的事擺在最優先位置呢?在周圍怒吼聲交織,四處都可以見艦艇來回穿梭,還要忙著應付飛來子彈的這種關頭。就在這時,敵方一架飛空艇注意到了他們,開始下降。

    “別管那些了,他們來了!”

    “我知道啦,別小看我。”

    撅著嘴,碧莉娜冷不防將飛空艇向左傾倒。歐魯巴差點從艇上摔落,慌忙抓住操縱席的邊緣。子彈伴隨著噠噠噠的聲響掠過艦艇的正下方。

    “剛才我忘說了。”碧莉娜雙目直視前方,一臉不以為然。“飛行過程不會很舒適,你稍微小心點。”

    (這臭丫頭。)

    本想下意識地把少年時代的髒話罵出口,但歐魯巴及時忍住。取而代之,他托起位於艇身後方的槍座,向艦身因擦身而過差點倒翻的敵人發動威嚇射擊。橘色的火線在歐魯巴眼前彎曲成鞭型的弧線。

    “等一下,別開槍。這樣會對駕駛造成影響的。”

    “但是,”

    “在空中我才是專家。”

    說著,漂亮地閃過了反擊的火線。就在歐魯巴幾次被嚇出一身冷汗的期間,碧莉娜已經巧妙地鑽過企圖張開防衛線的敵方艦艇陣,追上了紮德操縱的飛空艇尾部。

    (真行)

    歐魯巴對公主的駕駛技術心生敬佩。說不定應該請她擔任近衛隊飛空艇的指導員才對。

    靠近警備隊的旗艦,陽光被遮住,視野頓時轉陰。幾乎同時,飛空艇與紮德的飛艇以幾近並行的速度竄入了旗艦敞開的艙門。

    碧莉娜令飛空艇側滑著減速。歐魯巴在艇身尚未完全靜止前就翻身躍下,向紮德疾衝而去。

    “不準過來!”

    紮德抱著伊奈莉的肩膀,狼狽地從艦艇上滾落。可他依然沒有忘記將槍口頂著她的太陽穴。

    機庫內空無一人。士兵們幾乎全都在外部,留在船內的隻剩負責駕駛飛空船的人員了吧。

    “皇……皇兄”

    將顫抖著的少女挾作盾牌,紮德站起身。

    “皇子,我想這一切應該不是你自己看破的吧。”他的雙眼因憎恨而顯得猙獰。“這是陛下的命令?還是西蒙公的?我對他吐露太多了。但沒想到,居然還看破了奴隸們掀起的叛亂——”

    “夠了,紮德。你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你還是自命貴族的話,就爽快點投降,放開伊奈莉。”

    哈,紮德嗤之以鼻。

    “想自命英雄嗎,皇子殿下?是打算剛才的台詞記載入史書吧。但非常可惜,你們這些皇族的曆史將徹底無法遺留於世。那是因為當我當上梅菲烏斯『初代』帝王之時,首先就會把那些肮髒的曆史書徹底燒光。”

    “那還真是值得慶祝。”

    “閉嘴!”

    紮德將頂在伊奈莉太陽穴上的槍上加了把力,伊奈莉如孩童般陷入恐慌,哭了起來。

    猛烈的風從開啟的艙門口吹入。衣物與發絲在風中啪嗒啪嗒響個不停,

    “別以為事情就這麽完了。你們——皇族們累積至今的罪孽,不會那麽輕易一筆勾銷。不,應該說以我的拚死抗爭為契機,國內將會徹底陷入騷亂。而到那時……就是我回來,回到這片土地,回到梅菲烏斯的時候!”

