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莫風恍惚的一瞬，公叔羽動了。

    目標卻不是莫風，而是轉身奪路而逃！

    金風樓被連根拔起，洛銘已經等不及了。

    他在此處完成萬象修羅的推演之後，便要去和洛銘匯合。

    紫府巔峰的洛銘，莫風再強，以他現在的力量，都是萬萬抗衡不了的。

    老祖尚在絢煌城，已經不是公叔羽能夠指望得上的。

    他現在的生路，就在洛銘的目標，方寸書院！

    莫風此時陷入了糾結，追擊公叔羽，必然是可以追得上的。

    但卻不知要花費多少功夫。

    但百裏放此時不在書院之中，隻要公叔羽說的是真的。

    莫雪歌就死定了。

    他賭不起。

    身形一閃，莫風已經出現在了方才墜下的洞口。

    臨淵化成一道藍光，曳著莫風扶搖直上。

    躍出洞口的一刻，他卻發現公叔羽青色的身影，同樣在朝著方寸書院的方向狂奔。

    失了人族之身，他已經再難駕馭靈氣飛行了。

    莫風深深看了公叔羽一眼，禦劍高高飛起，朝著方寸書院的方向疾馳。

    道基境質變的元力，讓他禦劍飛行的速度獲得長足的提升。

    發絲和衣袍被疾馳的風拉扯到身後，莫風的速度愈來愈快。

    淩雲舟從方寸書院起步，到斬妖營，需要一日。

    不計代價地用元力催動臨淵，莫風的速度比淩雲舟還要快上一倍。

    還不夠。

    他大喝一聲，沉胯屈膝，整個人如同炮彈一般從劍身之上躍出。

    沒了負重的臨淵速度驟增，落在莫風即將失去衝勢的腳下。

    就這樣借著玉劍，莫風在雲海之中接連躍起，速度又快了一倍。

    三個時辰後。

    往常雲遮霧繞的方寸書院，此時不知道被什麽人，以**力撕開了一角。

    莫風心底一沉。

    他緩緩降低速度，躍到最大的中央浮陸之上。

    仙功殿倒塌，白玉浮雕柱破碎。

    傳送陣也被摧毀大量，更是有不計其數的學子躺倒在地上，生機全無。

    他連忙朝著師父的洞府飛去。

    那是百裏放為莫雪歌安排的藏身之處。

    一路上浮陸破碎，各種洞府建築狼藉，似乎是被一隻強悍的大手，揉地七零八碎。

    百裏放的洞府浮陸之上，浮著一個瘦小幹枯的老人。

    他抬起頭，向莫風這邊瞧了一眼。

    隻瞧了一眼。

    這是莫風第一次和洛銘碰撞。

    無論誰被這雙眼睛瞧了，都會覺得極不舒服。

    像是心髒被一隻無形大手攥住，揉捏。沉悶、窒息、喘不過氣。

    那根本不像是人的眼睛，更不像是妖獸的眼睛。

    無論是人，還是妖獸，他們的眼睛至少都是活的。

    他們的眼神各種各樣，無論貪婪、殘酷、愛慕、真誠、還是狠毒……

    千萬般情感，其中至少也有一種。

    那雙眼睛像是死的。

    他冷冰冰地漠視一切，活的，死的，在他的眼中沒有任何區別。

    包括他自己。

    但洛銘突然笑了，他先擰了擰手中的陣盤。

    一大片元力神紋從陣盤中飛出，眨眼間便繞著洞府形成大陣，緩緩消磨這片浮陸。

    而後輕輕地、慢慢地、但卻是用一個整個方寸書院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莫雪歌，你要再不出來，你哥、你爹我就一並殺了。”

    聲音很淺、很飄忽，像是惡鬼在人耳畔的低語。

    話音剛剛落下，一副冰玉棺材便出現在了他身側。

    懸浮在莫風和他中間。

    莫風的瞳孔驟然放大，他拳頭捏緊，額頭上青筋起伏。

    棺材中的臉，正是他失蹤了許久的義父，莫震。

    他的雙眼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個深深的孔洞。

    孔洞邊緣，遍布著細密的刀痕，顯然眼睛離開莫震身體的時候，並沒有那麽輕鬆。

    莫震本來健壯的身軀，此時已經變得如同槁木一般。

    曾經健康的古銅色皮膚，如今像是將樹皮硬生生地從樹上扒下。

    然後放在烈日之下曝曬七日，最後浸泡在腐爛發臭的水溝裏漚爛，然後縫合在他的身上。

    他遭受了什麽樣的酷刑？莫風沒去想，他不敢去想。

    他的小臂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莫風叫不上名字的妖獸肢體。

    雙腿也一樣。

    他的小腹腐爛，丹田殘破，甚至隱隱還有蜈蚣在那裏爬上爬下。

    若不是胸膛還有起伏，莫風幾乎都要斷定——那已經是個死人。

    不，莫震已經死了，他活著，倒還不如死了。

    莫雪歌出來了，她自己打開了禁製。

    那個穿著白裙子的、小小的身影，踉蹌著跑了出來，滿臉都是淚痕。

    “過去，和她一起，不然你爹現在就死。”

    棺材打開一角，洛銘像雞皮一般枯瘦的手掌扣住莫震咽喉。

    莫風沒有回答，身形卻是緩緩落下。

    “哥……哥……爹怎麽了，你告訴我，爹怎麽了？”

    這兩年來，不知多少個夜晚，莫雪歌都被自己的眼淚驚醒。

    爹爹沒有了……哥哥也沒有了……

    她不知怎樣去麵對這種絕望。

    如今莫風回來了，莫震也回來了，但她一點也不開心。

    莫風的眉頭，下意識地就要蹙緊。

    但如同潮水一般的痛苦湧上心頭，他額頭上的“川”字，擰不出了。

    整個莫家，上下一千四百六十三口。

    如今隻剩下了三個。

    或者說，隻有兩個半了。

    “我們玩個遊戲吧。”洛銘又開口了。

    “你們倆中間，有一個是莫玄極的骨肉，另一個，是他的。”

    洛銘拍了拍棺材。

    “究竟誰是他的親生兒女？他不願意告訴我。”

    洛銘將手探到莫震小腹，抓出一把蠕動的無根蜈幼蟲，一把捏成肉醬。

    然後捏著莫震的下巴，將肉醬灌了進去。

    莫震的舌頭已經不見了，他說不出話來。

    他的意識甚至都不再清晰，隻是下意識地搖著頭。

    但哪裏能抵得過洛銘的手？

    “別動。”

    臨淵出鞘半寸，洛銘捏住莫震下巴的手便一用力。

    下頜骨發出不堪重負地喀喀聲。

    臨淵又被按了回去。

    “把那玩意收起來，我死之前，你爹一定會先死。”

    洛銘促狹地笑了，用眼神指了指莫風之間的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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