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似乎受了驚嚇，往一邊跌去，莫風連忙收劍。
劍鋒輕輕擦過脖頸，留下一道微不可查的紅痕，滲出一絲鮮血來。
“你這人怎麽這般無賴，一言不合就要殺人！”
女孩的聲音帶著些哭腔，害怕極了。
“你沒有修為？”莫風眉頭緊皺，劍鋒一轉，還是搭在了她肩上。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幸運嗎？生的又好看，還有靈根可以修行，修為又高，還會用劍！”
她說話間偏過頭去，似是嫉妒，又似是埋怨。
“你是誰？”
莫風收劍，隻是眉目間還是掩蓋不住的冰寒。
無論怎麽說，廢棄的莫府突然住進來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也是一件讓人極為疑惑的事情。
“薑國律法，我要是在這裏住夠三月無人驅趕，這大宅子就是我的啦！”
“你不能仗著修為，搶我的宅子！”
女孩小心地推了推莫風的劍，沒有推開，委屈的語氣，像是一隻淋了雨的小貓。
莫風收劍，沉默。
薑國確實有這麽一條律法，不過……這女孩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些。
“現在已經過了整整三個月，這宅子已經是我的了，這是我家！”
莫風冷冷地看著她。
“我就是這個宅子的女主人，隻要我高興，隨時都能將你趕出去！”
她跳將起來，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得意地說道。
“哼哼，知道怕了吧？我現在去城主府告你，就算你是修行者，也要被趕出去！”
女孩用一雙大大的眼睛，狠狠瞪著莫風，驀地又笑了出來。
莫風表情古怪。
“可是我不會趕你出去的，因為……”女孩俏皮地眨了眨眼，
“因為我喜歡你！”
素未謀麵的凡人女子，第一次見麵，便大膽而熾烈地展示了她的喜歡。
莫風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天下無名將他偽裝得十分完美，也十分普通，除了極為親近之人，沒人認得出他。
但他又阻止不了。
你可以不喜歡別人，卻沒法子讓別人不喜歡你。
“你可以和我一起住在這裏，隻要給我銀子就好！”
女孩依舊笑得眉眼彎彎。
“為什麽？”
莫風沉重的心緒，因為這黃鶯一般的女孩兒，突然又好了幾分。
恍然間，他似乎已經忘記了，這是他的家，這是他的院子，女孩才是不速之客。
女孩負著手，得意洋洋地繞著莫風轉了一圈，斜著眼睛上下打量。
“你就一個人？”
莫風的目光，同樣隨著女孩兒轉了一圈。
“一個人又怎樣？你還想欺負我不成？”
說話間她雙手環抱胸前，眸子裏閃爍著清澈的光，突然又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盯著莫風。
“你走吧，這裏的確是我家，還是一塊是非之地。”
不知為何，這清麗如黃鶯的女孩兒，似乎擊中了莫風心中一塊柔軟的地方。
她大抵……似乎……真的是個凡人？
莫風思忖著，便抬腳往外走去。
他想將整個宅子查探一遍，至於風停院……
現在已經變成了女子的閨房，貿然闖入，實在有些太唐突了。
“你叫什麽名字？”女孩在莫風背後遙遙地喊著。
“我叫倪珺，像你的劍一樣。你的劍很美，但是我更美！”
見莫風不答，她自顧自地開始介紹自己。
“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隻因為我從小就很好看。”
莫風還是不答，已快要走到院門。
倪珺連忙跑了過來，攔在莫風身前。
她大抵是真的沒有修為，僅僅是數丈的距離，便需要雙手拄著膝蓋，大口大口喘氣。
“不許走，除非……”
“除非什麽？”莫風有些好笑。
尋常的凡人，若是看到修士，不是避如蛇蠍，便是恭敬若神明。
哪有人這般沒大沒小。
“除非你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倪珺笑得很清澈。
“莫風。”他第一次對一個凡人女子放下警惕。
不過是個凡人罷了，若是有歹心，卻也奈何自己不得。
“莫風！我喜歡你的名字！”
倪珺笑著拍起手來，像是聽到了什麽極美的詩句。
“若逐水流應萬裏，莫因風起便孤飛。你一定是個很孤獨人的人罷！”
莫風笑著搖了搖頭，他不孤獨，同樣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裏藏了這麽孤獨的詩句。
但現在也不應該和一個凡人女子如此糾纏。
他抬腿欲走，倪珺卻是急了，連忙拉住莫風用來握劍的右手。
她興致很高，似乎極喜歡眼前的男子，似乎是一眼，便能交給他自己的一輩子。
劍修握劍的手，是沒有人可以碰的。
要麽這個劍修死了，要麽……便是碰這隻手的人死了。
但莫風不一樣，有四個人碰過他的右手，也沒有死。
但絕對不包括倪珺。
她美麗而纖長的手指，剛剛碰到莫風的手，就感覺到一股奇異而強大的震蕩。
這股震蕩的力量，竟是硬生生將倪珺整個人都彈了出去。
倪珺想站住，卻怎麽都站不穩，驚叫著往後麵跌去。
終於一跤跌在了地上，跌得極重。
這次倪珺沒有叫出來，因為摔得實在是太重了。
她癟著嘴唇，眼眶泛紅，聲音哽咽：
“你這人怎麽這樣？我不過是喜歡你而已，為什麽要這麽對付我？”
倪珺先是揉了揉鼻子，眼睛往別處瞟著，想要將眼淚堵回去。
但似乎隨時都要跌落下來。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很瘦小的女孩兒，既可憐，又可愛。
莫風腳步頓住，沒有回頭看一眼，絕不可能回頭看一眼。
隻是言語中帶上了幾分笑意：“起來吧，草裏有蛇。”
倪珺終於是忍不住了，淚珠撞在草葉上，像是散碎的珍珠：
“我全身的骨頭都要被你摔散了，你叫我怎麽站起來。”
莫風一怔。
凡人的身體實在是太脆弱了，他也的確不應該用那種力量對付一個女孩。
倪珺蜷在草裏麵，將臉埋在雙腿間。
最後莫風還是忍不住，伸手去拉她。隻不過是那隻沒有握劍的左手。
倪珺借著莫風的力量，順從地站了起來。
她眉頭輕輕蹙起一絲，發出似是因為疼痛的呻吟。
莫風正想扶她站穩，那身子一軟，整個人都倒在懷裏。
他下意識地右手離開劍，就要扶住那瘦小的脊背。
奇怪的是，就在這同一瞬間，莫風忽然又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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