    說著,紮德向歐魯巴麵對的方向開了一槍。牽製了一直身處浮空狀態中的飛空艇上,即將繞到紮德背後的碧莉娜。就算是勇敢的公主,此時也不免驚叫著臥倒在地。就在這瞬間,歐魯巴衝了出去。

    他從腰間拔出細劍,刺向紮德的手腕。萬萬沒有想到皇子會單手持武器向自己襲來的紮德慌忙改變槍口的指向。可為時已晚,此時的歐魯巴已近在咫尺。

    槍聲響起。但這時,幸運卻傾向了紮德一側。與卡修與帕席爾戰鬥中受的傷給歐魯巴的身體造成了超乎想象的負擔,雖已到伸手可及的位置,但他的腳步卻被強風所打亂。

    “嗚”

    子彈命中前胸,歐魯巴呻吟著向後倒下。

    “皇兄”

    “皇子!”

    兩位少女的叫喊聲重疊在一起。紮德額頭滲出絲絲汗珠,低沉、詭異地笑出聲來。

    “這麽一來……這麽一來,就沒有退路了。”

    倒下的歐魯巴沒有動彈。紮德將槍口轉向又叫了一聲“皇子”,並打算從飛空艇下跳下的碧莉娜。白金色發絲四散,公主狠狠地盯著謀反者。

    “你”

    “想要假裝成不適合自己的英雄形象,下場就是這樣。皇子就該按他一貫的風格,老老實實縮在觀眾席一角發抖不就好了嘛。”

    “而被這樣的皇子逼入絕境的究竟是誰。快住手,紮德。別再作出此等有違人道的行為了。”

    “我正是因為想要以人之手奪回梅菲烏斯,才會做出這樣的行動啊,小丫頭。”

    “真可悲。”碧莉娜輕聲呢喃。“你隻是沉醉在自己的話語中而已。麵對我這樣的小丫頭,居然還要用女子當盾牌才能獲得安心的你,究竟能做到什麽。我不認為你擁有能背負一個國家的氣量。不關注當今時勢,死都不願認輸的你,比那隻看得到海市蜃樓的可悲的留卡奧,更為可悲。”

    她邊向紮德投去譏諷的話語,邊思索著是否能找出對方的破綻。可是幸運卻依然向紮德微笑。一定程度上完成了對近衛隊的壓製後,紮德部下中的一艇向這邊浮上。

    可她依然沒有放棄。

    “首先,你打算逃到哪裏去?已經沒有一個勢力能包庇對主君劍刃相向的你了。”

    “哦,那麽,去加貝拉如何?”甚至開始有能享受對話樂趣的從容,紮德嘲笑道。“作為反抗邪惡梅菲烏斯皇族的正義騎士,他們或許會歡迎我哦?”

    “你在說什麽傻話。隻要我還在這裏,梅菲烏斯皇族與加貝拉間的羈絆就不會消失。你難道認為這種關係能輕易被切斷嗎?”

    “小丫頭,別以為自己什麽都知道。你什麽都不明白。正是加貝拉的計劃將你的性命也包含進去了啊。”

    “你這話什麽意思。”

    “這個嘛……我似乎說得太多了。反正時間有的是。在這次空中旅途中,我會慢慢對你說明的。”

    那架飛空艇從開放的艙門鑽入,兩名士兵跨下飛艇,向這裏靠近過來。碧莉娜咬緊牙關。視野的角落有皇子躺倒的身影。仰天倒下的皇子直到現在都沒有絲毫動靜。“難道……”她心中不禁升起這種不詳的念頭。被眾人誹謗,嘲笑的這位皇子,碧莉娜也確實為他的不爭氣而焦躁不安,甚至感到很窩火。然而有時,皇子卻表現出可以稱之為大膽的行動力及智謀,擾亂敵對者的步調。每天都能看到他不同的一麵,當覺得開始深入理解他時,次日又變得疏遠,當那麽認為的時候,他卻又會做出仿佛與自己心意相通似的舉動。

    (而這位皇子,居然會在這種地方……)

    雙方互瞪著,紮德對攜帶槍劍的士兵們招呼道。

    “來,把女人們帶走。還有把皇子的屍體也運走。千萬不要丟棄哦。人質越多越好。”

    士兵們跨過基爾的身體,打算從紮德手中接過伊奈莉。伊奈莉公主微弱地掙紮了一下。

    “我……我呢?我會怎麽樣?你們打算把我怎麽樣?”

    “你?嗯,會成為我們防禦梅菲烏斯追兵的盾牌哦。”紮德的臉扭曲著,“接下來……這麽辦吧,當我奪取霸權之日的拂曉,將把你作為皇族代表送上斷頭台。民眾一定會高興的,會對即將接受處刑的你施以辱罵,丟以石塊吧。”

    “怎麽能這樣,因為我……我,我什麽都沒有做啊!”

    “什麽都沒有做,什麽都不知道,這對人民來說足以構成罪名了,公主。”

    紮德帶著獲勝的笑容。

    “你對人民每天身處的苦境一無所知。對家臣們因皇帝任何一個決定都可能改變整個國家基盤而苦惱也一無所知。”

    他用朗誦般地語調說道。就好像現在才意識到紮德·考克——也就是自己,才是真正的正義使者,才是該被記入史書的故事主人公。對那些自己從見過的民眾的痛苦,也都仿佛已親眼目睹,而自己正是為了這一切而奮起抗爭似的。

    “咿呀!”

    扣住伊奈莉肩膀的士兵忽然發出奇怪的慘叫聲。

    不知是誰突然從背後拽住他,就在極度狼狽的士兵雙手亂揮的間隙,這個人物巧妙地奪走了他的槍劍,用柄的部分擊打士兵的頭部,並一腳將他踹倒。

    “怎麽可能!”

    紮德踉蹌地向後退去。在他的視野中,帶著如同鬼怪一般慘白臉色,出現在倒地士兵背後的,是

    “不可能,子彈……確實……子彈……確實擊中了才對!”

    是基爾皇子。

    皇子喘息著,勉強躲開了另一個從至近距離向他襲來的士兵,並用刀刃貫穿對方的腹部。士兵無聲無息地向前倒下,這次換歐魯巴跨過他的身體了。

    每向前挪動一步,不隻前胸,激烈的疼痛都會走遍歐魯巴整個上半身。子彈確實擊中了,衝擊仿佛在身上釘下了沉重的樁子。根本無暇顧及被解放後連滾帶爬逃離的伊奈莉。

    “別……別過來!”

    陷入仿佛被怨靈纏身般的恐慌,紮德張大嘴慘叫著,企圖再次舉槍射擊。然而卻被歐魯巴用右手撥開。

    “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利用奴隸們英勇赴死的意誌,將其踐踏殆盡的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你又明白些什麽!”

    用嘶啞的聲音說著,歐魯巴左手呈手刀狀,向紮德的側頸部擊下。

    紮德雙膝一軟,癱倒下來。歐魯巴剛打算將他失去意識的身體橫倒在地上,可就在此時,

    “紮德大人!”

    從機庫通往上方的樓梯口,出現了另一個男人的身影。歐魯巴從未見過這個人,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正是蒼弓團的士官蓋瑞·林伍德。

    此時,對雙方來說最不幸的,是在蓋瑞的眼中看來,紮德已經成了癱倒的屍體。不由怒氣攻心的他舉槍射擊。子彈在歐魯巴的腳邊彈跳。

    歐魯巴雖擺出迎戰的架勢,但卻忽然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由於全身負傷,他的反應遲鈍了半拍。

    鐺、鐺、鐺、被三發子彈擊穿,全身一陣痙攣的,並不是歐魯巴,而且正巧被他當成盾牌的紮德的身體。

    “呿”

    吐出一口帶血的痰,歐魯巴越過紮德的肩膀向對方射擊。被擊中胸口的蓋瑞撞上背後的牆壁,在牆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摔倒在地。

    這場炙熱而激烈的戰鬥,至此,急速地拉下了帷幕。

    “該死的。”

    紮德的遺體從歐魯巴的手中滑落。歐魯巴自己也跪了下來,背脊劇烈的上下起伏。虛汗順著臉頰滑下,滴落在機庫的地板上。

    根本不用去確認也知道,紮德已經斷氣了。看到這一切的歐魯巴痛苦地咬著嘴唇。

    (如此一來,與奧巴裏之間關聯的證據也毀了。)

    哪怕能抓住紮德手下的士兵,但他們是否會知道整個計劃的全貌都很值得懷疑。

    激烈的情感以仿佛想將戰鬥結束後所留下的特有空虛全部填滿之勢,走遍歐魯巴的全身。

    (那我究竟是為了什麽而戰的?難道隻是為了守護皇子的地位,難道隻是為了守護那些狗屎梅菲烏斯貴族們嗎?)

    一時間忘卻了自我,甚至有想一腳將紮德的屍體踹飛衝動的這個時候,

    “基爾皇子”

    以衝刺之勢向這裏跑來的少女身影出現在視野中。

    碧莉娜顰起眉頭,張開濕潤的雙唇。從艙門口猛烈大風的吹拂下,背後白金色的長發散亂地飄動。不知為何,見到這景象的歐魯巴,

    (原來如此)

    內心宛若深不見底空洞般的空虛,頓時有少許被填補了的感覺。

    (原來如此。隻有一個。我的目的中,隻有一個……)

    “傷怎麽樣?讓我看看被打中的傷口。不,在那之前,你不要硬撐了,快躺下……”

    “沒事。”

    “但是”

    或許歐魯巴此時真的已經極度疲勞了吧。他將手伸入胸前衣服被燒焦了的那點下方,親手取出了閃耀著金色光輝的徽章。子彈嵌入了徽章的上半部分。看著雖已被壓扁,但到依然釋放著熱量的子彈,碧莉娜倒抽一口氣,隨即,

    “皇子?”

    略歪了一下頭。

    “為什麽皇子會拿著這個東西?”

    這樣問道。

    啊,歐魯巴頓時啞口無言。陷入了安靜的機庫內,隻剩孤立無助的伊奈莉的哭泣聲回響著。

    之後,歐魯巴乘上了士兵們駕駛的飛空艇。碧莉娜的飛空艇讓給伊奈莉坐。一同離開了艦船。

    麵前的戰鬥依然在持續。可當歐魯巴高聲宣布了紮德的死,以及伊奈莉的獲救後,紮德部下們的行動頓時變得遲鈍。勝負其實早已在競技場時便已決定。而他們最後的抵抗,大多都是明知無謂抵抗,卻依然想垂死掙紮罷了。

    在增援的警備隊飛空船隊的幫助下,紮德的部下們奪取的旗艦也被鎮壓。

    至此,梅菲烏斯建國祭最終日所發生的一連串謀反騷動結束了。

    至於歐魯巴——

    全身,尤其是右肩感到劇烈的疼痛。雖說子彈被徽章擋下,但那股衝擊力或許依然打碎了他的鎖骨。但即便如此,現在也不是他能休息的時候。還有善後工作要去完成。

    歐魯巴在確認了碧莉娜她們著陸在安全場所後,再次指揮飛空艇向競技場方向進發。

    3

    雖說還是正午前,主宮殿的走廊卻依然昏暗。

    天氣多雲。

    歐魯巴在希克及格威,兩個近衛兵的陪伴下經過走廊。

    祭典最後一天過去了還不到七天,歐魯巴的右臂用繃帶包裹著吊在頸部,挺著胸膛向前邁步。

    擦身而過的侍從、侍女們紛紛停下腳步向他行禮。他們的眼中包含著以前從未有過的敬畏之意。當然,這都是因為皇子成功阻止了紮德·考克的謀反。繼初陣之後,皇子的才能逐漸展露頭角。國內開始出現這樣的評論,然而「古怪的人」這個評價卻始終難以避免。

    那是由於基爾在紮德船上將伊奈莉救出之後的行動所導致的。

    他回到競技場,宣言將在場的奴隸們都「納入自己的麾下」。

    雖說他們是被紮德唆使,是被利用的。但等待企圖謀反的奴隸們的命運,當然隻有極刑一條路。而基爾居然出口提出要將他們編為自己的戰場奴隸。

    “他們是憑借一百到兩百的人數,就企圖對梅菲烏斯造反的人。如果能操控好韁繩,他們一定會成為給梅菲烏斯帶來不可動搖勝利的英傑。”

    “你怎麽看,格萊茵。”

    皇帝——難以隱藏內心對一連串騷亂被自己的兒子阻止的驚訝之情——向臣下問道。

    格萊茵·伊斯方雖說狀態也差不多,但在揣測主君心意方麵是個天才的他,

    “……這取決於皇子的能力,我認為或許可以交給殿下處理。”

    殷勤地回答道。

    皇帝格魯·梅菲烏斯聽完這話,內心也作出了決定。作為對基爾的「獎勵」,同意了他的請求。

    然而皇帝也隻有在此時表現出了他的大度。紮德事件後,皇帝的獨裁表現得越來越嚴重。仿佛徹底忘了有凱紮爾反對這回事似的,擅自移動龍神廟後,甚至還提出了建設神殿的議案,沒多久便開始了工程。讓那些長老們作為皇帝的智囊團,並居住在神殿的事宜已經成定局。皇帝的這些行為,看上去更像是利用紮德的叛亂,強化了自身權力基盤似的。

    (而協助他的居然是我)

    歐魯巴思考著。除了及時阻止了紮德的謀反外,在這場戰鬥中,歐魯巴幾乎沒有得到任何他想得到的東西。但即便如此,還是有少許令人愉快的部分。因為在這次謀反中,奧巴裏·比蘭的評價大幅下滑。清楚計劃的奧巴裏在謀反發生的時機消失了蹤影,或許是打算對皇族或是紮德,兩邊中有優勢的一方送去援軍吧。然後借此契機自命救國英雄。然而最後,他卻隻獲得了「丟下皇族,獨自溜之大吉」的罵名。

    就在歐魯巴唇邊泛起一絲笑意的同時,見諾維·薩烏紮迪斯從走廊的另一側走來,微笑地向自己打招呼。他在祭典結束後依然逗留在索隆,應該是為了協商阿普塔領地轉交事宜吧。據說今天完成協商的他將啟程離開。

    對裝作若無其事擦肩而過的他,

    “諾維卿。”

    歐魯巴淡然地將他叫住。並對應了一聲,轉身麵對自己的他說道,

    “碧莉娜公主能平安無事,真是萬幸。”

    “哎?”

    諾維頓時呆了一下,隨即“嗯”地頷首讚同。

    “在那場騷動中,確實公主有受到傷害的危險。不過多虧了皇太子殿下英雄般的活躍,公主才得以獲救。我謹代表加貝拉臣民,向——”

    “下一次,”歐魯巴指著自己的腦袋,“被瞄上的或許會是我吧。”

    言畢,歐魯巴帶著希克與格威轉身離去。

    被叫住的諾維僵立原地,驚愕地注視著他的背影。剛才的台詞,指碧莉娜公主並不是被卷入這場騷亂,而是暗示她確實地被敵人瞄上了性命。而對方刻意將這件事告訴諾維。

    意圖不言而喻。

    諾維平時決不會消失的笑容麵具,輕易地崩潰了。

    (基爾·梅菲烏斯)

    下意識地拭去了額上滲出的汗珠。對基爾,充滿了計劃被付之一炬的憤怒,以及震驚。但在這瞬間,他真正意義上感到了戰栗。

    (深不可測的家夥。若早知如此,在祭典期間,應該集中注意觀察他一個人就好了。)

    僅靠現在的情報,即便諾維·薩烏紮迪斯都無法揣摩基爾這個人物。此前已經有留卡奧之死這個現實,可在見了基爾一麵後,依然從一開始就盲目地斷定對方沒什麽大不了的,才導致自己懈怠了收集「碎片」的行為。

    (我的眼睛被蒙蔽了。梅菲烏斯唯一值得畏懼的,是這個男人。)

    諾維長發搖曳著再次轉身。

    (有意思。沒想到蠻人之國的梅菲烏斯,居然有和我同類的人。雖然令人畏懼,但很有意思。)

    恐怕這是打從在留卡奧身上看到未來之光以來,第一次懷有這種心情吧——心中這麽想著,諾維蒼白的麵容上忍不住浮現出微笑。

    “好啦,趕快啊,公主,抓緊時間。諾維卿就要出發了。”

    “等一下,還差一點點。”

    碧莉娜此時正把自己關在房內,少有地麵對桌子,寫著給故鄉人們的書信。打算讓諾維幫忙捎回去。

    最近這些日子,每晚她都在埋頭幹這事。可碧莉娜畢竟是不擅長寫文章的女性,外加,

    “真是的,就像是已經離開加貝拉十年有餘的人似的,要寫的東西還真是沒完沒了!”

    正如特雷吉婭的譏諷,要寫的東西確實不少。但自己卻完全無法判斷究竟該加些什麽,該刪減些什麽。

    碧莉娜有隻要一開始寫信,就會將寫錯了的信紙四處亂丟的習慣。一個不注意,整個房間轉眼間就會被紙屑所覆蓋。當然,負責收拾打掃是特雷吉婭的工作。

    “既然有這種熱情,幹嗎不嚐試用在單獨給皇子寫情書上?”

    碧莉娜理所當然地無視她的話語。捎給最愛祖父的書信中,這也要提,那也要寫,她在書桌前絞盡腦汁與信件格鬥著。此時,

    (說到皇子,)

    寫到這裏,她的筆停了下來。

    關於徽章的問題,那之後自己追問皇子基爾,

    “那是……我問歐魯巴借來的。”

    他略有些語無倫次地回答道。

    “那個……我覺得這大概能當成護身符,所以才問他借到紮德的謀反被壓製為止。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我會想辦法把這個修好的,沒問題,大概……。”

    碧莉娜正寫到至今為止皇子基爾給她留下的印象。

    略作沉思後,

    『像個孩子似的人』

    落下這筆後,又繼續寫道,

    『然而,又是個不能對其輕鬆大意的人』

    『我和皇子,今後將會在誰究竟能掌控這梅菲烏斯的問題上,彼此成為對手吧。』

    以此作為收尾的碧莉娜露出了微笑。

    “來了啊。”

    “是。”

    陪伴歐魯巴身後的希克和格威躬身一禮,退了下去。

    皇帝格魯·梅菲烏斯親自傳喚他。

    這是位於包圍主宮殿四座塔樓中的一座,皇帝站在塔樓最頂端,眺望著位於宮殿內部的庭院,以及寬敞的龍舍。兩頭中型龍格爾正在進行格鬥訓練。稍遠的地方,騎著小型龍騰格的騎龍戰士們來回奔走。

    被皇帝傳喚時,歐魯巴大致已能猜到對方的用意。當然也是由於費德姆始終嘮嘮叨叨抱怨個不停的關係。

    “真是的,真是的,你這個家夥實在是!”

    費德姆·奧林傷透了腦筋。雖說皇子名聲的有所提高對費德姆來說,將會成為一個很好的材料。但是他所不能容忍的是,這件事自己沒有介入在內。

    “你事先告知我就好了。這樣所有的一切都能變得更順利才對。擅自把奴隸們編入麾下這點最不明智。當時正是因為在場上所有的民眾們麵前,格魯陛下才表現了他寬容的一麵。但事後他一定會斥責於你。到那時你可千萬不要多嘴啊!隻要一味,一味等待陛下的怒火平息就行了!”

    以歐魯巴看來,他也沒打算在這裏與皇帝正麵爭論。他定睛望著皇帝的背影,等待對自己發來的斥責。等了一會兒。

    在這樣的狀況下,麵前的背影看上去與一位普通的老人無異。今天當然不能隨身帶劍,也沒有帶槍。可一旦在這樣的場合下出現攸關性命的情況該如何是好,歐魯巴不禁心情複雜。

    此時,

    “你知道阿克斯·巴茲甘嗎?”

    唐突的話語,令歐魯巴“啊?”了一聲而無從回話。

    零星分布於梅菲烏斯西方的諸多城市國家曾經被一支旗號統一過,但由於此後內亂的接連不停而再度被分裂。直至現在,這些小國各方勢力還在不停互相鬥爭。其中,可以稱為梅菲烏斯宿敵的,就是阿克斯·巴茲甘。

    巴茲甘家族原本是梅菲烏斯的家臣,但在約兩百年前,他們曾有著獨斷使用武力將西方澤爾德人的領土強行占有的曆史。之後的曆史歐魯巴也不清楚,但不管怎麽說,因為這件事,巴茲甘家長期以來都與梅菲烏斯帝朝處於對立狀態。

    阿克斯本人時不時對梅菲烏斯領土發動的侵略也有三次之多。每次,梅菲烏斯都成功將他們擊退。可阿克斯卻是個善於看準時機的男人,這三次,都沒能取下他的首級。

    格魯在十二年前,曾下決心取下阿克斯的首級而向西方派遣了軍隊。但阿克斯幹脆地丟下自己的城池,依賴血緣關係逃亡到了其他都市國家。城池雖一時被梅菲烏斯占據,但生活在內亂中的小國家群在對付外敵入侵時,表現出了驚人的合作精神,三股勢力同時出動了部隊。

    部隊中當然也有阿克斯的身影,而就在梅菲烏斯軍撤退後不久,他又若無其事地將那裏重新設為領地。那之後,梅菲烏斯與加貝拉曆時十年之久的戰爭爆發,西方城市國家也再一次陷入了火藥味十足的相互爭鬥中。

    正是這位阿克斯·巴茲甘的行動,最近開始變得有些古怪。

    位於梅菲烏斯西南角落的阿普塔堡壘,正是歐魯巴的兄長羅安作為士兵被征召,奧巴裏當年指揮駐守的堡壘,近期將會從加貝拉返還給梅菲烏斯。有情報指出,阿克斯將會趁此機會伺機襲擊。

    “紮德謀反的事已經傳得鄰近諸國皆知了。畢竟當時有大批別國使節在場,根本無法阻止消息的外泄。別說阿克斯了,在梅菲烏斯政情看上去不穩定的現在,無論是誰打算乘虛而入都不奇怪。”

    “是。”

    “此外,在紮德的刺激下,也不能保證企圖向我反目的勢力在國內再度出現。也就不能調撥大軍趕赴阿普塔。因此,基爾,你負責去那裏。”

    “…………”

    歐魯巴沉默不語。交給歐魯巴的部隊,隻有六十三名近衛兵,以及在謀反騷動中編入麾下的二百零六名奴隸。再加上從奧巴裏的黑盔團、奧丁的銀斧團各自借調來的五十兵力,負責防守阿普塔。

    “一個月就夠了。”格魯依然背對著他。“在此期間,將阿克斯牽製在阿普塔。一個月後,隻要恩德或是國內反皇族派沒有動靜,我就向你派去增援。成功的拂曉,作為提前慶祝婚禮的賀禮,我將正式任命你為阿普塔的守將。”

    歐魯巴無言地低下頭。雖然嘴裏沒有說出口,但是

    (連自己親生兒子都要測試嗎?)

    內心不僅湧起千言萬語。

    交給皇子獨立支配的士兵中,有三分之二是不久前才對國家揭起反旗的奴隸們,是否能維持統率還是個未知數。事實上,當阿克斯真的襲來時,別說一個月了,是否能堅守三天都很懸。

    對皇帝來說這也不是個好賭注。弄得不好,好不容易返還的領土被奪去不說,甚至還會失去繼承人。

    然而,在情報收集上歐魯巴沒有絲毫遺漏。根據重臣間的傳言,恩德與加貝拉之間即將發生戰爭。而皇帝若確實與恩德間有聯係的話,阿克斯從西方而來的襲擊可以成為他對加貝拉「不派援軍」的借口。

    (想盡可能爭取時間,審視有優勢的一方嗎。)

    格魯相當慎重。如果選擇直接協助加貝拉,將會遭到位於東方的恩德的同盟國——阿裏翁入侵的威脅。此前始終將大半兵力用於大陸東征的阿裏翁,在基本獲得了勝利的現在,將目標瞄準大陸中央部的可能性相當高。再加上得知梅菲烏斯政情不穩定的現在,強國阿裏翁的矛頭將會毫無疑問指向帝都索隆。

    (但是如果梅菲烏斯公然選擇與恩德締結同盟的話,碧莉娜會如何?皇子基爾·梅菲烏斯的立場呢?)

    此外,還有一個並沒有證實的情報,那是近期令宮殿內為止騷然的小道消息。

    不久前,宮廷醫師團頻繁拜訪後宮的情況被人目擊。從這件事上,「皇後梅莉莎該不會是懷孕了吧?」的說法頓時一傳千裏。

    皇帝並不知歐魯巴此時心中的盤算,繼續道。

    “不能讓公主空等下去。你就把碧莉娜公主一起帶去阿普塔吧。阿普塔終將成為你自己城池,讓公主盡早習慣那裏的生活會比較好。”

    一個月之後,就舉行婚禮吧。格魯小聲地補充。

    低垂著頭,歐魯巴心中湧起一陣憤怒。點燃了他遍布他全身的鮮血中最為旺盛的本能——鬥爭心。

    (原來如此。敵人不隻有阿克斯或是奴隸們啊。)

    勝算微薄的戰鬥。

    但說得直接點,這依舊是,戰鬥。

    等待歐魯巴的,到最後,還是連續的戰鬥。

    既然如此——

    “是”

    歐魯巴並腿敬禮。

    (我,會去做。)

    與發誓複仇的時候相比,歐魯巴現在有地位。哪怕因擁有地位,性命將始終被人瞄準。

    與發誓複仇的時候相比,歐魯巴現在有勢力。哪怕在這勢力中,存在數個不安定火種。

    與發誓複仇的時候相比——

    (我,會去做。我要威風凜凜地凱旋回歸這索隆。)

    同時他還報著能在距故鄉很近的阿普塔收集到兄長及母親消息的期待。然而,不知此時的歐魯巴自身是否有自覺,隨著以留卡奧及紮德為對手,劍刃相交的過程,他內心對戰鬥報有的感情,開始逐漸發生變化。

    困難越大,敵人越強,歐魯巴的感情也將與之相輝映,燃燒得更為炙熱。

    雖為人身肉軀,但現在歐魯巴的雙眸,卻閃耀著如老虎般凶猛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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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預告

    烙印紋章3以龍之翼掩天際

    成功阻止了發生在帝都索隆的反叛,名聲因而越來越高的歐魯巴在皇帝的命令下,即將前往邊境阿普塔堡壘。那是一片曾被碧莉娜故國加貝拉所占領,後又被歸還給梅菲烏斯的土地。同時也傳來了鄰國陶琅企圖趁此機會發動進攻的傳聞。

    僅率領著以原劍奴組成的極少數近衛兵,歐魯巴和碧莉娜共同趕赴阿普塔。另一方麵,加貝拉眼見與恩德公國的戰火即將爆發,向梅菲烏斯發來了援助請求。在這一觸即發的情況下,隻持有寡兵的歐魯巴采取的策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